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宗皺眉:“我的事你不用管,說吧,為何找我?”
陳伯宗:“為的就是這個,不提公主如何看你,晌午婉宜去陪公主用飯,你做四叔的,被侄女知道睡懶覺,不覺得羞愧嗎?”
陳敬宗眯了下眼睛,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
他敷衍道:“羞愧,以後不睡了。”
陳伯宗:……
明知四弟隻是隨口應承,偏人家裝出老實認錯的態度,他就不好再教訓。
“皇上把公主嫁進咱們陳家,是天恩浩蕩,你當在公主面前恪守禮節,不可任意妄為。”
“行,以後每天見面我先給她磕三個頭。”
“你……”
陳敬宗不再理他,轉身往回走。
經過浮翠堂時,恰好碰見跨出門的陳孝宗。
這一照面,陳孝宗先笑了,像隻玉面狐狸:“四弟從哪回來?”
陳敬宗停下腳步:“有事?”
陳孝宗走過來,餘光瞥見走廊那頭有道身影,等他看過去的時候,隻瞧見大哥一閃而逝的衣角。
“大哥找你?”陳孝宗好奇問。
陳敬宗:“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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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孝宗:“行,那咱們隻說咱們的。你啊你,昨日丫鬟說聞到你們那邊的煎魚味兒我還不信,今天我們都聞到了你們那邊的燉雞香,四弟還要狡辯嗎?”
他語氣調侃,一副“雖然你違了禮法但你是我親弟所以我不訓你”的隨和姿態。
陳敬宗面無表情:“我們隻燉了雞枞菇。”
陳孝宗笑著拍他的肩膀:“放心,三哥又不會揭發你。”
陳敬宗撥開他的手:“吃就是吃了,沒吃就是沒吃,我沒做過的事,自然不會承認,三哥若不信,大可以去搜我們的廚房,也算還我們清白。”
陳孝宗笑容一僵,便是沒有公主,他一個讀書人,去翻弟弟的廚房也太難看了。
看出弟弟是要嘴硬到底,陳孝宗隻得換了個話術,無奈道:“四弟,三哥沒想笑你偷嘴,說實話,食一年的素確實太苛刻,我跟大哥每天看看書不用動力氣,尚且能夠忍受,你要練武健身,光吃素菜哪裡受得了,三哥都理解的。三哥過來找你,其實是為了你三嫂。”
陳敬宗冷漠的表情微微緩和了些。
陳孝宗看到了希望,神色越發真誠,攬著兄弟往旁邊走了兩步:“你三嫂這次懷孕懷的不是時候,萬幸她底子還行,一路趕來沒有動過胎氣,可她的氣色明顯不如懷二郎他們時,白天沒精神,夜裡腿經常抽筋,這都是吃的太素的緣故。”
“她懂事,再辛苦都忍著,可我做丈夫的,看她抽筋抽得掉眼淚,實在於心不忍,更何況她吃不好,肚子裡的孩子也長不好。”
“四弟,三哥知道你好本事,能去山上抓到野味兒,看在你三嫂還有那未出生的侄子侄女的份上,下次你們弄野味兒,能不能分一碗給你三嫂?就一碗,給你三嫂補身子,三哥不需要。”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頗叫人動容。
陳敬宗沉默片刻,道:“三哥對三嫂情深義重,我很敬佩,隻是我真的沒有偷腥,還請三哥信我。”
陳孝宗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無法接受他都這麼說了,老四竟然還不肯承認!
下一刻,陳敬宗又道:“但三嫂的身子要緊,我願意尋機會進山給她弄些吃的。”
陳孝宗的驚愕登時變成了欣慰,他就知道,老四雖然粗野,絕不可能不顧念兄弟情分。
陳敬宗:“不過,這事若是被父親發現,定會責罰,少不了要跪幾天祠堂。若我還沒成親,為了三哥三嫂,我不介意去跪,隻是如今我也成家了,我不想再讓公主看不起,所以還請三哥寫個字據,言明是你託我進的山,免去我的後顧之憂,這也是為了我與公主的夫妻和睦。”
陳孝宗:……
老四這話說的,怎麼還帶拐彎的,還不止拐一下?
陳敬宗看看天色,道:“三哥若同意,你現在就去寫字據,我在這裡等你,三哥若不想寫字據,這話就當咱們沒說過。”
說完,他等了等,見兄長猶豫不決,這就要走。
陳孝宗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胳膊。
陳敬宗平靜地看過來。
陳孝宗知道,他被這個看似粗野無城府的弟弟坑了。
今晚他既然為了妻子來求四弟幫忙,如果因為一張字據就放棄,剛剛的情深義重頓時成了笑話。
可如果寫了字據給四弟,將來東窗事發,被父親罰去跪祠堂的人就變成了他。
父親才不會管妻子是不是半夜抽筋,就算情有可原,罰還是要罰!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他能無視妻子的委屈嗎?
明確自己會如何選擇的陳孝宗,笑了,拿手點了點兄弟,搖頭道:“你在這兒等著。”
一刻鍾後,陳孝宗去而復返,手裡還提著一盞燈。
陳敬宗展開字據,就著燈光仔細看過,確定三哥沒有在字眼裡耍滑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三哥倒是體貼。”
陳孝宗嘆氣:“隻盼你行事謹慎,千萬別叫父親抓住。”
陳敬宗:“我盡量。對了,以後獵物帶回來,我會叫丫鬟來知會三嫂,屆時再請三嫂派個會廚藝的來這邊烹飪。公主很重規矩,怕是不肯讓她身邊的丫鬟在這期間沾葷腥。”
陳孝宗很想問問,如果公主真的不屑,這兩天的魚與雞都是老四親手做的、吃得獨食不成?
