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會七點開始。
六點大家就開始入場。
老程在領他們過去時,吊著眼皮,看了一眼眾人,不滿地說:“天氣預報說今晚可能會下雪,你們現在還穿那麼點?要是感冒了,期末考考差,家長會我可不會留面子。”
眾人嬉笑:“老師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啊。”
宋喻卻是往後面看了一眼,皺了下眉。
謝綏還沒來。
他今天又請了假?
可是他不是答應自己會來的嗎?
禮堂內開著空調,坐滿人後,宋喻甚至覺得有些熱了。
脫下校服,一身高領毛衣、牛仔褲,襯得少年身形長而單薄。
三班的節目比他們先,梁山伯與祝英臺演上臺,不知道是怯場還是什麼,反正班草同學愣是演成了結巴。通紅著臉,演完了全場。但就是他這表演,逗笑了打架。
下一場是七班的集體合唱,馬上就是一班,馬小丁在後臺等著上場。
奚博文坐在他旁邊嚼薯片:“三班要是也有個嚴格點的導演,多看著他們練練,估計也就不會這樣了。”
宋喻懶散:“又不是所有導演都像我一樣天才。”
奚博文說:“也不是所有天才導演,都能自己安排自己。”
宋喻嗤笑:“你也開始皮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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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跟他貧了一嘴,手機微振動,宋喻翻了下手機。
一條陌生的信息終於回了過來。
他淡淡勾了下唇,黑暗中不可察覺的冰冷。
他拿起校服起身:“我去上個廁所。”
第83章 誰滾回A城
禮堂內歌舞升平,熱鬧溫暖。一出去,寒風卷著夜色貼上皮膚,凍的他清醒了幾分。
宋喻穿上校服,拉上拉鏈,濃長的睫毛遮住冰冷瞳眸,往約定好的地方走。
秦陌說坐著聊一聊——宋喻本來對這個人渣是沒有一點溝通的欲望的,像是當初對歐依蓮一樣。
一切還沒發生他可以睜隻眼閉隻眼,但這類人的惡性寫在骨子裡。
想聊一聊,那就聊聊吧。
高二一班的表演在晚會剛開始的時候,現在已經結束了。
秦陌約他在禮堂後臺的一間休息間見面。
進去的時候,秦陌坐在沙發上,脫下上臺用的西裝,整個人看起來衣冠楚楚。
宋喻關上了門,迎著他的視線,從容地走了過去坐下。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秦陌眼眸一彎,親和微笑:“怎麼突然轉性了?是宋伯伯打電話給你,終於說服了你,讓你對我不要有那麼大敵意?”
宋喻坐姿懶散,神情看起來還挺正常,一點都看不出來是找事的,語氣平靜無波瀾:“別整這套,我先給你一個機會,把周五晚上的事都說清楚吧。”
秦陌神色變都沒變,說:“周五晚上?發生了什麼嗎?”
宋喻勾唇,他唇很薄,自帶一種嘲弄的諷刺感:“秦陌,你倒是調查我調查的很深啊,連我小時候的事都弄出來了。”
秦陌挑眉,微微疑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宋喻:“禮堂,暴雨天,黑暗,我都不知道這三樣東西對我作用那麼大。”
秦陌似乎是鐵了心裝傻充愣到底,表現出關心的神色:“你周五晚上被困在禮堂了?”
宋喻:“是啊,信號屏蔽器都裝上了,你是做的挺絕的。”
這一番談下來,宋喻冷靜得完全不像平時那樣暴躁,卻給人更為危險的感覺,像是一層薄冰下幾欲噴湧巖漿。
秦陌眸色閃了閃,深呼口氣說:“我既然以你哥哥自稱,就不會傷害你。你可以不信我,但是我是真的沒做過這件事。不管是不是惡作劇,把你困住的那個人我會問清楚的。”
宋喻笑了:“問清楚什麼呢?他是的黑粉?早就在一中看我不順眼了,想坑我一把當作玩笑,誰知道我反應那麼大?”
很容易解釋,撇清關系的事。畢竟看他不爽的人,一中也不少。說實話,宋喻今天過來找秦陌,也不是為了逼他承認。
“別,你也不用解釋。我還得感謝你,給我和謝綏創造了這樣好的獨處環境。”
秦陌一愣。
宋喻說:“若不是你這一出,我也認不清自己的心。”
秦陌直直看著他,唇角的弧度慢慢抿下來,似乎是不想談著話題,說:“先停一停,想喝什麼嗎?”
