他莫名想起山澗溪流,和著空曠風聲,水流時快時慢,波紋層層疊疊,漣漪交相蕩漾。
溪流像被浣洗過似的清冽見底,沁涼無聲,帶著花色的鵝卵石靜靜躺在深處,形狀清晰。
幹淨,美好,纖塵不染。
///
當天正好是周五,跟程遲告別之後,有幾天時間見不到他。
回家之後,阮音書先是寫了會兒作業,然後松了丸子頭去洗頭洗澡,洗完之後還來不及吹,便披著湿噠噠的頭發,趿著拖鞋快步走向書桌。
剛剛洗澡的時候臨時想到了解題思路,她怕靈感稍縱即逝,隻好抓緊時間把這題解出來。
她力氣小,頭發難擰幹,這會兒有水珠斷斷續續順著發梢滑落下來,滴滴答答地滾落在演算紙上。
啪嗒,啪嗒,像是給她認真的演算配上背景音。
她目光專注,渾然不覺,一邊手算一邊翕動著淺粉色的唇念著,直到滴下來的水暈成了一個拳頭大的圈,她才長籲一口氣,放筆。
終於算出來了。
這道困擾了她三個小時的題目。
她正準備把草稿紙上的內容誊抄到作業本上的時候,洗好葡萄路過的阮母催促:“音書來吃葡萄,媽媽這回買的葡萄又大又甜……哎——怎麼又不吹頭發就寫題呀!趕快去把頭發吹了,不然要著涼了!”
“不會著涼的。”她小聲說。
“那也對身體不好!”阮母趕緊走過來摸了摸她背後,“你背後衣服湿了一大片,這樣睡覺可不行,女孩子身體最怕湿氣寒氣了,趕緊吹幹再來寫。”
她說好,放了筆,從抽屜裡取出吹風機,開始吹頭發。
Advertisement
嗚嗚的風聲中,她的注意力還在自己的作業上,一把頭發和衣服吹得差不多了,就趕緊跑過去把過程詳細又工整地寫在自己的作業本上。
寫完之後,她抱著自己的長草顏文字抱枕坐上床榻,看見床頭放著阮母準備的葡萄。
微微冰鎮後的大顆葡萄裝在玻璃碗裡,剔透漂亮,她默默在心裡想著肯定很甜。
阮家的家風一直這樣,從小就像個保護傘把她遮起來,事無巨細地照顧好她,生怕她吃一點虧上一點當,把她養得特別好,寵溺卻不驕縱。
所以這十七年來,每當別人誇她性格好的時候,她都知道最大功臣不是自己,是他們的培養。
他們是很好的栽培者,她像一顆幼苗,對著鏡子能看出自己的成長軌跡,看到自己健康蓬勃並無不良,知道這樣是好的、是對的、是大家推崇的,便也繼續接受這樣的生長環境,從沒想過反抗。
就這樣按部就班地跟著他們的安排走,循規蹈矩,絕不行差踏錯。
其實覺得這樣也無不可,起碼她現在過的生活被很多人羨慕,家庭和睦美滿,成績優良,身材長相也挑不出毛病。
她把掌控權交給了自己信任的父母,他們樂於安排,而她也悉聽指揮。
隻是偶爾也會想著,她的未來,到底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那顆幼苗是在主人一買回來就決定好了品種,還是在自己的掙扎下,開出想要的形狀?
她忽然覺得茫然,可又忽然開始期待。
///
周一,因為考試時間在九點,她難得睡了個懶覺,七點的時候鬧鈴才響。
本已經和阮母說過自己可以自己準備早餐,可阮母到底是放心不下,想給她更周全的照顧,還是起來給她準備早點,然後送她去考試地點。
八點多的時候她下了車,正好碰到坐公交來的李初瓷。
李初瓷父母都有工作,所以她都是單獨行動比較多。
一看到阮音書,李初瓷立刻皺鼻子:“跑到這裡來我可差點累死了,學校又不組織大巴,讓我們自己來,真是絕情。”
“組織大巴肯定太麻煩了,哪有這樣省事,”阮音書問,“吃早餐了嗎?”
“吃了。”
“那你怎麼這麼累,不是放了兩天假嘛?”