可老四根本不承認他偷腥,有些事隻能心照不宣,再說,公主的丫鬟,隻伺候公主也是天經地義。
兄弟倆密謀完畢,各自回家。
陳敬宗在內室找到了已經坐在床上的華陽。
“怎麼去了這麼久?”華陽隨口問。
陳敬宗坐到床邊上,將袖子裡的字據遞給她。
華陽狐疑地接過來,看完之後,她無法理解地看向陳敬宗。
陳敬宗笑了笑:“有了這個,以後咱們想吃就吃,真出了事,也有三哥替咱們頂著。”
這對華陽來說也是個好消息,不由地笑出來:“你怎麼做到的?”
陳孝宗可是名副其實的探花郎,陳敬宗一個粗人竟然能诓得了他?
陳敬宗並沒有什麼可驕傲的:“三嫂懷孕,拿捏了他這個短處,他隻能答應。”
華陽聽了,再看看探花郎清風朗月的字跡,難掩羨慕:“三哥對三嫂真好。”
文人最重名聲,陳三郎為了妻子,甘願將把柄送了出來。
倘若母後賜婚時陳三郎還沒娶妻,她嫁的是陳三郎,夫妻和睦,哪還有那麼多闲氣可生。
頭頂忽然傳來一聲冷嗤,手裡的字據也被人搶了過去。
意識到自己的小心思被他看了出來,華陽難免訕訕,裝困般拉起被子,背對他躺好。
“進山的是我,打獵的也是我,美名倒是全被他得了。”
嘲弄入耳,華陽眨了眨眼睛。
好吧,陳家四郎也挺好的,陳三郎疼愛妻子還需要尋兄弟幫忙,陳四郎直接就把魚啊雞啊以及三包零嘴送到了她的桌子上。
第10章
羅玉燕怎麼也沒想到,她隻是想吃點肉,竟連累丈夫送了一張字據到小叔陳敬宗的手中。
“我不吃就是了,你為何要寫那字據?”
夜色如墨,羅玉燕坐在床上,懊惱無比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沒有字據,他們還不敢太放肆,偷偷摸摸地吃幾頓就罷了,現在有咱們幫忙頂鍋,他們倒是毫無顧忌了,反正鬧大了父親罰的是咱們。”
陳孝宗笑著看她:“老四沒有惡意,無非是想拉咱們下水,叫咱們心甘情願地保守秘密,順便大家一起偷腥,誰也別笑話誰。”
羅玉燕嘟嘴:“你還替他說話!他真把你當兄弟,會這麼為難你?”
陳孝宗:“這算什麼為難,我替他保密,他把辛苦打的野味兒送我,很公平。”
羅玉燕就是不高興:“野味帶回來,還得我派丫鬟去那邊燒飯,公主倒是裝得清高,我卻遞了實打實的證據給她,這輩子在她面前都抬不起頭了。”
陳孝宗還是笑:“那是公主,怎麼,你還想在公主面前擺嫂子的譜?”
羅玉燕賭氣地拍了他一下:“你怎麼老替他們說話?”
陳孝宗坐起來,一手抱住她,一手輕輕地摸著她的腹部:“事已至此,何必計較那麼多,我隻盼著你吃得滋補些,娘倆都養得好好的。”
羅玉燕的眼中就露出慈母的溫柔來,無奈道:“要不是為了這孩子,咱們也犯不著丟這個臉。”
早知道便宜沒佔著還被四宜堂拿捏住了,她寧可天天吃素也不會對丈夫開口!
.
過了兩日,陳敬宗又去了一次山裡,帶回來兩條魚、兩隻雞,藏了一份在西耳房,另一份放到廚房。
做好了準備,華陽再讓珠兒去浮翠堂傳話。
羅玉燕心裡抱怨,禮數上卻不能出錯,既然借用四宜堂的廚房,她哪能真的隻派一個小丫鬟過來燒菜?
華陽在堂屋招待的她。
再怎麼著都是因為她饞嘴,羅玉燕臉紅紅的,羞臊地不敢去看華陽,垂著眼道:“都怪我身子不中用,半夜總是腿抽筋,三爺看得著急,竟做出如此糊塗事,還要麻煩四弟進山折騰,實在是讓公主笑話了。”
這事華陽是佔了便宜的,又怎麼會借此嘲笑旁人。
再說,她一看到羅玉燕的大肚子心裡就慌,隻覺得此時的羅玉燕比豆腐、玉器還要脆弱,碰一下累一下就會驚動胎氣。
“都是小事,不足掛齒,三嫂快坐下說話。”
華陽對朝雲使眼色。
朝雲趕緊與羅玉燕帶來的嬤嬤一起,小心翼翼的將她扶坐到椅子上。
這嬤嬤快有五十歲了,擅長照顧孕婦幼兒,是羅玉燕身邊的老人。
華陽知道陳家眾人誰到了她面前都會客客氣氣的,就算有正事也要先把禮節做足,白白浪費時間,所以她主動道:“朝雲,帶嬤嬤去廚房看看吧,驸馬武藝不精,今日去了半天隻帶回一條魚一隻山雞,嬤嬤就按照三嫂的喜好做,廚房那邊都聽你使喚。”
嬤嬤恭敬地點點頭,再看向羅玉燕。
羅玉燕眼神微閃,軟聲道:“既已辛苦了四弟,我就厚顏收下了。嬤嬤,等會兒你把魚、雞都燉了,魚我帶走,雞留給公主補身子。”
嬤嬤剛要應,華陽淡笑道:“三嫂好意我心領了,隻是我沒有身孕,當該與驸馬一同替老太太守喪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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