“不用,你不是一直想跟我聊一聊嗎?”宋喻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微笑:“那麼就聊一聊吧。明確跟你說,就算謝綏不喜歡我,最後不和我在一起,也輪不到你。玩弄別人的感情是能給你帶來快感嗎——秦家教給你那麼低劣的快感?”
秦陌和善的外表也維持不下去了,從宋喻扯到謝綏開始,無名的怒火就在蔓延。
現在宋喻這話,更是戳到了他的痛腳,低垂的瞳孔蘊著風暴。
宋喻懶洋洋的手指勾過桌上的杯子,似乎在說一件很無聊又無趣的事:“我都搞不懂你的優越感從何來,那種狩獵遊戲的心態也拜託收收吧。就算是想追謝綏,你又拿什麼和我比?性格,外貌,甚至你一直引以為傲縱著你胡作非為的家世?”
秦陌手指點在桌上,終於先被他激怒,語氣嘲諷至極:“我追誰還輪得到你過問。”
宋喻緩慢站起身來,眼皮很薄,眸光很利看人的時候又銳又冷:“要不是你上趕著來作死,你以為我會注意到你。”
秦陌:“你操心這些,不如操心操心自己的病吧。”說到這,他因為憤怒而拔高的語調低沉下來,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眼眸深冷刻薄:“身患絕症就不要隨便折騰,一不小心把自己折騰死了,那就是得不償失了,你說對吧宋喻。”
“得不償失。”宋喻輕聲重復了一句他的話。看了眼桌上擺著的東西,兩瓶價格昂貴的酒,眼眸微掀:“叫坐下來喝點東西,所以你是打算給我喝酒嗎?”
秦陌反諷說:“你敢嗎?”
宋喻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嗤笑了聲,手拿著一瓶酒:“我前面跟你廢話那麼,是因為我覺得,要是你知道算計我不成,反而讓我認識清楚對謝綏的心思,估計要活活被氣死吧。”
秦陌死死盯著他,肌肉緊繃,呼吸急促,皮膚都在抖動。
宋喻輕聲說:“我不敢啊。”
冷白的燈照在少年身上,他站直,很高很瘦,如青松勁草。拿著酒瓶,手腕精致蒼白,隱約可見青色血管。
“相信你也知道我的第二個弱點,我不能喝酒。”
秦陌瞳孔微微張大,手指不自主地抓緊了沙發邊緣。
他突然覺得這樣的宋喻有些陌生。
宋喻俯身,表情冷厲猶如活閻王,語氣深寒每一個字都帶刀。
——“但也要看你,有沒有能力把酒送到我嘴邊啊。”
與此同時,宋喻揪住了秦陌的衣領,揚手酒瓶直接砸了上去,果斷狠颯。
酒瓶碎裂,碎粒折射著炫目的光。
劇烈的疼痛刺激大腦,秦陌整個人都跟被嚇到一樣,瞳孔縮成一點,隨後猛地爆發,破身大喊:“宋喻——”
壓抑很久薄冰砰得碎裂,冰下巖漿徹底爆發。
宋喻止住他想說的話,眼睛淬了冰,平復心裡的怒火笑著說:“你看著吧,是誰滾回a城。”
宋喻走了出去,校服被酒打湿,他幹脆脫了下來放在手臂裡。
其實他聞到酒味就有點受不了,頭被燻得有些難受,身體剛好,突然間發狠發力,後續虛弱的感覺也如潮水般湧來,讓他微微皺了下眉。
他沒走幾步,就聽到了女孩子的尖叫,本來打架的動靜就不小,很快會吸引人來,秦陌奄奄一息馬上就會被發現,被送到醫院。
而後明天又是一陣很長的對峙。
宋喻卻也不怕他,甚至不需要編造什麼理由。低頭看了下手機,把錄音暫停。
秦陌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隻是信號屏蔽器的出現,就已經可以沿著蛛絲馬跡找出很多東西。秦陌是因為出櫃避風頭來到景城來的,若是被秦家知道,他為了一個男的惹上宋家,誰會被帶走還不一定。
禮堂內《灰姑娘》演至終章。宋喻走到門口處的時候,沒有走進去,他倚著牆,看著舞臺上面歡脫跳躍的一群人。
經過大家奇思妙想的篡改,最後一幕被編成了婚禮。
王子和公主走上了幸福的殿堂,動物們擠在一團嗑瓜子,繼母和繼姐罵罵咧咧在旁邊掃地。
仙女教母揮著帶著星星的魔法棒,當婚禮主持人,說:“現在由我為你們證詞。”
她不按常理出牌,笑問:“是誰安排你們走到這一步。”
灰姑娘說:“是學校,是老師,是元旦晚會。”
王子說:“我們的衣食父母宋導,要不是他屁事多,故事早就完了。”
全場大笑。
宋喻在外面看著,也彎了下唇角。
證詞之後,婚禮進行曲開始響起,浪漫又莊重。
宋喻突然想了起來,最開始他提議背景音樂用嗩吶的,多喜慶歡快,一放就感覺有人要村口擺兩桌請吃飯。
江初年嚇得差點咬到舌頭,去跟謝綏求情讓謝綏勸他,嚇得話都說不清:“夭折了謝神,喻哥打算婚禮放嗩吶,求求你制止這位天才吧。”
謝綏也被逗笑了,桃花眼中清冷消融,唇角一勾,偏頭問他:“原來你喜歡這種啊?”
