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了敵國皇子的孩子。
我生產那天,褚綏之帶著千軍萬馬,親手滅了我的母國。
在褚綏之的面前,我抱著我們的孩子,從城樓上一躍而下。
可我居然重生了,時間回到我及笄禮那天,棠梨笑著喊我嫡公主。
這一次,我不要再做褚綏之的寧國皇後,更不要再與溫子燁分開。
【楔子】
我睜開雙眼,看見一條長河,上邊隱隱約約漂著一條渡船,我的腳下是遍地的白花。
我曾聽溫子燁說,人死了以後,會來到霧靄漫漫,開滿白色曼陀羅花的忘川河畔。
若是前世有未曾了卻的執念,可以選擇不踏過忘川的邊界,轉身向相反的方向走,那樣便有機會回到執念開始的地方。
我當時問溫子燁:「那豈不是人人都想回去?」溫子燁合上話本子,親呢地用指尖梳理我的鬢發,聲音同薄荷葉般清冽好聽:
「不會。」他眼眸望向遠處:
「胭胭,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執念背後的真相,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往回走。」「那你敢不敢?」我抬頭盯著他。
溫子燁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很嫌棄我:
「我溫子燁能有什麼執念?頂多是他人執著於我罷了,與我又有何幹系?」他說這話時,又是一臉欠扁的樣子。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將陰陽怪氣和溫柔兩種不相幹的氣質,如此毫無違和地融為一體的。
回憶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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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渾身打了個哆嗦,才發現這兒真是冷,像個冰窟似的。
所以,我應該是死了?
我記不起我的名字,更想不起來我是怎麼死的。
但我記得溫子燁的臉和聲音,還有他笑起來時,唇角彎起的弧度。
我突然,就好想再看他一眼。
於是,我毅然決然地轉身,朝與忘川河岸相反的方向走去。
剎那間,天地清光萬裏,極刺眼的光束頓時將我整個人包圍。
千千萬萬幀畫面從我眼前閃過,我看見了心上人溫子燁的臉,我那威嚴父皇的臉,貼身婢女棠梨幼態可愛的臉……
還有……寧國嫡皇子褚綏之,也是後來的寧國皇帝,我的夫君,他的臉。
我想起來了。
我是齊國嫡公主秦胭,生下褚綏之的孩子那天,他帶兵滅了大齊,我的母國。
我的眼角滾下一滴淚來。
而後,眼前一片混沌和漆黑。
等再有意識時,我隻聽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耳邊嬉笑:
「我的公主呀公主,這青提酥絡配溫好的葡萄酒,涼了可就不好吃啦!」眼前的濃霧和黑暗散開,我的視線漸漸清明,看見一張稚嫩的笑顏。
雙環髻,青蘿裙,素凈又俏皮。
我試著張了張口:「……棠梨?」「我在呀!」棠梨笑著:
「今日可是及笄禮,公主莫不是忘記了?」我倒吸一口氣:「及笄禮?」棠梨伸手探我額頭:
「咦?公主莫不是還沒睡醒!昨日晚上還說今兒個一起床定要吃青提酥絡呢,棠梨都給公主準備好啦!公主您看!」我看著面前那盤青提酥絡,呆呆地愣了幾秒,猛然醒悟。
現在是齊仁帝三十九年!
今日是我,也就是齊國嫡公主,秦胭的十五歲及笄典禮!
大齊的山河猶在,離我成為褚綏之的寧國皇後還有一年,而今日我會碰見溫子燁!
我真的重生了!
