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更高了,她還在街上徘徊,正想著這樣不行,還得打起精神來,忽見兩個男子從館子裡出來,左右看看,對她招了招手。
點心又賣出去幾塊,小寧兒低頭整理籃子,忽聽身後兩個男子道:“這個張安也是神奇,賣了房子、布莊,就這麼消失了。”
張安、布莊、消失。
小寧兒愕然回頭。
兩個男人看過來。小寧兒心裡打了個突。
探花郎金屋藏嬌是不能見人的事,所以每次凌昭來,林嘉都緊張地讓他快走。小寧兒心裡也明白的。
她忙強作鎮定,扭身走開,一鑽進人群裡就加快了步子,趕緊回家去了。
敲開門,馬姑姑開門:“小寧兒,你回來啦。”
“怎麼這麼晚?”她問,“我們都吃過飯了,你吃了沒有?”
小寧兒想說剛才遇到的那兩個人的事,可話到了舌尖上又吞回去了。
馬姑姑是凌九郎的人。她還是決定去跟林嘉說。
府裡選丫頭,相貌是第一關。小寧兒相貌不過關,幾次選丫頭都被篩下去了。府裡根本沒她的立足之地。
她是沒有機會到凌九郎跟前伺候的。
她的前程,終究還是跟林嘉捆在了一起。
同樣的錯不能再犯第二次了。
到了裡面,林嘉坐在榻上似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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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寧兒喚了聲“姑娘”,把街上遇到的兩個男人的事說了。
林嘉怔住:“找張安的?”
“是。”小寧兒說,“他們提到了布莊,說張安就這麼消失了。怎麼聽,說的都是張小郎。”
小寧兒問:“姑娘,要告訴公子嗎?”
林嘉想了想,懷疑還是賭債的糾紛。她道:“不必,有人找張安,與我們有什麼關系?”
小寧兒也才反應過來。
是啊,找張安,與她們有什麼關系。林嘉都和張安已經義絕了。
她就是因為昨天的事,心神不寧,才一驚一乍了。
她有心想問張安去哪裡了?怎就消失了?難道真是被賣了?
凌九郎沒管他嗎?
每個人所知道的信息都不全面,不全面的信息便容易導出不正確的結論。
小寧兒此時忽然明白了昨晚林嘉為什麼面色蒼白,呼吸又亂又重。
凌九郎都能給張小郎下藥。
那如果、那如果張小郎被誘賭得家破人亡也是凌九郎安排得呢?
林姑娘不願意做妾,一心想要與人平頭正臉地做夫妻。
凌九郎把她嫁出去。
然後毀了她的家。
打碎了她的堅持與信念,敲斷了她的脊梁。
讓她如今連做妾的資格都沒有,隻能安於在這裡靜靜地做一個外宅。
小寧兒隻覺得背後發寒。
林嘉等了一天,等到天色暗了,問馬姑姑:“季白今天不過來嗎?”
馬姑姑道:“沒過來,大概明天會來吧?”
以季白過來的頻率,今天不來那就明天來,總歸超不過三天去。
林嘉點了點頭。
馬姑姑問:“找他有事啊?”
林嘉道:“不急。”
不急,她在這裡,哪裡也去不了。經歷了那樣事,她如今在沒有人保護的情況下,甚至不敢邁出院子的門。
他在家中守孝,還有近一年的時間。
都不急。
等明日季白來了再說。
她要季白傳個話。
她要見他。
有些事,即便揭開了血淋淋,她也想要個明明白白。
不能像現在這樣,暗夜裡心裡生了鬼,吞噬著人心。
她更希望,他能站在她面前,從容地告訴她,都是誤會。
都是假的。
他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第二日季白中午來了。
他總是撿著飯點的時間來,或午飯,或晚飯。
因這個時間,人都在房子裡,街巷上人就少,看到他的人就少。
林嘉道:“我有事找他,如果可以,請他這兩日方便的時候,過來一趟。”
“咦?”季白道,“好。”
想問什麼事,又想林嘉既是非要見凌昭,定是不方便告訴他的事。便不問了。
林嘉還特意囑咐他:“不必急。”
季白道:“好。”
季白回去了。
該是歇午覺的時間了,林嘉回了屋裡。
馬姑姑跟小寧兒說:“我上趟街。”
成日裡待在小宅子裡,馬姑姑悶得慌。
她功夫雖好,卻本來不是護衛。她男人才是凌昭的護衛。
她孩子大了,在山門裡學功夫,有師父管著,不用操心。她便跟著自己男人在京城隨著凌昭,夫妻不分開罷了。
但她是女子,去了京城後又頗受後宅喜歡。
侍郎府的女眷出門,喜歡讓她跟著,比男僕更方便。
凌昭因此將她算進編制裡,也給她開一份工錢。
隻現在成日裡跟著林嘉住在這邊不出門,實在悶。
下午趁著林嘉歇午覺,她就上街轉一圈。也沒多遠,隔三四條街,就有商鋪街,很熱鬧。
這片坊區住的都是殷實人家,治安不錯。青天白日的,也不會有事。
林嘉本來在這裡,也是安安靜靜地過日子,又不是坐牢,沒什麼不放心的,便去了。
林嘉回了屋裡,並不想歇午覺。根本睡不著。
便拿本書,歪著看。
忽然窗戶打開,跳進來個大活人。
第 142 章(尋親)
兩個番子一路追蹤著小寧兒跟到了林嘉所居的宅院裡。
待小寧兒進去, 門關上,瘦高的問矮壯的:“你看見了沒?”