宋喻也不是喜歡。
他其實就是嘴欠多嘴了一句,然而沒人敢反駁而已。
當然,這個天才想法最後還是沒有實施。
舞臺背後的屏幕上出現漆黑的夜和雪花,在灰姑娘與王子憋著笑,相視的一眼中,故事結束。
他突然很想見謝綏,內心迷茫又有著難以掩去的失落。
謝綏知道自己也喜歡他嗎,可自己這樣在他眼裡又算什麼呢?
——“莫名其妙的接近和示好,都是覬覦你的長相。”
——“你也是嗎?”
——“我當然不是!”
當初篤定清晰的發言響在耳邊,宋喻閉了下眼,他真是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坑。
灰姑娘表演結束,班群裡炸開了花。
【燈火如昔年:嗚嗚嗚終於結束了,天吶,最後一幕我握掃把的手都是抖的。】
【貞子不忘挖井人:慶功宴!慶功宴!慶功宴!快點選個什麼地方,這個元旦我們一起過啊[小熊貓舉風車]】
【是晚晚呀:此處你老公喻哥,宋導,老公,喻哥,我們去哪過節啊[狗頭]】
【你等會兒我:我提議去吃火鍋!臨清街新開了一家,風評很不錯!】
宋喻點進去看完內容,沒有回,拿著手機往外走,退出的時候,卻看到了謝綏的信息傳過來。
【謝綏:對不起,來晚了,你現在在禮堂內嗎】
宋喻一愣。他現在的心情,看到這謝綏這個名字,呼吸都停了幾秒。
指尖觸著冰冷的屏幕。平復下了亂七八糟的心情。
【宋喻:沒有,我出來了,你往這邊走,應該能遇到】
【謝綏:嗯】
解決完秦陌的事,就該是謝綏的事了。
“我好像,已經喜歡上他了。”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宋喻也不知道。
隻是等反應過來,好像就是喜歡了。
他往外面走,怕自己到時候太緊張,所以馬小丁把電話打過來的時候,自己順帶就接了。
馬小丁那邊似乎還很熱鬧,眾人七嘴八舌吵吵鬧鬧。
馬小丁不得已對著手機,跟他大聲吼:“喻哥我們在決定等下吃什麼,一半人提議火鍋,一半人提議燒烤,你覺得呢,要我說這兩黨簡直有病,火鍋和烤肉不都差不多嗎,結果相互嫌棄起來了。吃火鍋嫌棄烤肉麻煩,吃烤肉嫌棄火鍋味大,什麼理由都能拉出來。牛批,我選麻辣燙。”
宋喻心不在焉聽著。他走到外面,看到了謝綏。
謝綏站在校門的雕塑下,旁邊是微冷的路燈,穿著風衣,腿修長。
正低頭手指在屏幕上點著,睫毛垂下,神情慵懶冷淡。
馬小丁還在逼逼:“搞不懂他們,不過每個人的喜好都不同,喻哥你來選一個,你喜歡啥就選什麼吧,。”
“喜歡”兩個字觸動他有點麻木的神經。宋喻握著手機,準備說話:“我選……”
那一邊,謝綏似乎是察覺到了他,抬起頭,眼眸一彎笑了起來,如冰雪初綻,眸光潋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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