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否認毫無可信度,我想要的答案,在他沉默的那段時間裡已經得到了。
24
在最開始的幾天裡,我一直毫無頭緒。
線索是在中午去食堂的路上聽到的一段對話。
「我就納了悶了,孟時喃能拿到獎學金,我怎麼拿不到?」
「你成績沒她好唄。」
「開什麼玩笑,我和她一個高中的,她高中成績就一般。現在水平還是那樣,上課老師問個稍微有點難問題,她就一點也回答不出來。」
「那待會問問她上學期排名多少,是不是在你前頭。」
我腳釘在原地,腦子裡有個看似不實際卻又意外地合理的解釋。
學術造假。
輾轉多方後,我終於問到了孟時喃的成績。
排名和分數是匹配得上的,但問題就出現在分數上。
她某一專業課的分數極高,是全年級第一。
在我看到她的卷子後,一切水落石出。
但我忽然有些搖擺不定,真要拿著這份卷子去揭穿她嗎。
我想起某天傍晚看到,在校門口她奶奶給她拿一摞舊塌塌的錢,讓她別太省,吃點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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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時喃卻推了回去,讓奶奶拿著開藥,不許吃廉價藥,她說她有獎學金。
在我猶豫的那幾天裡,孟時喃有了動作。
「你們倆可以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情況嗎?」
兩篇一模一樣的理論報告拍著我面前,我瞬間僵住。
餘光中門口出現一個人影,我看過去。
孟時喃正喝著插著吸管的牛奶,無辜地沖我眨了眨眼睛。
前段時間我和另一個室友都報名了一個市級大賽,但我們分別隸屬於不同的組。
巧合的是,我們倆在組中的職位都是編寫研究報告。
我沒想到,她會聯合孟時喃誣陷我。
更心涼的是,我打開文檔才發現編輯記錄沒了,很明顯被人動了手腳。
我輸電腦密碼時從不避諱室友,不料她會做到這個地步。
孟時喃沒選擇讓她直接把文檔刪了,而是現在讓我被掛上「抄襲」的名頭。
當眾讓我難堪才是她的目的。
我辯無可辯,隻是覺得很可笑。
那個前幾天還對孟時喃生出一絲憐憫的自己真的很可笑。
僵持不下時,紀斂意外出現。
「梁梔沒作弊。」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紀斂手機調出一張圖片放在桌子上,照的是我的側臉。
我剛愣了一下,隨即立刻想到了什麼,放大一個角落。
那天我在圖書館正在給報告收尾,紀斂忽然給我發信息問我在哪。
過一會兒他就拎了杯奶茶進來放在我面前。
是上次出去買的那個新品。
我咬著吸管輕聲道謝,心裡有點五味雜陳。
他肯定又排了很久的隊。
照片就是他那時照的,碰巧的是,我的電腦屏幕也有一半入鏡了。
照片顯示的拍攝時間比室友提交的時間早。
因此,我被潑上的臟水得以洗清。
我心裡還壓著別的氣,剛好孟時喃他們學院的院長辦公室就在旁邊。
我對紀斂簡單道了個謝,然後徑直朝孟時喃走去。
她還因為紀斂的出現臉色變得陰沉下來。
我拽過她的手腕往院長辦公室走。
「你幹什麼?」她無比厭煩地看著我,轉著手腕掙了掙。
「放開!」
我手上的力道絲毫未松,隻回頭笑了笑。
「報告剽竊,成績造假。孟時喃,你還有什麼不會的?」
她瞬間就卸了全部力氣,慘白著臉任由我扯著她往辦公室帶。
她倒不是一點腦子都沒有,她知道我如果不是有板上釘釘的證據不會去揭發她。
但有一點出乎我的意料,池斯嶼居然也參與其中。
她和專業課的老師達成某種交易,讓她剛好可以夠到企業獎學金的名額。
兩人的口徑出奇的一致,好處是獎學金下來會分三分之一給專業老師。
但大學教授,怎麼為了幾百塊錢賭上自己的事業。
這件事爆出來後,很多人都在說那名老師本就喜歡對女生動手動腳的,孟時喃給的好處並不是僅此而已。
我聽後隻是搖搖頭,沒接觸過那老師,我不做評價。
25
大二開始,孟時喃跟池斯嶼關系愈漸親密。
這次企業獎學金,是池斯嶼父親公司捐助的。
池斯嶼給了專業老師一筆錢,告訴他名額已經內定了孟時喃,隻需要他繼續像以前那樣把分數提上去就好了。
孟時喃不愧是孟時喃,她明明能直接要了池斯嶼給她的錢,但還是非要走獎學金這個通道。
錢和名,她都要。
一切真相大白,專業老師被辭退,學校沒選擇報警處理,甚至考慮到孟時喃的家庭,沒被退學,隻是給了個處分。
這次我沒心軟,追究了孟時喃,要求她如數償還往期獎學金。
而我之所以不報警,不過是考慮到她進去後,她奶奶就沒人照顧了。
……
聯系到她之前說的話,我真的被氣笑了。
她當時對紀斂未說完的話應該指的就是這件事。
孟時喃的室友說,她桌子上總貼了一張很醒目的紙條。
「要變得更優秀,才能讓他看到我。」
她騙取獎學金明明是為了作為生活費。
在她口中卻變成了全然是為了紀斂。
她離開辦公室時,我對她說了最後一句話。
「自己做的骯臟事,別扯上紀斂。」
至於池斯嶼,學校不僅給了他處分,還聯系了他父親退回捐助的獎學金。
並表示,以後都不會再接受他的捐助。
池父知道後大怒,命令池斯嶼轉到國外留學,也將本打算畢業就挪到他名下的股份取消。
池斯嶼臨走的前一天出現在我的宿舍樓下。
我並不想見他。
自從知道他做過的事,我簡直覺得自己從未認識過他。
我撇了他一眼,便面不改色地繞過去。
「梔梔。」
我的反感一瞬間達到頂峰,「我是不是說了,別再這麼叫我。」
他難得的沒有生氣,還反常地笑了笑。
「別生氣,反正也就這麼一次了,未來好幾年都煩不著你了。」
我揉了揉眉心,「所以你有什麼事?」
「就是想跟你解釋一下,」他平緩地幾近溫和,「我幫孟時喃不是因為喜歡她。」
且不說我根本不信,現在也跟我沒關系了。
但我沒說出來。
「她告訴我,我幫她拿到獎學金,她就交個男朋友,然後去親自跟你解釋我和她真的什麼都沒有。」
這是什麼理由?還怪我了?
