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裡可沒說他長得這麼好看。
沈寂那邊等了會兒,溫舒唯還是沒反應。他抬了抬下巴,眼神直勾勾落在姑娘臉上,“沈寂,叫一遍。”
好學生一貫是不和問題學生來往的。
溫舒唯微窘,幹巴巴地笑了下,隻能硬著頭皮當交個新朋友,“沈寂,你好。”
沈寂伸手把錢遞給鍋盔店老板。
溫舒唯覺得不好意思,還想阻止,他卻漫不經心地說了句,“現在認識了。”
溫舒唯:“……”
鍋盔店老板是個胖胖的中年大叔。大叔全程將兩人的言行舉止收入眼中,接過錢笑笑,好心建議,說:“姑娘,你不想佔人便宜,這錢就算你借他的唄。一共三塊錢,改明兒抽個時間還回去不就得了。”
嗯?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溫舒唯聽了點點頭,遲疑半秒,轉頭看沈寂,白皙面容試探性質地漾開一抹淺笑,道:“謝謝你了同學。這錢算我借你的,明天我就給你還過去。”
當年初見,少年似笑而非,淺棕色瞳孔比夜空中的星更亮。
片刻。
他嘴角挑起個玩兒味的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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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啊,馬上就能再見到小媳婦啦,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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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8
Chapter 01 野 (八)
溫舒唯一貫秉承著“誠信做人”這一精神理念,當年,她第二天下了晚自習就找沈寂還錢去了。
普通高中和重點高中最大的差距就在生源上。十七中這所學校比職高中專好那麼點,但跟抓了幾十年“校風校紀”的一中根本沒法比。
溫舒唯背書包、扎馬尾、穿一身規規矩矩校服的模樣,和十七中那些校服領子開到鎖骨、化著煙燻妝的早熟少女明顯畫風有別。很快,一些吊兒郎當的不良少年注意到了這個站在十七中校門附近,模樣乖軟漂亮,穿“好學校”校服的小姑娘。
有人叼著煙過來,不懷好意地跟她搭訕:“小美女找人啊?”
溫舒唯被劣質香煙的煙味兒燻得微微皺眉,站遠了點,沒什麼反應,不搭理這些人。
“喲,還不理人呢。”不良少年們嬉皮笑臉,其中一個見她漂亮,接著問:“小美女有男朋友沒?”
“肯定沒有啊。”一個騎在自行車上的耳釘哥接話,抬高音量,故意想引起旁人注意似的吆喝:“人家一中的,好學校抓早戀!”
幾人找著了新樂子,哈哈大笑。
溫舒唯抿抿唇,沒有出聲。她長了張人畜無害的臉,卻不是任人揉捏的包子性格,從前沒這麼近距離接觸過所謂的“問題學生不良少年”,這回一見,發現這類群體比她想象的還難以理解。
她氣不過,正想回嘴懟些什麼,一陣機車引擎聲卻從遠處突兀響起,轟一下駛近。
溫舒唯視線轉過去,看見幾步遠外不知何時停了一輛摩託車,黑色,有些舊了。一個穿十七中校服、戴頭盔的男生跨坐在上頭。一條格外惹人注目的大長腿踩地上,把車停穩。
沈寂就這樣沐浴著眾人的注目禮,慢悠悠地取下頭盔,慢悠悠地把頭盔往手柄上一掛,慢悠悠地邁著步子面無表情走到了溫舒唯和幾個混混少年的面前。跟吃了晚飯出來遛彎兒的老大爺似的。
一眾不良少年這時大概也明白點什麼了。之前那個為首的耳釘男清清嗓子,有點尷尬地打招呼,“寂哥,這你朋友?”
“滾遠點。”對方回過來這麼一句。
耳釘哥:“……”
沈寂走過來,沒搭理其他人,隻直勾勾盯著這個和周遭格格不入的小姑娘。動動下巴,“等我呢?”
溫舒唯愣了好幾秒才“啊”一聲,把手裡捏了大半小時的三張一元紙幣遞過去,“還給你,謝謝啊……再見!”說完沒再跟沈寂闲聊,轉身忙顛顛地走了。
行出大約一百米,她頓步,悄悄往身後看了眼。
沈寂正在和那個耳釘男說話。隔得遠,溫舒唯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隻看見沈寂的表情冷漠寡淡不太耐煩,眼底結著一層陰冷寂寂的霜,散漫卻難以靠近。旁邊的耳釘男卻一副很怕他的樣子,不住賠笑臉,掏出根煙遞過去,又舉著打火機想給他點煙……
那時,十七歲的溫舒唯忍不住癟了下嘴。
天下烏鴉一般黑。
這人除了長得帥點,和其它混混沒什麼區別。
……
夢境斷斷續續。
溫舒唯半夜的時候被渴醒,迷迷糊糊地起床倒了杯水喝。艦艇夜間停泊休息,透過窗,她看見海面上方的天空布滿繁星。
溫舒唯怔怔出神。
她忽然發現,自己或許從沒認識過真正的沈寂。
*
經過近十五日的海上航行,搭載著22名“奇安號”船員的中國海軍“194艦艇”終於於7月30號的下午平安抵達亞城軍港。
碼頭上人山人海,圍滿了前來接親人回家的群眾和各路主流媒體。
軍艦上。
“砰砰砰”,詹妮弗和傑斯背著自個兒的碩大旅行包敲響了溫舒唯所住的宿舍門。漂亮的拉丁美籍姑娘難掩內心激動喜悅的心情,笑盈盈地問門內:“Sue,你東西都收拾好了嗎?”
