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照紀昭吩咐的那樣,留意薑陵的一舉一動,把他何時出門,見過誰,都寫在紙上,用信鴿寄入宮中。
隻有這樣,薑陵的解藥,才能如約送來。
我開始熱衷下廚,笨拙地煮粥,做糕點,把解藥藏在裏面。
薑陵嘗了一口,味道大概不是很好。
我放了很多調料,蓋住了裏面的藥味。
「是不是很難吃?」我一臉局促。
薑陵摸了摸我的腦袋:「很好吃,永禾做的都好吃。」
他注意到我手上被刀劃傷的傷口,眉目皺了皺:「我不用你這樣辛苦,想吃什麼,我下朝回來再晚也會給你做。」
薑陵找來藥箱,抱我坐在腿上,垂著睫毛溫柔如扇,幫我上藥,末了還吹了吹,心疼地問:「還疼嗎?」
我吧嗒吧嗒掉眼淚,我配不上他的好。
薑陵貼過來,吻我含淚的眼睛,又吻我唇的時候,我避了過去。
他滯了滯。
紀昭說得出做得到,我不能害了他,不更不能害了薑家滿族。
「……今晚我有點累了。」我含糊地說。
薑陵從不追問,他抱起我放在床榻上,還掖好被角:「睡吧,我陪著你。」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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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想害薑陵。
送到宮中的信,寫得半真半假。有一些無關痛癢的內容是真的,關於薑陵的消息,全是我編的。
我的小伎倆騙不過紀昭,他不耐煩了,這個月的解藥遲遲沒有送來。
一封信送到我手裏。
他要我去薑陵書房,拿到薑陵往來的書信。
隻有我按他說的去做,他才會送來解藥。
我握著手裏的信,手心冰涼,許久之後,用燭火燒盡。
紀昭太瞭解我了,別人對我一點點好,我便不顧一切抓緊,視作救贖。
薑陵是我的一切!
我想救薑陵命,又不得不背叛他。
他要我受盡良心折磨,再也不能全心全意享受薑陵對我的好。
帝王玩弄人心的權術,紀昭毫不留情用在我身上。
我是在飲鴆止渴,早已無法回頭。
薑陵的書房開著,他對我從不設防,書房裏很簡潔,隻有桌案上擺了一隻花樽,裏面放著新開不久的白梅。
亦如他。
我忽然想不明白,待人寬和,極有耐心,從不見高位者威壓的薑陵,怎麼會是竊國奸臣?
是我錯了?
還是紀昭錯了?
沒有太多思考時間,我壓抑著亂跳的心口,匆匆在薑陵書房裏尋了一兩封不太重要的書信。
我想一兩封友人間的通信,應該不會給薑陵惹來麻煩。
直到薑家血流成海,屍橫遍地……我才看清自己的愚蠢,可笑。
薑陵回來,我正好從他書房出去。
兩封書信被我慌亂藏到袖子裏。
薑陵眸光暗了一下,極短的瞬息,又恢復如常:「永禾來書房找書?」
我低著頭,聽著喉嚨裏擠出的聲音:「是……」
薑陵呼吸綿長,許久說:「永禾你想知道的,都可以問我。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沒有秘密。」
那時,我渾渾噩噩,滿心不安,根本沒有聽懂他的話。
後來我怎麼離開書房,又怎麼將這兩封信寄出去,我都忘了。
紀昭沒有再找過我,給我傳達命令。
我膽戰心驚繼續編著鬼話,寄到皇宮。
解藥每月送來,再沒有停過。
薑陵好了起來,沒有背著我咳嗽,半夜偷偷出去咳得吐出血來……
我以為一切會好起來。
薑陵會好起來。
我也會……我們倆還有很長,很長的一輩子。
可是紀昭來了,帶著黑甲的羽林軍包裹住薑府。
所有人戰戰兢兢跪著不知出了何事。
薑陵陪著我,一直緊緊握著我的手,抵擋住紀昭冰涼猶如實質性的目光。
紀昭五彩繡線的龍袍,折射出血色的霓彩。
他走到我面前,凝視著我說:「皇妹功不可沒,檢舉枕邊人通敵叛國,等逆賊盡誅後,薑家人殺完,朕接你回皇宮!」
18
我耳朵一瞬間聾了,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這個世間被敲碎,色彩盡失,隻剩下黑和白。
黑色的是紀昭冰冷冷酷的眼睛。
白色的是我惶然被撕碎,血液流盡的臉。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會這樣!
