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嫣離開以後,王爺一個人在梨花院裡站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丫鬟白露從一旁走過來,對他問道:“王爺,您怎麼了?”
王爺側頭看了她一眼,無甚反應地道:“我待會兒要出府一趟,你不必跟著我。”
“是的,王爺。”
天色稍晚的時候,王爺進屋換了一身衣服,便獨自出了門。白露在他走後不久,也偷偷跟了出去。
察覺到身後的尾巴,王爺沒有刻意甩掉,他按照自己的原計劃,去流清河邊租了一條小船,往河面上一艘掛著燈籠的大船駛了過去。
這是一品紅的畫舫,平日裡有不少客人來這裡尋歡作樂。王爺每次來,都是找一名叫翠瑩的歌女。
這事在龍城已經不算什麼秘密了,跟在他身後的白露見他又去了畫舫,也是發出一聲嗤笑。王爺可真不是省油的燈,家裡住了個表妹,還剛娶了王妃,沒想到成親才兩天,又忍不住跑來找翠瑩。
翠瑩是一品紅小曲兒唱得最好的,據說隻要她一開口,那嗓音馬上就叫男人酥了。雖然她一直說自己賣藝不賣身,但誰又知道她私下和哪個客人睡了,而且這還一直跟王爺不清不楚的。
白露不敢跟上畫舫,就在河邊找了個地方坐下,等王爺出來。
王爺上了船後,去了翠瑩的房間,翠瑩在外間彈琴唱歌,他在裡間和人會面。
“時成濟這個老狐狸,我們當時提親,要娶的明明是他的大女兒,他怎麼突然又冒出來個小女兒!”何志國氣得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著抖了兩下。
“算了,外公,事已至此,您生氣也沒用。”旁邊一個帶著面具的年輕男人開口,安撫身邊頭發半百的人,“我倒是覺得這樣更好,如果他真把大女兒嫁到王府,反而會更引人忌憚。再怎麼說,時嫣也是他女兒,到時候局勢如果往我們這邊倒,他一定會站在我們這邊。”
何志國冷哼一聲:“他就是兩邊都不想得罪,可真會做人。”
面具男笑著道:“不會做人,又如何從一個七品小官,爬到今天的位置。”
他們說話間,王爺一直沒有出聲,面具男忽然看向他,朝他笑了笑。他單手把臉上的面具摘下來,笑著對他道:“還沒恭賀哥哥,新婚之喜。”
何志國見他摘下面具,立刻緊張地阻止:“珩兒,你做什麼?!快把面具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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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喚作珩兒的人不慌不忙地把面具重新戴回去,遮住了和陸景然那張一模一樣的臉。
沒錯,現在的陸王爺其實是陸景然,對面的才是陸景珩。他隻是他的替身,或者說,影子。
何志國見陸景珩把面具戴好,才又開口跟陸景然道:“太後安插你身邊的丫鬟怎麼樣了?”
“還是老樣子。”
何志國點了點頭,對他道:“先不要動她,免得打草驚蛇,放個自己的人在你身邊,太後對你才會放心些。”
“嗯。”
事情談完,何志國和陸景珩先離開了畫舫,陸景然又在畫舫多呆了一會兒,才起身離開。
白露看見他出來,率先返回了王府,陸景然在她之後沒一會兒,也回來了。王府的管家姜向明正在跟下人交代事,見到他回來,便讓他們先下去,自己迎了上去。
“王爺,您回來了。”他走上去,給他掌著燈。
“嗯。”陸景然跨進侯府大門,問他,“王妃呢?”
姜向明似乎不知該怎麼回答,陸景然的眉頭一蹙,他又趕緊道:“王爺放心,王妃安好,隻是……隻是聽說您去了畫舫聽曲,她也找了個姑娘來府上唱曲,現在還在正房唱著呢。”
陸景然聽完微微一愣,然後難得的笑了一下:“我們過去看看。”
“是,王爺。”
走了沒兩步,陸景然道:“把燈滅了,別被她們發現了。”
“……是。”姜向明聽從王爺指示,把燈滅了。他是陸景然的心腹手下,陸景然的很多事他都清楚,也知道他的身不由己。
陸景然到了正房,也沒進去,而是躲在外面偷偷地看。正如姜管家所說,院子裡正唱著呢,時嫣似乎聽高興了,正和丫鬟笑著在說話。陸景然站在外面看了一會兒,時嫣像是有什麼感應般,忽然回頭朝他的方向看了過來。
夜色裡看不到半個人影,隻有樹枝在不安分地晃動。
時嫣眸子微動,剛才,是王爺過來了吧?她應該沒有看錯。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分。小滿也往她看的方向望去,有些不解地問:“夫人,您在看什麼?”
“沒什麼,繼續聽曲兒吧。”時嫣笑了笑,又給唱歌的小姑娘鼓起了掌。
王爺這個人,自打娶她進門,就對她不聞不問,也沒踏進她房間一步。這正房看著冷清,丫鬟也隻配了一個,可在吃穿用度上,她一點都沒少,甚至每天,都能吃到當季的新鮮水果。時嫣問過小滿,小滿說這都是姜管家安排的。
管家,也得按照王爺的意思辦事吧?陸景然這次,到底和她唱的哪一出。
第35章 《王爺每天都在假裝不愛我》三
從正房外離開後, 姜總管又給陸景然掌起了燈。陸景然走了一段路,不放心地問他:“剛才她沒有看見我們吧?”他說的她, 自然是指時嫣。
姜總管道:“回王爺,王妃應該沒有發現您。”
“嗯,那就好。”
姜總管:“……”
王爺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自己的媳婦兒, 看還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還要躲起來偷偷摸摸地看,這又是何苦呢。
他猶豫了一會兒,大著膽子開口:“王爺, 您真的不進去看看王妃嗎?”
