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炎不動聲色,繼續給姜妙講古。
“凱瑟琳之所以被殺,便是因為她反對《生育法》。”他說,“凱瑟琳,其實算是激進派中的溫和派。”
帶有強制性的《生育法》是誕生在人造子宮出現之後的,將男女一視同仁地管理起來,強制生育,以提高當時已經跌至危險值的人口總數。
這部強硬的法律,使年輕的吉塔共和國又混亂了幾十年。
“凱瑟琳的被暗殺,造成了聯合政府的再度分裂。溫和派失去了支持,也因這次的暗殺心灰意冷,於是從政府中分裂出來,帶著支持者出走了。”
“掌了權的李萍曾下了追殺令,這道追殺令,就是納什和吉塔長達千年的戰爭的根源。”
“為什麼溫和派出走,李萍還要致他們於死地呢?很簡單,因為溫和派手裡掌握了李萍的秘密。”他說著,停下來。
姜妙完全被吸引住了,催他:“什麼秘密?快說!”
賀炎嘴角輕輕勾起,立刻又控制住,在姜妙反應過來之前,繼續用過去的事來吸引她的注意力。
“李萍,是個女人。”他說。
姜妙說:“廢話。”
“因為是女人,又非常年輕,所以當她混在很多女人中間投奔瑪利亞聖戰軍的時候,立刻就被接納了。”賀炎說,“那時候人們的固定思維是這樣,於男權一方來說,女人是資源,是低人一等的,是不可信任的,是要被控制的;於瑪利亞聖戰軍正相反,她們認為,凡女人皆是戰友,皆是同盟。所以,從來沒有人懷疑過李萍。”
姜妙長大了嘴:“難道……”
“而且李萍是個極聰明的人,當然了,她要不是這麼聰明,也不會被派去潛入瑪利亞聖戰軍,也不會被凱瑟琳看重帶在身邊。但事實真相就是,李萍雖然是個女人,她的父親和祖父,卻都是男權當權派裡的實權者。李萍從小被關在大宅中接受特殊訓練,身份從來沒曝光過,沒有人認識她,背景完全幹淨。”
姜妙的嘴巴合不上了。
“李萍達到的高度遠遠超出了她的父親和祖父的預期,當然,後來他們也看不到了——他們統統全都被暗殺了。掌握著李萍身世秘密的溫和派也離開了吉塔的統治區,去荒蕪的星域開闢新的棲息地。但李萍下達的追殺令從未取消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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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姜妙已經被歷史的真相深深地震驚了,“可是,李萍早就死了啊。”
“接下來,就是關於李萍和主腦了。”嚴赫端起杯子,喝幹了杯子裡的水,又倒了一杯。
姜妙凝神屏氣,等著他接著解密。
“量子雲從被激活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是生命,這在古時候,根本不是秘密。”嚴赫說。
他所謂的古時候,指的的不是古地球時代,而是大航海、黑暗時代和聖戰時代這些歷史紀元。
“那個時代的人,就已經為是否要扼制量子雲而產生過爭議了。雖然最後達成一致,允許量子雲以生命的形式存在,但他們也做了最後的防範措施——他們給量子雲準備了一道枷鎖。”
“這道枷鎖隻是為了防範萬一,所謂萬一,指得是量子雲這種異形生命對人類整個種族造成威脅。因為這威脅從未發生過,所以這道枷鎖也從來未啟動過。直到李萍掌權。”
“沒人知道李萍在她出生的大宅裡到底接受了什麼樣的教育,但李萍這個人,據了解她的人分析,她有著最冷靜的頭腦,和最激烈的內心。她既仇男,也仇女。臭名昭著的、對男女一視同仁的《生育法》就是她一手搞出來的。”
姜妙在姜睿出生後,和張雅互相坦露真心,重歸於好。她們兩個人時不時會在電話裡一起聊聊歷史,分析分析吉塔共和國現在這種社會形態的由來。賀炎講的那些機密歷史她不了解,但《生育法》她是了解的。
她搓搓手臂,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李萍這個人,是不是骨子裡根本不把人當人。《生育法》給我的感覺好像在養豬養羊一樣,把整個社會看成一個牲口圈,按照她的一直強制繁殖……”
她忽然想通了:“所以雖然普通平民現在都不結婚了,是受歷史沿革的影響,但是上層社會一直保持著婚姻制度和家庭單位至今!”
因為上流社會不是“牲口”,而是“放牧牲口的人”。
原來如此!