「我沒有!我沒有……」我恐懼地捂住耳朵,對誰說?
對薑陵說,還是對我自己說?
我用盡全身力氣抓住薑陵的手,仿佛這麼做,便能和他永不分離,誰也分不開。
「寧止,我沒有!我沒有檢舉!
「你是我的夫君,最好的寧止,怎麼會是反賊?我就是死,也不會……」
聲音戛然而止,天地間隻有帶著血味呼嘯的風。
那些風從我身體中穿過。
我變得很輕很輕,仿佛離開了這個滿是痛苦的人間。
兩封澄心堂紙的書信丟在我面前。
紀昭說:「朕怎麼捨得將最寵的妹妹嫁給你,為的不過就是今日!
「薑寧止看清了嗎?這是永禾親手送給朕的,你的罪狀。」
字是薑陵的字,信上的內容,卻被有心人改了,改得面目全非,全是大逆不道之言。
「不是的!信上的內容不是這樣……」我百口莫辯。
紀昭笑了笑,沒有任何溫度,近乎殘忍地笑:「聽清了嗎?她承認了,薑寧止,她從沒有對你真心過,蟄伏在你身邊,全是為了朕!」
我的一切,從肉體到靈魂,轟然全碎了。
我滿臉是血還是淚,感覺不到了。
薑陵松開了我的手,深沉的眸光中並無責備:「永禾走吧。」
他說。
「我說過的話,都還算數。」
他說過那麼多話,可我卻清晰記起那一句:「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
他以為我要他的命,要他手中的權!
不!不是的!
我痛徹心扉,不顧一切要沖回去,抓住薑陵的手:「我要你長命百歲,和我白頭到老!
「寧止,你聽清楚,這才是我想要的!」
我沒能跑回薑陵的身邊,被身後的紀昭牢牢扣住了手,他拽我回身邊。
他這一次溫柔地抬起我下巴,不許我低頭。
他當著薑陵的面,咬住我耳尖,曖昧又無情道:「永禾認真看,看他怎麼死在你面前。
「你隻能有哥哥!
「你怎麼能愛上別人呢?誰也不會有哥哥待你好。」
我滿眼是淚,什麼也看不清了,死死地一口咬在紀昭的手上。
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骨頭。血順著他的手背往下滴。
我沒有松開嘴。
他也沒有皺一下眉。
「我們是兄妹!」我滿嘴是血,聲嘶力竭。
紀昭看我的眼神,隻剩下濃烈的佔有欲和分不清的愛恨。
他說:「永禾,我們不是兄妹。」
19
我停下了掙扎。
當年的舊事他查清楚了,他在地窖裏見到了我生母扭曲不堪的屍骸。
「柔妃弒後一案已查清,她是西域派來的奸細,柔妃服用過蠱毒,根本沒有生育能力。
「永禾你不是她的孩子,也不是朕的妹妹。」
他笑容深而莫測:「朕也沒有把你當過妹妹。
「所以,永禾你怎麼能放下朕,愛上別人?」
他還像兒時那樣,溫柔憐愛地摸了摸我沾滿淚痕的面頰:「等薑家所有人處決後,我帶你回宮。」
回了皇宮,我繼續當他的「妹妹」,還是當他的金絲雀?
哪天他厭了,又找來餘貴人,又將我嫁給別人……反反復復羞辱我。
我突然崩潰發瘋地哭叫:「我不要跟你回去!