矮壯的說:“看見了,她下盤真穩, 是練家子。”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馬姑姑往那裡一站, 走動那兩步, 行家裡手就看出來了。
因這片區域非是什麼富貴區域,都是殷實人家,兩進、三進的宅院。可能是家有幾頃田的讀書人家,也可能是金陵的七八品的小官人家。
看那婦人的打扮, 像是護院。這樣的練家子, 一般人的人家裡少見。
張家那個事, 跟鄰居打聽了一圈, 再結合張安的快速消失, 兩個人就已經在懷疑張家是被人做了局。
這種局他們太熟悉了, 廠衛也常做。
往當官的人家裡安插眼線哪那麼容易呢。大家子裡都是世僕家生子, 根本不進外人。
便尋那些被信重的管事、受寵的妾室,甚至於得力的大丫鬟,誘其父親兄弟兒子去賭,欠下巨額賭債,要麼還錢、要麼賠命, 要麼……幫廠衛做事。
“若真是她,生得那樣美貌,可能被囚禁起來了。”瘦高的跟矮壯的說。
這般美人, 設局弄到手, 關起來做個禁脔,也不稀奇。
待看到鄰居有婆子端著板凳坐在門口擇菜, 便過去塞幾文錢打聽:“那戶人家怎麼大白天地關著個門?”
“一直就那樣,搬過來就那樣。也不跟鄰居來往。喬遷酒都沒請一桌,也不見給鄰居們些見面禮。”婆子問,“你打聽她家幹什麼?”
瘦高的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我們家姑娘跟他表哥私奔了,我們是奉主人命來找的,一路追到了這裡,有點懷疑那家……”
婆子一拍腿:“十有八九就是了。他家搬過來的時候,我瞅見一個小娘子下車,戴著帷帽。進去了再沒出來過。日日關著大門。你說著沒做虧心事,鄰裡鄰居的,誰家一天到晚地關著大門啊。看我家,都敞著。”
一番打聽之後,瘦高的對矮壯的說:“看來是被關起來了。”
矮壯的說:“直接上門吧。”
直接上門就是換上制服,領著本地的差役直接拍門。瘦高的說:“先探探,探準了再上門。”
矮壯的道:“不好探,那婦人我看著不簡單。”
說的是馬姑姑。
瘦高的道:“她總有出門的時候吧。”
二人便在這一帶打轉,先摸清了地形。第二日上午轉轉沒什麼收獲,中午去吃了飯。吃了飯過來,季白來了又走了,二人正看見馬姑姑出門。機不可失,失不再得。
瘦高的當即就從後牆翻牆進去了,摸到正房。
窗戶支著縫透氣呢。
從縫裡往裡一看,次間裡有個梳著婦人頭的少女歪在榻上看書。
那張臉,和畫裡的人太像了。
就是她。
正左右無人,院子寂靜。瘦高的拉開窗就跳了進去。
林嘉不想午睡,在次間裡歪著看書,突然跳進來一個大活人!
差點就叫了。
那人語速飛快:“姑娘別叫!我在找杜蘭之女林嘉娘!可是姑娘?”
杜蘭這名字阻止了林嘉的驚叫。
世上竟還有人能叫得出來杜蘭這名字。
林嘉站起來,驚疑不定地看著這人:“是我,你又是什麼人?為什麼知道我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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