過了幾秒,房門被人從屋內打開。
溫舒唯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扶了扶挎在肩上的包,衝兩人笑笑,“走吧。”
三個年輕人一同走上甲板。溫舒唯抬眼看,隻見身著迷彩軍服的戰士們已集結完畢整齊列隊,形成海岸線上最美的風景線。一眾“奇安號”船員們也都拎著自己的行李從宿舍裡出來了,大家伙說說笑笑,談笑風生,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燦爛笑容。
一個約莫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甚至紅了眼睛。他激動地走近一名海軍小戰士,拉起小戰士的手,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隻能不住地道:“謝謝,小伙子,這段日子真的給你們添麻煩了……”
“大叔,您千萬別這麼說。”小戰士腼腆地笑笑,“保衛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本來就是我們的天職。”
這一幕落在船員們眼中,瞬間在眾人心裡激起了千層浪。大家也紛紛上前,跟這半月以來與自己相熟的海軍同志道謝道別。
劉建國背脊筆直地立在距離隊列幾步遠的位置。這位上校軍銜的艦長一貫嚴肅冷毅的面容也不禁流露出了動容之色。
邊兒上,一個年輕幹事踟蹰了會兒,上前幾步,低聲有些為難地提醒:“艦長,送船員離艦的時間是下午三點整,還有兩分鍾就三點整了,這……”
劉建國擺擺手,嘆了口氣,“再等等吧。”
幹事明白過來,點點頭不再催促。
數米遠外。
傑斯性格開朗陽光,中文說得也很流利,在艦艇上的這半個月,他認識了好幾個和他一樣喜歡球星科比的士官。都是群年紀相仿的大小伙,雖職業不同,國籍有別,但仍相處得十分融洽。
此時,傑斯正挨個兒擁抱自己認識的中國軍人朋友,並誠摯地祝他們好運。
溫舒唯找了程英道別。這位英姿颯爽的女軍人性子直率待人真誠,在她登艦後給予了她很多幫助,溫舒唯打心眼兒裡喜歡這個姑娘。
說完話,溫舒唯站到了一旁。。
突的,邊兒上的詹妮弗反應過來什麼,拿胳膊肘輕輕撞了溫舒唯一下,“诶。”
溫舒唯:“怎麼?”
詹妮弗好奇,用英語道:“我記得你不是也認識一個軍官嗎?那個長得特別帥的。怎麼不去跟他道別?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人家好歹救過你一命,去道個別吧。”
“……”
溫舒唯沒應聲,視線又一次掃過隊列中一張張年輕的面孔,有點沮喪地嘆出一口氣。那個人不在艦艇隊列中——事實上,從今天起床到現在,溫舒唯都沒有再見到過沈寂。
或許是因為蛟龍突擊隊隸屬海軍陸戰隊特種大隊。他不是艦艇上的人,自然也就不會出現在眼前的隊列中。
又或許是因為碼頭上聚集了太多媒體和記者,特種部隊的人身份特殊、密級太高,本就要避開這類場合。
蛟龍突擊隊的數位年輕特種兵,沒有一個現身。溫舒唯覺得可惜。他們也是大家最想鄭重道謝的人。
以後都不會再見了吧。
時隔十年的重逢,來得突然,結束得也突然。
盛夏的亞城溫度灼人,太陽明晃晃的掛在頭頂,曬得溫舒唯腦子懵懵的,迷迷糊糊,思緒亂飛。又站了會兒,她覺得胸口有些悶,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扭頭跟詹妮弗說了句“等我兩分鍾”之後便留下行李箱去了洗手間。
甲板那頭還能聽見人聲,大家伙和子弟兵們像有說不完的話。
溫舒唯站在洗手池前定下神,掬了捧水洗臉。微涼的水流稍稍緩解了全身的悶熱感,她清醒許多,呼出一口氣,掏出兩張紙巾疊一塊兒,擦臉上的水。
就在這時,一陣人聲卻突的飄進溫舒唯耳朵。遠遠的,漸近了,從模糊到清晰。
溫舒唯擦臉的動作突的頓了下。
“老何,你馬上退伍了。回老家辦喜事,可千萬別忘了給咱寄喜糖啊。”
“我就不給你寄,咋的。”
“嘿你這混小子,敢忘了兄弟們這幾份,看我不削了你!”
“喲喲喲,又吹牛逼了。哪回單挑你幹過我了啊?”
……
幾個大老爺們兒你一言我一語地互損,輕描淡幾句玩笑。溫舒唯抿了抿唇。
她外公是大學教師,有國防生學生畢業後在部隊工作,前些年時常約著一起到家裡來探望恩師。溫舒唯接觸過軍人,自然曉得軍隊裡的“戰友情”深厚,也能聽出那些玩笑話裡三分戲謔,七分卻是對戰友最真摯的祝福和不舍。
她無意識地扭頭看了眼。
幾個高個兒男人從宿舍區的方向走過來。和艦艇大隊的戰士們一樣,幾人都很年輕,年紀最大的應該也不超過三十歲。他們穿軍裝常服,手裡拎著自己的行李,聊著天,面帶笑意。
溫舒唯一愣。
這幾人中有兩個她都見過,正是那日她去探望某位傷患時在宿舍區撞見的軍官。
溫舒唯反應過來——他們都是蛟龍突擊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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