「我要和寧止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
紀昭回頭看了我一眼,眸光寵愛,細看之下蘊滿涼意:「永禾不能讓你如願了。」
薑府幾百口人命,跪在他面前,包括薑陵。
紀昭走到薑陵面前,很淡地問:「薑太傅,還有何話想說?」
薑陵透過他,遠遠地看了我最後一眼,笑容平和:「鳥盡弓藏,天下定,我當烹。皇上學得很好。
「皇上便踏著微臣的屍骨,做個千秋萬代的好帝王。」
我的心徹底涼下去。
薑陵早就看到了自己的結局,所以他任由紀昭下毒,做一個把持朝政的佞臣,為紀昭鋪路。
他用自己的命,做了年輕帝王的磨刀石。
「不要!」
我哭到顫抖得不能自已,求他:「不要說了,寧止求你不要說下去了!」
薑陵抬起修長的脖頸,猶如傷鶴,一字一句說得很慢:「臣為帝師,教導過皇上十年。請皇上看在十年師徒恩情上,對永禾好一點。」
到了最後,他也沒為自己考慮過,不求活下去。
隻求紀昭能對我好一點。
雙腿發軟,我幾乎沒有站著的力氣,禁軍擋在面前,近在咫尺,我卻碰不到他。
紀昭的聲線平而冷酷:「永禾是朕的皇妹,朕自會好好待她,用不著太傅費心。如此,太傅安心上路吧。」
「殺!」一個字落下。
「不!」
風中隻有濃得作嘔的血味,慘叫。
萬刃加身不過一瞬,無數刀尖刺入他的身體,又拔出來。
月牙白的袍子成了血色,再也尋不到一分原來的色彩。
他那麼痛,滿嘴是血,卻沒有發出聲音。
隻是看著我的方向,唇形顫抖翕合:「永禾……不哭。」
大悲無聲,傷心絕望到極致,原來是發不出聲音的。
那些淚流入嘴裏,好苦好苦……
我跪倒在地上,沒有了哭的力氣,一點點往他的方向爬,我們是夫妻,死也要死在一起。
「寧止你騙我!
「你說好不會再讓我孤孤單單一個人。」
血自他的身下蜿蜒成河,他的臉色近乎透明,下一息,就要化為風,化為雪,從我面前永永遠遠消失。
我嫁給他的日子,不過二百多個日夜,那麼短。
也許命中註定我一生悽楚,什麼也得不到,握不住。
娘親、哥哥,最後是薑陵……哪怕得到,不過須臾,也會被奪去。
我碰到他失去體溫的指尖,幾乎發不出聲音,求他:「寧止醒一醒,我求你,別丟下我一個人……」
染著血的手指顫了顫,他想握住我的手,可是沒能握緊。
我們這樣錯過了……
紀昭將我拽了起來,滿目的鮮血橫屍撞入眼裏,片刻地暈眩。
「薑陵已經死了。」他說得很平靜。
「永禾你是想給薑家陪葬,還是跟我回家?」
我呆滯地站在那裏,仿佛聽不懂他的話。
滿心的荒蕪,每一塊血肉,每一根骨肉,都在痛不欲生。
我終於可以死了,陪著薑陵一起。
在紀昭尚未反應過來之前,我拔出藏在袖子裏的金簪,毫不猶豫,不留一絲餘地,刺入心口。
「皇上!」
金簪沒有刺入心口,紀昭的手擋住了鋒利的簪尖,將他整個掌心刺透。
「永寧,我不許你死。」
他紅著眼睛,執拗帶著瘋癲的意味:「你必須跟我回家。
「哥哥隻傷了你這一次,以後不會了,你相信我……」
他嗓音沒了冷漠,沒了殺伐的寒意,顫抖道:「哥哥會對你好,薑陵已經死了,你把目光重新落回到哥哥身上。
「我們還像從前一樣……」
20
從前?什麼從前?
看過朝陽的人,不會再追求一縷浮光。
他還要把我拽回皇宮,拽回那一片冰冷的黑暗裏。
我累極了,無力摔回紀昭懷裏。
他輕柔撫摸我的發頂:「永寧,你以前住過的宮殿,朕一直留著,已經修繕好了,看不出大火焚燒的痕跡。」
我很輕很淡笑著:「看不出來,便是沒有嗎?
「我最討厭哥哥了!」
醒來,又回到出嫁前的宮殿。
鵝黃軟帳,就連桌上擺的花,都和燒毀前一模一樣。
我又回到皇宮,成了紀昭養著的籠中雀。
赤腳踩在柔軟的織毯上,無處可去,無事可做。
宮女跪在我面前,一臉惶恐:「求公主殿下穿上鞋子。」
我繞過了她。
歲寒大雪,地磚寒徹如冰,隻有冷才能讓我清醒,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
走向宮門時,我看到了銅鏡中的自己。
白發如霜。
薑陵死了,我心哀近乎死,滿頭青絲成了雪,行將就木的模樣。
紀昭踏入宮殿,看見我赤著的雙足,發了好大的火。
他怒斬了我身邊的所有宮人。
「伺候不好公主,也不必留著性命。」
宮殿中一片哀號,但與我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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