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寒聲說,“有眉目了。”
*
驅車飛馳,一路無人言聲。
沈寂面無表情地開著車,薄潤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眉眼冷冽,不怒自威,不知在想什麼。一旁的溫舒唯扭過頭,看了眼沈寂的側顏,見他神色冷峻,心情便也跟著凝重幾分。
又有些感慨。
這個男人,騷起來邪氣衝天,渾身上下都是一股桀骜恣意吊兒郎當的痞勁兒,挑眉輕笑,皆是無邊風流。正經時卻又沉若古井,眉目冷靜,喜怒不形於色,嚴肅冷峻得教人根本不敢接近。
烈時滿山火,冷時一池冰,動靜皆宜,無縫切換。
溫舒唯琢磨著,又默默地欣賞了一會兒自家男人沉冷時的盛世美顏,然後拿出手機,打開微博。
雲城市中心的爆|炸事件已過去幾日,上回的微博熱搜被撤後,點進相關話題,瀏覽量和評論量仍舊不低。
溫舒唯隨手點進一條相關新聞的評論區。
網友甲:好幾天了,警方的調查工作開展得怎麼樣了啊【疑問】?@雲城市公安局@雲城市叢雲區公安局
網友乙:我有個在三醫院工作的朋友,聽說那兩個情侶傷員都沒什麼大礙,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啊【心心】。
網友丙:真的嚇人。罪犯一直不落網,整得我現在出門上個班都心驚膽戰,生怕又遇上哪個報復社會的恐|怖分子。
網友丁:強烈建議警方偵破完整個案件後把這些恐怖分子的照片發網上!不打碼的那種!像這種人渣就該被掛出來示眾!遺臭萬年!【怒】
……
噠一聲,溫舒唯熄滅手機屏,閉眼捏了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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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兒的沈寂瞧見,眸色不自覺便柔下來,伸手摸摸她腦袋,“累了?”
“沒有。”溫舒唯搖搖頭,睜開眼睛看他,說:“待會兒你和丁琦要見面吧?”
“嗯。”沈寂說,“他開車到我那兒,已經在路上了。估計還有20分鍾左右到,和我們差不多。”
*
職業因素,沈寂的時間概念很強,估摸時間十分精準。他和溫舒唯前腳剛進下車,丁琦就打電話來說已經快到小區了。
“你去接一下吧。”溫舒唯說著,彎腰去拎放在地上的黑色行李箱,“這個我自己提上去就行。”
箱子裝了好些衣物和電腦,很沉,姑娘身形嬌小,使出全身力氣,兩手並用才勉強提起來。正要轉身進門洞,手上忽的一輕,沈寂把行李箱給接了過去。
“老丁來過我這兒,路熟,不用接。”沈寂邊說邊拎著箱子上樓梯,語氣挺淡,“這個我拿。你這細胳膊細腿兒,不是幹粗活的。”
龐大又沉甸甸的行李箱,溫舒唯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勉強提動,在他手裡卻像團沒重量的棉花。沈寂單手拎著箱子,隻有結實修勁的胳膊在發力,腳下步子穩健輕盈,高大挺拔的背影很快便沒入黑暗。
溫舒唯站原地,忽然無意識地彎了彎唇,無聲笑起來。
單元樓裡再次傳出道嗓音,低沉好聽,空洞洞的,還有些回音:“跟上,別一個人傻笑。”
溫舒唯:“……”
你怎麼知道我在傻笑,後腦勺上長眼睛?
她默,吐吐舌頭腹誹幾句,提步跟上。
“仔細看路,這樓道聲控燈壞了,一直沒修好。別把人給我摔了。”沈寂在前頭說。
“摔也是摔我自己,什麼‘給你’呀。”溫舒唯小聲嘀咕,“你們特種兵都這麼霸道不講理麼。”
前邊步子驟然一頓,“你說什麼?”
溫舒唯一僵,幹笑著打哈哈。“沒什麼啊。”
沈寂淡聲,“特種兵是不是都不講理我不知道,我隻曉得,我們的耳力都相當好。”
溫舒唯:“……”
“慢慢走。”黑暗裡的聲音語氣很冷靜,“不然摔的是你,心疼的是我。”
溫舒唯咬唇,邊走,邊悄悄抬起兩手摸摸自己臉蛋兒。
果然,又燙熟了。
*
進了門,沈寂換上鞋把箱子拎進了臥室。溫舒唯站門口,打開鞋櫃一看,裡頭竟躺了雙粉色拖鞋,小小巧巧,嶄新嶄新。
她微微愣了下,從櫃子裡把鞋拿出來,扔地上,兩隻腳丫踩進去。
走兩步。鞋底軟軟的,碼數也正合適。
正試著拖鞋,沈寂趿著大涼拖踏著步子從臥室裡走出來,看她一眼,“大小怎麼樣?”
“剛好呢。”溫舒唯笑盈盈的,抬起腦袋看他,“這是你專程給我買的麼?”
“嗯。”
她走過去,兩手抱住他的胳膊輕輕晃了晃,一雙大眼瞧著他,亮晶晶的,“你還買了些什麼?”