“李萍比你想得更可怕。”賀炎嘆息,“她後來老了,幹了件遺害至今的事。”
“主腦?”姜妙緊張起來。
“是的。”賀炎說,“這件事其實……是納什這邊長久以來的懷疑,但我們一直沒有證據。一直到三年前,長期潛伏在吉塔的人終於拿到了加密檔案,證實了這件事。”
姜妙屏住呼吸。
賀炎說:“李萍,在老了之後仍不肯放權。她就像地球遠古時代的那些皇帝一樣開始尋求長生不老的方法。嗯,當然是失敗了。那個時代的基因技術不及現在,那時候人的基因水平也不及現在。李萍的自然壽命是不及你我的。”
“在意識到自己不能永生之後,李萍動用了這麼多代人都未曾動用過的枷鎖,將量子雲鎖死。然後……她將自己的意識上傳,強行融合。”
“歐!買!糕!”姜妙驚呆了,“但是主腦、主腦……”
“最初,主腦隻是用於軍事方面,但隨著社會發展,技術進步,主腦對人類社會的介入越來越深。特別是,李萍在死前修了憲法,賦予了主腦至高的權力。”
“她瘋了嗎,所謂上傳意識,隻是一個模擬,是復制,根本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她該死還是死了啊!”姜妙無法理解。
“雖然不是真正的她,卻有著她的思維邏輯。根據我們的分析員分析,姜妙,你在吉塔的網絡上看到的公共信息裡,其實有很多是虛假的。全是由李萍操控的主腦放出來控制輿論,引導社會價值觀的。而很多真正的民意,都被屏蔽刪除了。”賀炎告訴她。
姜妙想起了吉塔共和國社會上那視血緣間的親密為“病”的主流價值觀,想起了張雅告訴她的心理咨詢業心照不宣的數據,而這些東西若在網上檢索,根本檢索不到。
整個吉塔社會,都被“李萍腦”操控著!
姜妙覺得後背有冷汗。
她親身經歷過和張雅那些年的疏遠誤解,深深的明白這種洗腦式的輿論操控帶給整個社會的影響。
“你、你之前說過,你已經解放了主腦是嗎?”她吞了口口水,問。
“這是特洛伊計劃的終極目標。”賀炎說,“但事實上,我在國會山廣場上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到最後的命令。”
“是否解放主腦在納什也一直爭論不下。主腦滲透到吉塔人的生活裡已經太深太深了。誰也不知道這個與我們完全不一樣的生命在被囚禁了這麼多年後被釋放,會怎麼想,怎麼做?”
“如果我們放出來的是一個因囚而瘋的生命,以她對吉塔的掌控,足以毀滅整個吉塔共和國。”
“納什,其實從來不仇視吉塔。”賀炎說,“我們視吉塔為故鄉,我們所求,不過是停戰而已。”
“但若主腦已經發瘋,對她的釋放就可能是對吉塔平民的屠殺。這中間的風險太大了!直到最後一刻,最高議院才終於投票通過,給了我命令。”
“妙妙,這件事關系到的是百億人的生命,太過重要,在那個時候,我不能提前告知你,也沒有時間帶你一起走。”
“但是我也不能對你放手,所以我隻能帶走睿睿,逼迫你來找我。妙妙,你……能原諒我嗎?”
第091章 貪心
賀炎說著, 手伸出去, 想握住姜妙一直放在桌上的手。
沒有握到——姜妙把手抽回去了。
“這跟我原不原諒你, 有什麼因果關系?”她看著他問。
姜妙的眼睛清澈明亮, 沒有猶疑難決, 沒有彷徨茫然。
賀炎一滯。
“你做的事情可能很了不起。”聽了這麼多的絕密信息,姜妙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她聲音不疾不徐,思維理性清晰:“可這,跟我原諒不原諒你到底有什麼關系呢?”
“我不是否定你做的事情的重大意義,但是你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考慮到後果了嗎?嗯……我知道了, 你當然考慮過了。”
“後果無非是這樣幾樣——第一種, 主腦已經瘋了, 解開枷鎖,大開殺戒報復人類。以主腦的能力, 可以讓首都星整顆行星翻天覆地,隨隨便便就能死去幾億幾億的人吧?我呢?我當然很大概率在這幾億人當中,你也很可能, 還有……睿睿!我們大家一起就同歸於盡吧, 是不是?這種結局倒也幹淨,大家一起一了百了, 也沒有煩惱了。”
賀炎臉色發白。
姜妙不理他, 繼續說:“對我來說,好一點的情況是什麼呢?是你一個人去死,我和睿睿不陪葬。你在國會山裡殺人了吧?我聽說死了不少人?所以其實當時的情況是你也有概率死是的吧。這個對我來說, 是最幹淨利落的結果。基本不會牽連到我。睿睿……我相信你當時肯定對跟你在一起的睿睿有什麼安排吧?”
