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4-11-04 14:33:323662

見我始終沒露出半點挫敗或不甘,反倒用一種奇怪的目光打量他和俞婉。


「舔狗。」


賀騁近乎惱怒地接著嘲諷我。


為了在少年雜耍班表演,我從小被班主要求扮作男生。


裹胸剪發,偽作男音,穿戴自然也都是男裝。


因此在前世,賀騁從一開始就將我誤認作男生。


而到這一世,他還蒙在鼓裡。


我坦然道,「如果你覺得做正常人和尊重女性就算是舔狗的話。」


賀騁卻面露輕蔑,覺得我不過是在強挽尊嚴。


「喂,俞婉,你自己和他說。」


他又箍緊俞婉的脖子,挑釁地瞥向我:「你會看得上他這種屌絲嗎?」


聞言,俞婉淡淡抬眸,看了我眼又垂下。


第一次開口的聲音一如她氣質般輕淺且淡薄:「我和你沒可能的。」


「嗯,我知道。」


我簡單點頭,笑了笑:「沒關系。」


我又望向她腳下薄底的拖鞋,「但你腳底的傷,還是快點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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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為那一句「沒關系」還是後一句的關心,俞婉再次抬眸,正好對上我的笑。


她一時怔住,接著飛快移開視線。


也第一次倉皇得這般厲害。


而賀騁絲毫沒有注意到。


我便笑得愈發真摯了。


報復,復仇?