「池斯嶼,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他看著我,眼裡的情緒固執而真誠,「她承諾我你會原諒我的。」
我不知道他在感情這件事上真的這麼蠢,還是又找的借口。
但我還是順著他的話,「她騙你的。」
池斯嶼神情黯然下來,牽強地笑了笑。
手機震了震,我拿起來摁亮。
「紀斂:上次我請你吃的飯,你是不是考慮該請回來?」
我噗嗤一笑。
同樣的理由,他居然明目張膽地用了好幾遍。
「你喜歡紀斂了嗎?」
我斂起笑,收起手機看向池斯嶼。
「跟你沒關系。」
我以為他又要說翻以前的舊事來質問我為什麼移情別戀。
但他隻是安靜地垂下眸。
半晌才看著我彎了彎唇,沒有一絲虛情假意的成分。
「聽朋友提過他,好像人還不錯。」
我有些意外。
他沉沉呼出一口氣,像是放棄了什麼。
「你可以考慮考慮他。」
我抬眼望著池斯嶼。
嘴角明明是彎著的,但眼睛裡跑出來的情緒都是悲傷。
我沒想太多,時隔很久後第一次認真回應他的話。
「好。」我說。
26
距離孟時喃成績作假事件已經過去兩個月。
這座城市像是沒有秋天一樣,直接入冬。
孟時喃在那後沒多久主動退學。
她也明白,人設塌了後,沒人會再捧著她。
與其被別人唾棄,還不如先一步離開。
那天直到傍晚,我才處理好一切後回下午的教室拿書。
推開門,隻有紀斂一人坐在空蕩蕩的教室裡玩手機。
他聽見響動,抬頭。
「回來了。」
「你怎麼還沒走?」我慢吞吞走過去。
他沖著桌子上的一摞書揚了揚下巴,「幫你看著你的書啊。」
「……」難道不可以給我發微信嗎?難道不可以直接送回我們寢室樓下嗎?
非要等這麼久。
但我沒拆穿他,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
「嗯,很有道理。」
「那為了感謝你,請你吃……」
「打住。」他抬手點了點我。
「別請我吃飯了,換一個吧。」
「嗯?」我停下查看書的動作,轉而看向他。
「答應讓我追你怎麼樣?」他挑了挑眉,說出的話直白又坦然。
斜陽灑在我手邊的書上,寒冷的冬日,我卻久違地感受到一股暖意。
我轉回來低頭繼續收拾書,空氣中隻有翻書的細碎聲。
「這個也行。」我隨口答他。
幾秒後,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從那天到現在,紀斂像是滲透進了我的生活,無處不在。
當時幫襯孟時喃的室友很自覺搬了寢室,現在寢室隻有加上我三人。
兩個室友都在勸我差不多該答應紀斂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
換上冬季短裙,套上長款奶白色大衣,又特意化了個妝,才蹦蹦跶跶去他們教學樓下。
剛出門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等拼死走到地方,腿已經沒有知覺了。
心裡已經罵了自己上千遍蠢貨。
學什麼不好,學日韓女主冬天不穿褲子。
我剛緩過勁來,下課鈴也打響了。
人流攢動中,我很快看到了紀斂。
「紀……」
他也立刻發現了我。
我愉悅的打招呼聲硬生生斷送在他的黑冷的眼神裡。
「誰教你這麼穿的?」
「……」怎麼跟我老父親一樣。
說完他就牽起我手逆著人群進了一間教室,還把前後門都鎖上了。
我以為他生氣我穿的太暴露,委屈地撇了撇嘴。
可轉眼間,紀斂就把把我抱在桌子上坐著,脫下他黑色的棉服,裹在我的腿上。
期間也一點沒接觸到我的腿。
「什麼天氣,裙子也敢穿?」紀斂的斥責聲都是低低的。
半天,我終於感知到腿了,晃著拿腳尖輕踢了踢他。
「不好看嗎?」我眨巴著眼睛,歪頭看著他。
「……好看。」
我明顯感覺他眼神變了。
「那你喜歡嗎?」
「……喜歡。」
我點點頭,「我也覺得你好看,也喜歡你。」
紀斂怔了一瞬,隨即俯身雙手撐在我身側的桌沿,直直地盯進我眼睛裡。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
我臉有點紅,但還是鼓著勇氣和他對視。
「對。」
說完我就愣生生地抬起雙手捧著他的臉,往他側臉輕碰了一下。
紀斂嗓音低沉,「就這樣?」
話音剛落,我就被不容拒絕地扳過下巴。
紀斂俯身下來。
暖陽曬進雪裡,刺到我半瞇著的眼睛。
那是我第一次接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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