“你還說呢,我特麼節假日過的比工作日還忙,又是培優班又是寫作業的,”李初瓷無奈聳肩,“哪照你,直接上門家教,不想上還可以不上。”
不過阮音書除了實在抽不出空,一般都不會拒絕家教課的,也很少做一些和學習無關的事,唯一愛好是買抱枕娃娃還有做手賬。
李初瓷:“你真是我有史以來見過最熱愛學習的人了,還很主動。”
阮音書想了想,熱愛好像也說不上,隻是覺得正確,加上也沒什麼別的可做,所以便把心思都放在學上頭了。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李初瓷推她:“我們在六樓,走吧走吧,準考證拿出來,先進去找位置。”
阮音書在605考場,李初瓷在607,兩個人的教室離的很近。
李初瓷送她到605門口:“你先進去吧,我去607放包,放好我們再一起出來上個廁所啥的。”
“嗯。”
阮音書順著號碼找到自己的位置,她是24號,第四條第三個。
她來的早,別的人都還沒到,阮音書把書包放在椅子上,然後把筆袋放在桌面,準考證壓在底下。
做完這些,她估摸著李初瓷也差不多了,便出去找李初瓷。
兩個人碰了面,先是去樓底下上了個廁所,然後李初瓷拉著她去買了包紙,路上復習一下關鍵知識點,再到教室門口的時候,考試也快要開始了。
裡頭冷氣開得足,阮音書瑟縮了一下,然後抬頭看向自己的位置,意外發現自己身後坐的居然是……
是周五攔住她的那個男生,叫什麼來著,哦對,吳歐。
沒想到居然和他分到一個考場了。
吳歐應當也感受到了她的靠近,但眼睛都沒抬一下,一直低著頭緊盯自己的準考證,不知是不是有些緊張。
她沒多想,走過去坐好,因為有點冷,抱著手臂搓了搓。
沒坐下多久,老師來檢查準考證,阮音書把放在桌面中間的準考證推到右上角,又有點奇怪地想,之前不是把筆袋壓在上面了嗎,怎麼準考證還滑到中間了。
檢查準考證的空當裡,她發現自己斜後方有一個空位,大抵是缺考的。
準考證檢查完,鈴聲打響,講臺上的監考老師開始發卷子。
這種競賽的初賽一般都是初步篩選,是稍微有點難的程度。
阮音書拿到卷子先沒急著動筆,而是先大概過了一遍卷子裡涉及到的題型,掂量了一下題目量,這才準備動筆。
畢竟不是所有題她都會做,這樣子的初步審視,能讓她計算好在一題上最多耗費多少時間,免得難的沒做出來,會做的也沒時間做了。
花了三分鍾構想好,她打開筆袋準備抓緊時間開始做題,拉開拉鏈的那個瞬間,懵掉了。
大部分筆斷成幾節,隨意又慘烈地躺在筆袋裡。
木質的鉛筆也被人折成兩段,自動的2b鉛筆筆芯被人抽走了,留下一支空蕩蕩的殼子。
幸好還有一隻黑色的筆幸免罹難,她抽出來,發現裡面的筆芯也不翼而飛了。
整個筆袋十多支筆,沒有一隻能用的。
……
她哪裡遇見過這樣的事情,脊椎發涼地呆坐在那裡,整整出神了十分鍾。
昨晚她親手裝的筆袋,裡面的東西都是好好的,她還確認過了,怎麼會……
有人在整她嗎?誰做的?
就算要做……怎麼能夠做的這麼過分?
意外猛地將她心神擾亂,她甚至都無法集中注意力了。
過了好半天,她說服自己冷靜下來,看能不能找別的辦法。
她抬起頭,發現隻有前面有個女生,正想著能不能找女生借支筆的時候,發現女生正在很認真地演算。
初賽題量很大,時間抓緊的話才能剛好寫完,她不能耽誤人家的時間。
況且她天生慢熱,臉皮本就薄,也不好意思打擾正在認真寫題的女生。
旁邊是兩個男生,她更抹不下面子了,後面是吳歐……
等等,吳歐。
像是一瞬間意識回籠,細枝末節無關緊要的畫面成為線索。
怪不得回來之後她的準考證會挪了位置,筆袋也偏了許多,怪不得吳歐不敢看她……原來是他弄的……
阮音書整個人頓在那裡,因為在思考這個問題,身子不自覺地朝後面偏轉了一點。
監考老師敲敲桌子:“不要左顧右盼啊,自己寫自己的題。”
雖沒特指她,但阮音書還是覺得是在暗指自己,急忙轉身坐好,一張臉霎時紅透,腦子裡嗡嗡嗡像是要爆炸。
在這之前,她的名字從老師嘴裡說出來,從來隻會是誇贊。
她雙臂抱著縮在那裡,心裡又是焦急又是無奈,可她自尊心偏生太強,再沒有張嘴說一句話動彈一下。
過了十多分鍾,老師察覺到不對,下來巡視,走到她身邊時看到她桌上一大桌斷掉的筆,腳步停頓:“怎麼回事?”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我的筆被人惡意掰斷了,寫不了題了。”
老師皺著眉巡視了一圈:“什麼時候?”