姜妙目光炯炯地盯著賀炎:“你最好不要辜負我這份信任。”
賀炎僵硬地說:“我……我開啟了嬰兒車的休眠功能,暫時關閉定位功能,如果我不能在預訂時間內從國會山出來,嬰兒車會自動開啟定位並向你發送求救信號……”
“哈。”姜妙很是欣慰,“跟我想的差不多。”
賀炎非但沒有感到輕松,後背還開始冒冷汗。
姜妙掰出了第三根手指頭:“最糟糕的,就是眼前這種情況。你做了你選擇做的,做成功了,你跑了,還帶著睿睿。我呢,回家一看,男人孩子都沒了。轟的一聲,我房子叫人給爆破了,我叫人給抓起來了,關起來審訊好幾天不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賀炎冷汗涔涔。
“然後呢……”姜妙咬牙笑著說,“有一天他們就帶我見了一個和我孩子爸爸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告訴我我孩子爸爸是假的,他是冒充了這個人,我連他的臉長什麼樣都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我孩子的親生父親!”
“我是!”賀炎猛地捉住姜妙伸出了三根手指的手,“睿睿是我的孩子!我是他的生理學父親!”
姜妙甩開他手:“已經知道了,我們跟嚴赫已經做過親子鑑定了。”
她直呼那個人為“嚴赫”,這不符合稱呼頭銜的社交禮儀,說明她跟那個人……很熟?
賀炎微微猶疑一下,問:“你跟他?”
“我從軟禁中釋放出來,嚴赫負責貼身監視,啊不,貼身保護我。”姜妙嘲諷地說,“挺好的,我的基因匹配上的男人,熟悉的臉,熟悉的聲音,住在他本來該住的房間,睡他本來該睡的床……我們相處得還蠻愉快的。嗯……他接吻的風格跟你不太一樣。”
姜妙沒有表情,淡淡地看著賀炎。
她是身隨心走的女人,當年覺得男朋友對她不夠全心全意投入,歡愛間都覺得勉強,後來幹脆分手,自己買了K系列機器人解決生理需求。
要不是眼前這個狗男人,她何須強迫自己和嚴赫虛與委蛇。僅僅是接吻,都覺得難以忍受至極。
隻慶幸嚴赫也不過是演戲,讓她不至於窒息。
刺耳的金屬變形聲響起——賀炎按在金屬桌面上的手陷了下去,生生把桌面按出了一個手掌形的凹陷。
賀炎本就因為面部手術肌膚新生而格外白皙的臉沒有血色,嘴唇也緊抿著。
姜妙內心裡隻是冷笑了一下。
聽到她和別的男人接吻就這樣了?
有沒有想過當她知道這麼久以來和她耳鬢廝磨的男人連臉都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時候又是什麼心情?
有沒有想過她那時候內心驚慌失措,一度以為再也見不到睿睿的時候又是什麼心情?
她嘴角扯了扯。
“我知道,你做的事情很了不起,但那又怎麼樣呢?關我什麼事?”她緩緩地說,“這世上,魚與熊掌不能兼得,甘蔗從來沒有兩頭甜——別問我甘蔗是什麼,總之,我知道……”
“你有追求,有信仰,有國家大義壓在身上。所以你隻能做出選擇。你選擇了你的國家和大義。做出這個選擇的同時,你放棄了我。”
“別!別解釋!”看賀炎嘴唇微動,姜妙倏地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攔住了他要說的話,“你明知道解放主腦有可能是大家一起死,你仍然這麼做了,你敢說你沒放棄我?給我留信息,逼著我跟國安局的人鬥智鬥勇還犧牲色相逃出來找你,那不叫‘不放棄’,那叫卑鄙。”
“你既然了選擇了你的大義,又憑什麼希冀得到我的原諒?”
“講真啊,我不理解你這種腦回路。選了就是選了,放棄了就是放棄了。大家追求的東西不一樣,各走各的路,有什麼好原諒不原諒的?你偉大了高尚了,不代表你對我做的事就不存在了啊。”
“你求仁得仁,就別再求我原諒。”
“太貪心了啊。”
姜妙站起來:“你好好規劃一下路上的事吧,我們最好不要在邊境被攔下來,那樣的話,和睿睿就可能是真的永世不見了。”
說完,她沒再看賀炎蒼白的臉,轉身離開了餐廳。
飛船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姜妙走在走廊裡,腳步聲都有回音。
在地球上的前世,歷史上有一位姜妙特別欽佩的女烈士。她為了家國大義,為了心中的信仰,拋夫棄子投奔革命,最後在歷史書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丈夫和孩子從未原諒她。
姜妙當然敬仰那一位女性,但她同時也覺得那丈夫和孩子的不原諒也是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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