【正文】
壹|相見歡
我吃完了青提酥絡,喝了半盞玉露瓊漿。
棠梨扶著我走出公主府,此刻天朗氣清,民間街道熙熙攘攘,作坊裏外一派祥和之氣。
我父皇齊仁帝在這天宣佈大赦天下,普天同慶本朝嫡公主秦胭及笄之年。
按照大齊的規矩,宮中的侍衛會護送及笄之年的公主,去到宮外的悅神寺祈福,求得大齊來年風調雨順,也是求自己能有好姻緣。
上一世,我坐在輦轎上,同棠梨說了一路的話;這一世,我隻是坐著閉目養神,搞得棠梨這碰一碰,那兒看一看,活像凳上長了釘子似的。
我看著棠梨那模樣,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你別動了,讓我歇會成不成?」棠梨這才松了口氣:「奴婢還以為,公主是在不開心呢。」我撩開簾子一角,嘴角泛起微笑:「哪有啊,我高興還來不及。」到了悅神寺,人頭攢動。棠梨才扶著我踩凳下車,我便忍不住回頭四處張望。
此刻距離遇見溫子燁,已剩下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了。
我一邊隨著人潮的簇擁,往前端正地邁著步子,邊轉動眼珠四處尋找那個人。
直到一席月白身影從眼前一閃而過,我又再次看見了我朝思暮想的少年。
我知道他會在這裏,可當他真實的站在我面前時,又那麼不真實。
和上一世一樣,溫子燁戴著白色鬥笠遮面,逆人群低頭行走,似乎不想被人發現。
他的輪廓在紗下若隱若現,低調卻依舊晃我的眼。
棠梨和我悄悄看的話本子裏怎麼寫來著?
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寫的就是眼前人。
下一刻,溫子燁的視線倏爾抬起,與我目光短暫交匯。
我立馬屏住了呼吸,激動到差點就失聲要喊他的名字。
可對面隻是淡淡地垂下了眼,便繼續撥開人群朝外走,留給我一個陌生背影。
我內心失笑:
秦胭啊秦胭,你怎麼能差點忘了呢,此刻他還不認識你啊。
棠梨的聲音將我紊亂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公主,尋因方丈在裏邊等您呢。」我一個人走進寺廟深處,鵝卵石路兩側,竹林葉茂,偶爾鳥雀嘰啾幾聲。
抬手推開古舊的木門,尋因方丈正在點一炷香。聽見我來的動靜,他隻一笑,手上動作未停。
「別來無恙,平陽公主。」我一愣,但也沒忘了禮數,先行了大禮:
「秦胭見過尋因方丈。不知剛才方丈的意思,是先前認識我嗎?」上一世,我與尋因方丈算是熟悉。
可這一世,我們此刻應該還是第一次見面。那是為什麼,尋因方丈說的話,和上一世不一樣了?
尋因方丈撚著佛珠,語速不緊不慢:
「佛曰,凡渡己之事,前塵因果,緣起緣滅,無定數,不可說。
」我更是摸不著頭腦了,不過我還記著規矩,老老實實跟著尋因方丈朝拜祈福。
我跪在蒲團上,求佛眷顧大齊百姓蒼生,給大齊一個世世太平年,切勿要有生殺紛爭奪權之大事,保佑大齊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默念三遍後,我磕了頭,拜別方丈。
出了寺廟深院,我立刻繞了竹林近道,朝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我與溫子燁的初見本是巧合,那天我在竹林裏迷失了方向,陰差陽錯進了死路,碰見一群帶刀的黑衣人堵著一個極為漂亮的少年。
那少年背著鬥笠,身著一襲月白,半束著發,幾綹青絲垂在耳際,像極了畫。
我的動靜教那幾個黑衣人分了神,少年便是抓住這個機會沖出桎梏。
我反應過來時,已經是被他緊緊抓著手向外跑,最後兩人躲在橋洞下邊,一直到半夜才被父皇派出的暗衛找到。
作為已經知道事情走向的人來說,重來一遍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在死胡同看到幾個黑影的時候,我欣喜程度遠大於害怕。那幾個黑衣人也正如前世一般,轉頭發現了我,但是——
溫子燁呢!
幾個黑衣人的身後,空空蕩蕩,別說溫子燁,根本什麼人也沒有!
我:……?
可實在來不及細想了,本公主的命可不能折在重生的第一關!於是我立馬轉身,腦子裏隻想著一個字:跑!
跑跑跑跑跑跑跑跑啊啊啊啊啊啊!
黑衣人幾個一頭霧水地互相看了看,也立馬提刀就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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