“水杯,牙刷,洗臉帕之類的。”沈寂捏捏她臉蛋兒,語氣柔和隨意,“亂買了些,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溫舒唯心裡暖暖的,勾住他脖子,嘟嘴,踮起腳尖。沈寂很淡地笑了下,配合地彎腰低頭。
粉色唇瓣還還差半寸挨上他臉頰,一陣敲門聲便響起來,砰砰砰。
“……”沈寂神色微冷,臉頰矮過去貼了貼她的唇,又摸摸她的腦袋,直起身子過去開了門。
丁琦站門口,灰外套黑長褲,手裡拿著個裝著資料的透明文件袋,一頭黑色短發往後梳,整個人看起來風塵僕僕。
看見面無表情的沈寂,丁琦正要開口說話,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卻從對方身後探出來。
姑娘望著他,笑著打招呼:“丁琦同志,你換發型了啊。”
“……哈哈,嫂子也在啊。”丁琦很快便從驚訝中回過神,也笑,抬手緩慢撸了撸自己的大背頭,“常言道,男人要像混得好,頭發必須往後倒嘛。”
說完,丁琦搜一下把腦袋撤回來,貼近沈寂,眼一瞪,壓低嗓子難以置信道:“臥槽,好家伙,可以啊老沈,這才在一起多久,都把人拐回家了!果然兵貴神速!”
沈寂冷眼瞅著他,“你進不進,不進我關門了。”
“開個玩笑,你個冰塊臉幹嘛這麼兇。”丁琦小聲切了句,趕緊一個大跨步進了門。
幾分鍾後,客廳裡。
溫舒唯抱著裝著熱水的玻璃杯坐在沙發上,腦袋時而往左轉,時而往右轉,視線跟著丁琦的身影。隻見他神色警惕,一會兒趴在地上觀察茶幾底部,一會兒伸手在沙發底部外側摸來摸去,一會兒又敲敲客廳的四面牆壁,東走西看,南摸北敲,偷雞摸狗,猥猥瑣瑣,不知在幹什麼。
溫舒唯側頭,看向把玩著打火機、從始至終臉色寡淡冷靜仿佛司空見慣的沈寂,著實費解了,壓低嗓子湊過去:“他在做什麼?”
“檢查。”
“檢查什麼?”
“看我這屋子有沒有竊聽裝置。”沈寂沒有語氣地說。
溫舒唯:“……”
這時在整個屋子裡晃了一圈兒回來的丁琦,也彎腰坐在了沙發上,笑道,“不好意思啊嫂子,職業習慣,請你理解,畢竟我是全中國最頂尖的國安特工警察,必須時刻保持高度警惕。”
溫舒唯被這句“全中國最頂尖的特工警察”震得足足沉默了三秒鍾,點頭,“嗯,我非常理解。”
突的,
“那個小女孩兒是怎麼回事。”沈寂冷不丁開口。
話音落地,客廳裡的空氣霎時凝固,先前歡脫愉快的氣氛一掃而空。
溫舒唯不再出聲。
丁琦表情也瞬間沉下來。他靜默半秒,一伸手,把放在茶幾上的那個透明文件袋拿了起來,從裡頭的一沓資料裡找出一張照片,遞給溫舒唯。
丁琦說:“嫂子,你看看,上回你見到的賣花小姑娘,是不是照片上的這一個?”
溫舒唯接過照片,垂眸。
照片畫面中,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小女孩兒站在一座歐式花園內,穿著一件精致小裙子,懷裡抱著一個洋娃娃,雙馬尾,蝴蝶結,可愛得像個跌落人間的天使。
“……看著很像,幾乎一模一樣。”溫舒唯皺眉,“應該就是她。”
丁琦接回照片沉沉嘆了口氣,道,“那應該沒錯了。上回在花裡放炸|彈,在市中心鬧出那麼大一樁爆炸案的,就是她。”
溫舒唯眉頭皺得更緊,“這小孩兒為什麼這麼做?”
誰知,丁琦聞言,竟驚得笑出一聲,“小孩兒?”
話音落地,屋子裡又是一靜。
溫舒唯:“什麼意思?”
“嫂子,”丁琦把那張照片重新舉起來,道,“你知道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麼?”
溫舒唯搖頭。
“二〇〇四年。”丁琦挑眉,“一個‘孩子’,二〇〇四年的時候這個樣兒,這麼十幾年過去了,還這個樣兒?”
溫舒唯:“……”
沈寂靜半秒,身子往沙發靠背一仰,沒有笑意地笑了,“侏儒症。”
溫舒唯瞬間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丁琦把文件袋朝沈寂丟過去。
沈寂抬手穩穩接住,拆開,取出裡頭的一沓資料,垂眸翻看。
“於小蝶,女,1981年出生,起州農村人。”丁琦說,“七歲時患上侏儒症,停止發育,被父母賣給了當地一個靠走村竄隊表演口技為生的老光棍。於小蝶十六歲時,他養父意外墜山身亡,她到了亞城,又被一個有戀|童癖的涉|黑富商樊正天收養,期間曾經改名為梵小蝶,一直跟著這個富商,名為養女,實為情|婦。五年前,樊正天在警方的抓捕行動中激烈反抗,中槍身亡,這個女人就徹底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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