“我第一個到教室,放了筆袋出去,再回來就這樣了。”
吳歐在後方咬了咬牙,握緊拳頭,沒想到看起來逆來順受的她真的敢講。
“那你先用我的吧,”老師去講臺上拿了一支筆下來,“其餘的等會再說,快沒時間了。”
一拿到筆,阮音書立刻開始寫題,但物理題本就又多又難,她還晚了半個多小時,最後收卷時後面的大題都沒寫。
每條的人起身去交卷,阮音書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後面的吳歐路過,也不知道是惱羞成怒還是“無意”,鋼筆的墨水滴在了她準考號條形碼上。
她趕緊抽出紙巾擦拭了一下,但條形碼上還是有一團汙漬。
起身去交卷的時候,有認識她的人往這裡掃了一眼,看她卷子背面是空白的,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阮音書情緒復雜地抿抿唇,把卷子交上去:“老師,我的考號……”
“怎麼這麼不小心滴上這個了?!條形碼掃不出來沒有成績的啊。”
“我沒有鋼筆。”她說。
老師的目光挪到唯一帶了鋼筆的吳歐身上,吳歐看教室裡沒監控,面不改色:“我帶鋼筆是打草稿的,可能不小心甩到她卷子上了吧,不好意思啊。”
……
考試結束回學校,跟李初瓷坐在公交車上,任憑李初瓷怎麼問怎麼說,她都抱著手臂一言不發,滿腦子都回蕩監考老師那句——
“這肯定掃不出來了啊,白考了。”
窗外下起稀稀落落的小雨來,雨珠匯成線,順著窗戶向下滾。
天氣陰沉沉的。
她渾渾噩噩走進教室,找位置坐好,教室裡還在就剛剛的考試討論得熱烈,有人說自己運氣好興許能進復賽。
她又何嘗不是呢?
以她的水平,假如發揮好,還是有可能靠半面題目進復賽的,但被吳歐又那麼整了一下……
唯一的希望也破滅了,她做了兩個小時無用功,還被人陷害,還第一次有半張卷子沒做完……
想到孤立無援的場景,還有那些震驚又懷疑的目光,挫敗感和無助感就排山倒海席卷而來。
好丟人啊。
怎麼會這樣呢。
她縮著身子,左胸腔空泛地澀澀抽著痛,有湿熱液體難以控制地從眼眶裡湧出來,一顆顆砸在書本上,她咬住嘴唇,小聲抽噎著。
程遲從外頭走進來,路過蛋糕店的時候驀然想起,自己周五時跟她說有“好處”給她,便順道買了個蛋糕帶給她,心中頗為自足。
可走過去一看,發現她低著頭,背部一抽抽地顫抖,手指絞著書。
他立刻感覺到不對,走過去,蛋糕放她桌上,然後蹲下身看她:“……怎麼了?”
她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嘴唇都被咬得泛了白,眼眶裡亮盈盈,眼尾紅彤彤,委屈極了。
熱門推薦
「皇上,奇變偶不變?」「臥槽?你也?」「嗯嗯!」我激動地擠開安公公,向皇上伸出雙手。「你記得《資
本該狂暴厭世的反派主動戴上止咬器,把脆弱的晶核暴露在我眼前。 我教他向善,結果他隻學會了回家前擦幹凈手上的血。 再可憐兮兮地抬眼:「外面又黑又冷,我好害怕,抱抱我吧。」
喜歡顧其深的第七年。 我忽然就放下了心頭那份執念。 最後一次分手時他說,「別這樣死心眼愛一個人,挺讓人害怕的。」 「趁著還年輕,多談幾段戀愛吧。」 我笑著應了:「好啊,那我試試。」 分手後,顧其深的生活一切如舊。
沈隨原來是京圈太子爺,後來他家破產了。 他在一家夜色會所裡當了男模。 我勸他:「做男模沒前途,開個價吧,跟我。」 「30W 一次。」 鑲金鑽了?這麼貴? 事後發現,硬貨始終是硬貨! 這錢花得,值!
相親對象見面就甩給我6萬塊,我慫, 沒敢要。卻被他堵在樓下,「不夠?那 再加一位數。」
師姐聲稱自己愛女.舍不得香香軟軟的我受驚嚇。選了強大可怖的黑蛇獸人,將奄奄一息的人魚留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