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加快腳步上了臺階,阮音書再快也快不到哪兒去,等她站定的時候,火鍋店的工作人員抬頭:“幾位?”
她踮起腳確認似的數了一下,卻發現了……四顆頭?
“四位”二字卡在喉嚨裡,她站穩,迎面撞上了程遲不甚清明的目光。
阮音書垂了垂眼簾,問:“你也來吃火鍋嗎?”
他答得輕巧:“是啊。”
“一個人?”這種被譽為孤獨指數第五級的“孤獨火鍋”,阮音書沒想到程遲居然會來。
“怎麼,一個人沒有吃火鍋的權利?”他笑,好整以暇地反問。
阮音書搖搖頭,又聽服務員問道:“二位不是一起的?”
“嗯,我們這邊四個,他一個。”她回。
服務員也覺得有點棘手:“可我們隻剩一桌了呢。”
程遲他一個人都能來吃火鍋,想必肯定是很想吃的。
但他們四個,隨便去哪裡都可以。
她皺著眉思忖了一會兒,說:“要不我們四個換地方吧。”
還沒等到其他幾個人點頭,程遲又道:“我一個人擠走你們四個,說出去不是太不講道理了?”
阮音書皺鼻子,心想不講道理的事你做的還少嗎?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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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好了。”他這下倒是說得幹脆。
阮音書抬頭看他,隻見他目光落在店內某處,繼續用雲淡風輕的語氣道:“不就是一個人打車去下一家火鍋店,然後一個人開始吃,再一個人坐車回來麼。”
她跟著他目光看過去,看到角落裡有個男生正一個人吃火鍋,鍋裡升騰起嫋嫋熱氣,一大桌擺不下的菜更是襯得那人寂寥又孤獨。
“……”
程遲抬腿就要往店外走:“我走了。”
她腦內已經奏起悲愴的音樂,配合上程遲此刻的背影,再加上想象裡形單影隻的藝術加工……阮音書一下變得尤其於心不忍,感覺像是看到了想來躲雨又無奈離開的貓咪。
她又喊住他:“那不如……”
“嗯,”她還沒說完程遲就轉過了身子,淡淡道,“那我就勉為其難跟你們一起吃吧。”
阮音書:???
“我還沒說完呢。”
他找了位置坐好,順勢輕飄飄勾唇:“你還沒說完嗎?那是我聽岔了。”
“……”
聽岔了你還坐得這麼自然又流暢,跟排練過似的,厲害呀。
阮音書隻是停了幾秒,然後轉身讓他們幾個也就座,其餘幾人落坐的時候她小聲問:“程遲在這裡,你們應該沒關系吧?”
“我在這兒怎麼了?”聽到的某人有點不爽了,“我是會吃人還是怎麼?”
正在聽阮音書小聲說話的趙平嚇得抖了一下。
阮音書立刻回頭:“你別這麼兇呀,我們等會兒還要做題呢,現在氣氛盡量以柔和放松為主。”
他聲名在外,她頭幾次見他也是怕得要死,這會兒就擔心其他人因為害怕不能好好吃飯。
程遲百無聊賴撐著腦袋聽她說話,聽完之後音調居然真的作惡又聽話地放軟幾分:“行,課代表的話我哪敢不聽。”
說完,他站起身。
阮音書:“幹什麼?”
程遲:“柔和放松地去拿調料碟。”
“……”
程遲一走,剩下幾個人同時松了口氣。
“你們別害怕,他不會做什麼的。放松點,等會還要寫題呢。”
福賢嘿嘿笑:“不是,我就是第一次見一高制霸,有點激動。”
阮音書思索了好一會兒,“不行,我要把他這個壓力化為你們的動力。”
“怎麼化?”趙平問。
“要不……等下讓他給你們涮羊肉?”
趙平一個哆嗦:“……”
讓程遲給他涮羊肉,是涮羊肉還是涮他吶??
阮音書覺得自己有必要去找程遲說說,於是起身去了調料區,準備找程遲的時候順便弄盤調料。
她從消毒櫃拿出一個碟子,正準備去弄點醬油的時候,卻意外發現程遲旁邊出現了一個女生。
女生手裡一盤調好的醬料混著牛肉粒,一個不慎朝程遲衣服上抖去。
但程遲竟似早有準備般地向後退了兩步,避開了這一慘案。
隻是鞋子還是不能幸免地沾上了液體和幾片綠瑩瑩的香菜。
“不好意思,不小心弄到你身上去了,要不你給我你的微信吧,我、我賠你一……”
“不用。”沒等人說完他就率先打斷,然後轉身去拿紙。
阮音書沒想到這女孩兒這麼迂回就為了要個微信號,還沉浸在“高手對決”中沒走出來,一轉身,猛地撞上迎面走來的程遲。
為了讓自己不成為搭訕二號,她竭力穩住自己手裡的碟子,手臂在空中畫了半個圈兒,人也因為這高難度動作往前踉跄了兩步,頭頂不小心撞上他衣襟處紐扣,手臂還維持著張開的姿勢。
突如其來的觸感讓她懵了片刻,定在那裡沒動。
洞悉一切搭訕套路的程少爺並不意外,漫聲道。
“想抱我就直說,沒必要這麼委婉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是人家想抱你還是你想抱別人,程遲,媽媽勸你想清楚再說話。
第19章 很想x9
少年不高不低的聲音傳入耳內的同時,阮音書終於找到了平衡點,支著背脊站穩了。
自然地後退兩步,她抬頭,微微蹙眉,漆黑的眸子裡裝著奇怪的情緒:“你說什麼呢?”