不急。


我隻是想看看。


當她接受過真正健康、溫暖的感情後。


誰還稀罕他那爛到狗都不要的愛。


3


賀爺爺人還在醫院調養,卻已經將我安排得面面俱到。


除了在賀家和賀俞兄妹同吃同用,連學校也轉去了同一所私立。


我低頭看向身上的新校服——


男款校服。


那天在醫院,我就主動坦白了自己女扮男裝的事。


並懇求賀爺爺能幫我繼續隱瞞這個秘密。


一來異性相吸,我和俞婉這個「養女」到底不同。


以男生身份搬進賀家能少些閑言蜚語,處境也更自在。


二來同性相斥,我作為「男性」說不定能激起賀騁的一些好勝心。


最後我又提醒賀爺爺。


四周後的傍晚,他最好不要出門,特別是坐車出門。


聽完前面幾點,賀爺爺雖然詫異,但也能接受。


尤其是激勵賀騁競爭這點,賀爺爺聽得是皺紋舒展,贊不絕口。


可對於我最後含混其詞的警示,賀爺爺卻感到不解。


而我也沒辦法解釋。


我該怎麼說,前世的賀爺爺,就是在那天死於一場意外車禍。


彼時我躺在醫院,下半身毫無知覺,車禍的更多細節也無從知曉。


事實上,我對賀爺爺發出如此精確的預警,本就是一場巨大的冒險。


不僅容易暴露自己的重生,甚至還會惹火上身,被懷疑動機。


可我實在忍不住。


不論前世今生,我始終浸泡在命運的惡意裡,收到的善意少之又少。


因而每一滴善意,我都刻骨銘心的感激。


見我長久沉默,賀爺爺不知察覺到了什麼,忽然伸手揉了揉我的腦袋。


「好孩子,爺爺答應你,那天絕對不會出門。」


他笑得和藹且真摯。


腦袋上的重量也又沉又穩,卻無關地位身份。


而隻是一個生命的重量。


回憶中止,我放下粉筆,轉過身。


這所私立高中並不強制要求穿校服,大多學生也都穿著私服。


宛若溫室裡一朵朵被精心修剪的花朵,矜貴又嬌嫩。


襯得講臺旁一身規規矩矩校服的我越發另類。


所有視線落在我身上,或倨傲或憐憫,不乏輕蔑。


但這些,我早在以往的表演中習以為常。


我沒有半點縮手縮尾,掃視一圈教室。


恰好對上前排一個正跟後座竊竊私語的高馬尾女生。


四目相視的瞬間,我對她露出微笑。


頓時,高馬尾女生一愣,聊天的嘴還張著,臉卻轟地紅了。


「顧姜同學今天轉學到我們班,就先坐在……」


女老師伸出一隻手來介紹我,聲音十分溫柔,神態卻有些為難。


放眼望去,教室座位的安排顯然都是出於學生自願。


既有異性同桌,也有同性同桌,自然還有獨坐。


——比如俞婉。


剛踏進教室,我就注意到獨自一人坐在後排的俞婉。


不論教室裡怎樣嘈雜吵鬧,她始終垂著眼簾,孤零零看書。


「先坐在……」女老師自然也注意到了,手正要擺過去。


「老師!他可以坐小莉旁邊!」


偏偏這時,高馬尾女生的後座舉起胳膊,滿臉曖昧的笑。


「你幹嘛!」高馬尾女生紅著臉瞪了朋友一眼,到底沒有反駁。


「顧姜同學,你覺得可以嗎?」女老師問我。


我沒立刻答話,視線躍過前排,落向俞婉。


——她手中的書已經停在那頁很久了。


俞婉身邊的座位同樣空著,我要想坐過去,想來不過是一句話的功夫。


然而我收回視線,對女老師笑著點點頭:「可以的,老師。」


與此同時,窗邊的俞婉終於將那頁翻過。


分不清是松了口氣——還是隱隱失落。


很快,下課了,教室裡愈發熱鬧。


但不知為何,始終沒人同俞婉說話。


所有人都默契地當做看不見,甚至還特意繞過她所坐的桌椅。


仿佛大海上與世隔絕的孤島。


「那是怎麼回事?」


我狀似好奇地問高馬尾女生,我的新同桌。


她名叫何莉,是獨生女,家裡雖沒賀家那般有權勢,但也十分殷實。


「噢,那個是俞婉,她的情況,嗯……有些復雜。」


何莉表情復雜:「聽說她好像是被收養的,算賀騁沒血緣的妹妹,但賀騁特別討厭她……對了,你知道賀騁嗎?」


我沒回答,隻望著她的眼睛,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何莉的臉又紅了,咳嗽一聲:「賀騁,算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吧,因為他家背景的緣故嘛,好多家長都叫自家小孩去巴結他。」


她說著壓低聲音:「所以他要是看不慣誰,都不要他自己出手,多的是人搶著找麻煩……」


而說曹操曹操就到。


隻見教室前門晃來幾個別班的男生。


為首一個打著耳釘的男生吆喝:「喂,叫你們班的俞婉出來!」


頓時,教室裡安靜了一秒。


俞婉眼簾低垂,合上書,默默走向前門:「什麼事?」


耳釘男笑嘻嘻道,「沒什麼,我們都是騁哥的朋友,剛打完球回來,你幫我們買五瓶可樂唄,要大瓶冰的。」


這要求,乍一聽像是簡單的跑腿。


可大瓶最少也1.25L,五瓶少說12斤,何況還要冰凍的。


叫俞婉這樣一個細胳膊細腿的女生提回來,不是刁難人是什麼?