陸景然道:“不了。”
“那您也不和王妃解釋一下去畫舫的事嗎?外面都誤會您和翠瑩姑娘有什麼, 您不在意, 但王妃要是也誤會您……”看今天王妃的架勢, 就是對王爺去畫舫一事十分不滿啊。
陸景然眸光動了動, 解釋了這件事, 其他的事他又如何解釋得了呢?罷了。“就這樣吧。”
姜總管張了張嘴, 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
時嫣倒是沒相信陸景然去畫舫是去睡姑娘的, 倒不是出於對陸景然的信任, 畢竟這個世界的陸景然, 她還沒摸清楚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她是對晉江讀者的嚴格十分信任——身為甜文男主,要是敢堂而皇之地跑去畫舫睡姑娘,那還不被刷負到天涯盡頭?除非這個姑娘是女主。
想到這裡, 時嫣猛然一驚:“系統,我是女主吧??”
【……是】自從第一個世界她吐槽了自己穿成龍套後,某人就把她穿成女主的概率大大提高了。
聽到系統這麼說,時嫣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行了,今天就先唱到這兒吧。”她站起身擺了擺手,讓小滿把唱曲兒的姑娘送走了。
晚上陸景然還是住在他的梨花院,不知是不是今天時嫣跟他提起“陸景然”這個名字,他又做了噩夢。
那是他生母離世時的情景,那一天,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母親,也才知道,原來他母親是皇宮裡的妃子。
和他無數次幻想的那樣,他的母親是個溫柔漂亮的人,她抱著他,不停地跟他說對不起。那也是他母親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景然,景然……
隻是之後很多年,再也沒有人這樣叫過他了。
世人隻知道陸景珩,極少的人知道,陸景珩還有個雙胞胎哥哥,叫陸景然。
陸景然睜開眼睛,下半夜便再也沒能入睡。
第二天清早,時嫣才起床沒多大一會兒,就聽見小滿興衝衝地在外面叫她:“夫人,夫人!”
小滿提著一個籃子,籃子上還蓋著一塊湿布,快步走到了房間裡:“夫人您看,姜總管給我們送來了這個!”
時嫣見她這麼興奮,還尋思著姜總管給她們送了什麼新奇玩意兒來,低頭一看,發現是一籃子的新鮮櫻桃:“櫻桃已經上市了?”
“沒呢,這是西山櫻桃園今年收的第一批櫻桃呢,都是挑選的最大最好的果子。”
“哦……”時嫣了然地點點頭,西山的櫻桃園算是半個皇家果園了,每年長得最好嘴甜的果子,都是提供給宮裡和一些皇親國戚,挑剩下的,才會流入市場。
時嫣拿起一顆紅潤潤的櫻桃,放進嘴裡,嗯,是真的甜:“好吃。”
她伸手又想去拿第二顆,被小滿阻止了:“夫人,奴婢洗洗您再吃吧。”
“也好。”時嫣戀戀不舍地收回手,看著籃子的櫻桃,“這櫻桃可真新鮮。”
“那可不嗎,都是一大早才剛從樹上摘下來的。”
時嫣抬眸看了看她:“你說這櫻桃,何採採那兒是不是也有?”
“怎麼可能。”小滿道,“第一批果子的數量都不太多,王府總共就這麼點呢,奴婢懷疑,王爺的梨花院裡都沒有呢,都在正房這裡了。”
時嫣聽了她的話,輕輕揚了揚眉梢:“不會吧,這姜總管,連咱們王爺也敢苛待?”
“姜總管可精著呢,王爺反正也不愛吃這些,他就幹脆都送我們這裡來了吧。”小滿說著,又支支吾吾了起來,“夫人,您別怪奴婢多嘴呀,其實奴婢覺著,王爺對咱們正房還挺好的。”
王爺雖然平日裡都不過來,伺候王妃的丫鬟也隻撥了她這麼一個,但他們正房,用的東西在王府裡都是最好的。而且正房這邊有自己的小廚房,做飯也不和別人一起,每天開小灶,小日子過得不要太滋潤。
可越是這樣,她越是不明白王爺為何對他們王妃這樣冷淡呢?
時嫣聽小滿這麼說,忍不住笑了一聲:“你這個小機靈鬼。”
小滿有些拿不準她的意思:“夫人,奴婢就是隨口一說……”
“行了,我是在誇你呢,怕什麼。”時嫣彈了下她的腦門,“快去洗櫻桃吧,這東西嬌貴,放不得。”
“是的,奴婢這就去。”
小滿把櫻桃洗了過來,時嫣自己吃了一大半,想了想,又讓她把剩下的仔細裝好,說要去梨花院,給王爺送過去。
小滿自然是應下了,她巴不得王爺和王妃能夠多見見面。
陸景然這會兒正坐在窗邊看書,聽見梨花院的大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來了。
——敢這麼闖進他的梨花院的,也隻有他剛娶進門的王妃了。
“王爺!”果然下一刻,他家王妃的聲音就傳來了過來,“我來找你玩啦!”
陸景然:“……”
時嫣見陸景然坐在窗邊,就直奔他的房間去了,走到門口,她禮貌性地敲了敲門,叫他一聲:“王爺,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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