她沒往那個方面想,倒成了他遐想過多了。
程遲不帶情緒地挑了挑眉,“沒什麼,剛剛認錯人了。”
聲音裡帶著一點都不真摯的澄清,信服力寥寥無幾。
阮音書託著盤子點點頭,是真的信了。反正他大概是被搭訕過多,留下了後遺症。
她黑白分明的眼瞳漾了點水汽,垂著長睫眨了眨,這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手裡還拿著東西,趕緊查看碟子裡的醬料有沒有濺出來。
灑出來了一點,幸好不太多,隻沾在了她指尾的地方。
她抽了張紙擦手,程遲也緊隨其後抽了張紙,鞋子弄幹淨後他洗過手,這才開始繼續剛剛沒完成的醬料大業。
店裡的歌聲很悠揚,是帶著點兒小傷感的情歌,阮音書按照記憶裡的調子斷斷續續哼著,手上動作沒停,拿著各種小湯匙往碟子裡加料。
沒有人說話,隻有清脆的瓷器碰撞聲,空調緩緩送風,喧鬧隔得很遠,此時的氣氛倒也算得上愜意舒適。
加完最後一道料,阮音書放下勺子,這才問:“對了,你剛剛把我認成誰了?”
“……”
等了幾秒沒等到回答,阮音書又兀自跳過方才話題:“其實我來找你是有事想說的。”
“是嗎,”想到剛剛醬料被潑到鞋子上的場景,程遲夾帶半分了然,眉梢一挑,風流瀟灑道,“18xxxxx4785.”
“你說什麼呢?”阮音書覺得今天的程遲怎麼老說些奇怪的話,但沒管,還是接著自己的軌道說下去,“因為我感覺我小組的朋友都有點怕你,你要不要做點什麼呢?”
……不是找他要微信號是吧?
程遲不爽地舔了舔上牙床:“什麼?”
“比如……給他們涮涮羊肉,鼓舞一下士氣什麼的?”
程遲覺得現在吧,比親眼見到一個人要不到他微信然後自殺了還要玄幻。
這姑娘說什麼呢,要他給別人涮羊肉?
是火鍋店冷氣開太大了還是怎麼的?
阮音書特別認真地看向他:“畢竟我第一次見你也挺怕你的,我們等會兒估計還要通宵解題,狀態不好不行的呀。”
程遲本來想讓她清醒清醒,但看到少女明亮的眼睛,看到她不藏情緒的眼底已經褪去一開始的懼意。
好像不知道是哪一刻開始,她沒有那麼害怕他了,開始像普通同學一樣敢和他正常交際,甚至偶爾還能提出要求。
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一下子湧上來,本來要拒絕得徹底的話這會兒哽在喉嚨口,打個旋兒,轉了半天,變成一句:“下不為例。”
少女水盈盈的眼睛更亮半分,一下子就笑了,眉眼似拱橋,臥蠶像修過的小半彎月亮。
“成交!”
後來那一桌點了不少羊肉,阮音書坐在程遲旁邊,維持著“給大佬遞煙”的姿勢,一道道地把手裡的肉夾給他。
程遲接過,開始在麻辣湯底裡涮。
他這人就是有股地獄使者的氣場,他在涮火鍋的時候別人一般都不敢亂動,尤其這一桌對面三個好學生還都不認識他。
於是他們隻是正襟危坐地看他動作利落流暢,等待幾十秒的時間,然後把薄薄的羊肉片夾出來。
然後,面無表情地、滿身乖戾地、一言不發地把羊肉放進福賢碗裡。
像他媽賞賜囚徒的最後一頓晚餐似的。
福賢:???怎麼回事為什麼給我難道這肉有毒他讓我吃完快點閉嘴快點死嗎可我根本就沒說話啊???
第二片羊肉落進江異碗裡。
江異:臥了個大槽,我也要死嗎?
第三片羊肉落進趙平碗裡。
趙平:朝食大佬羊肉,夕死足矣。
阮音書靠在一邊笑著欣賞,看大家都不說話,拿著筷子夾起自己碗裡的肉:“怎麼不吃?這是我特意為你們安排的鼓舞士氣環節,你們知道吃了這個羊肉我們會怎麼樣嗎?”
自問自答的“逐物杯會得獎”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福賢顫巍巍道:“吃了這個肉,我還能有以後嗎?”
“……”
一頓火鍋吃完,從頭到尾一個小時過去,大家也算是在做題中途稍微放松了一下緊繃的神經,調整一下,就又準備回教室寫題了。
在火鍋店門口分別的時候,阮音書看著他背道而馳的方向:“你去哪兒?”
做了半個多小時的涮肉大佬的人:“困了,回去睡覺。”
///
四個人重新邁步回教室。
路上,江異作為唯一一個跟魏晟關系還不錯的人,拿起手機給魏晟打電話。
阮音書小聲提醒,有些緊張:“要不我們進教室了再打?在學校裡打電話被發現了,是不是會收手機呀?”
“不要緊的,現在老師都回去了,放學時間用沒人會管的。”江異笑著看了她一眼。
電話響了很多聲都沒人接,到最後快要掛斷時才被人倉促接起:“喂喂喂?”
電話聲開的外放,這幾聲催促把大家搞得都有點緊張起來了。
江異自報家門:“是我,江異。”
“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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