而俞婉卻隻是點頭,神色淡淡。


宛若將一切情緒都扼殺的瓷人偶。


耳釘男便笑得更得意了,和同伴勾肩搭背:「快點啊!」


我冷下臉,站起身,何莉下意識想拉我卻沒拉住。


「難看死了。」


我的聲調帶著明顯的怒意。


卻不是對那幾個男生,而是對俞婉。


「你到底要窩囊到什麼時候?」


聽見我的聲音,俞婉身子微微一顫,眼簾愈發垂下。


被人打岔,耳釘男不爽了,抬手就來推搡我:「你誰啊你?」


然而他的勁使了,卻發現根本推不動我。


甚至他一抬眼。


還沒我高。


「這不是長手了嗎?」


我俯視他:「長手就自己去買飲料。」


耳釘男登時惱羞成怒:「你算什麼東西?老子找誰買關你屁事!」


他的同伴也幫腔攻擊:「你看他,還穿著校服,估計又是哪兒的助學生,曬得這麼黑,別是剛從田裡澆完糞來上學的吧!」


耳釘男上下掃我一眼,冷笑道:「哦,我說呢!原來是個窮小子,但她可不是什麼富家大小姐,就算你現在『英雄救美』,也當不成贅婿,你算盤要打空了!」


「你對我的百般注解和識讀,並不構成萬分之一的我,卻是一覽無遺的你,三毛說的,聽過嗎?」


我平靜道,「我不知道你身處在一個怎樣的環境,才會讓你見到每個人想到的隻有結婚和入贅,至少我的價值從來不需要靠婚姻來實現。」


我又做了一個打氣的動作,「不過你也不要放棄自己,加油。」


「你你!」耳釘男終於氣急敗壞:「窮鬼!泥腿子!你也就嘴上厲害了!」


「是嗎,你剛說你們才打完球,是籃球吧。」我歪了歪頭,「敢比嗎?」


「怎麼不敢!但老子憑什麼和你比?」


「如果你們贏了,往後一個月我都給你們跑腿,隨叫隨到——如果我贏了,你就請我班上的所有人喝冷飲。」


我指向俞婉,「以她的名義請。」


俞婉訝異抬眸,淡然的面容第一次有了龜裂。


耳釘男一愣,旋即大聲嘲笑:「噗!你就這麼想逞英雄?好好好,那我就讓你丟臉丟個夠!你贏了,老子親自請客,要是你輸了,以後在學校你就是我們的狗!」


說罷,他沖同伴裡最高最壯的一個男生招手,「耗子,走!虐爆他!」


我卻站著不動:「等一下。」


「怎麼,你怕了?」


「不,要上課了。」


「……」


約定下時間,隨著上課鈴響起,耳釘男等人大搖大擺離開。


班上同學也回到座位,最後投向我的眼神滿是憐憫。


唯獨俞婉還站在原地。


直到我轉身要走,她才忽地拉住我的一小片衣角。


「你沒必要為我做這些……我也不會感激你。」


我回過頭,見俞婉半仰起頭,那一絲龜裂也重新融為冷淡。


「那個『耗子』,是上屆冠軍隊裡的最佳前鋒,你和他比,隻會自取其辱。」


「嗯,我知道了。」我點頭:「還有嗎?」


俞婉一怔,才接著道,「到時候我會告訴他們你來不了,以後你離我遠點,他們就不會找你麻煩。」


而我不再說話,隻若有所思地盯向俞婉。


「你看什麼?」她終於忍不住道。


「嗯……你其實,是有些傲嬌屬性在身上的吧。」


「……什麼?」


「沒什麼。」


我露出笑容:


「中午的比賽,對我多期待一點吧。」


4


但凡涉及學習之外的事,沒有比學生更積極的群體了。


有關賭局的消息不脛而走,湊熱鬧的人比預想的還多。


「喂!窮鬼,見過這麼大的籃球場嗎?」


耳釘男挑釁道,「別一會嚇得尿褲子,輸了還找借口說是發揮失常!」


圍觀的男生裡不乏耳釘男的同班,聞言都哄笑一團。


而我並沒搭理,先適應了一下籃球手感,然後直接三分線外拋出——


「咚!」


籃筐進球。


所有笑聲噎住,籃球場上有片刻死寂。


「不、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耳釘男面色略有難堪,但很快又恢復自信:「先讓你爽一下,待會就打得你哭爹喊娘!耗子,上!」


這場比賽,雙方人數畢竟擺在那,自然組不了正規賽。


所以規則也很簡單,1v1,五個球,進球多者勝。


我贏了猜拳,先攻。


耗子把球丟給我,譏笑道:「來吧——」


「咚!」


1比0。


耗子愣了一下,才扭頭望向籃筐。


又一個遠投進球。


速度快到他那聲「來吧」的餘音還縈繞在球場上空。


耳釘男在邊上氣到唾沫橫飛:「耗子你木頭啊?!讓你上去是讓你站樁的嗎?」


被他罵得臉色發青,耗子瞪向我:「看來還真是個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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