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素兮搖了搖姨母的手,暗暗撒了個嬌。
“行了,說完我也放心了,早些休息吧,你若是缺什麼就和姨母說,把這兒當自個兒家。”
溫氏闔上門出去後,溫素兮眼裡的笑意瞬間消失。
方才那些女兒家的嬌羞也全然不見。
她坐在妝奁前面,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緩緩勾起了嘴角,露出一道自嘲的笑意。
她的姨母命好,嫁到了陸家這樣的人家,人也跟著天真了。
就連直言不諱這樣荒唐的話都敢說。
母親沒有兒子,在孟家處處看人臉色,姨娘生的女兒甚至都爬到她頭上來了。
若是此次不能討得長公主歡心,順利嫁到陸家,等回了荊州,便是隻能聽從父親的話,去參加明年的選秀。
可她,實在是不想進宮。
作者有話要說:我肥腸喜歡長公主。
第9章 翌日
翌日一早,眾人齊聚嘉安堂。
老太太手裡抱著二房孫媳婦剛誕下曾孫,眉語目笑。
這廂正說著話,陸老太太一抬眼,剛好見到孟家女兒的目光正忽明忽暗地落在陸宴身上。
而陸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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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則是側著身子,一臉專注地跟二房的陸燁、三房的陸庭說著話,正臉都沒露。
老太太撇了撇嘴角,她這個孫子,真是半點面子都不肯給人家。
她清了清嗓子,對孟素兮道:“丫頭,昨兒你給我那副百鶴圖,可是你自個兒畫的?”
孟素兮連忙起身,“是,叫老太太見笑了。”
老太太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又道:“你這個年紀能有如此出彩的筆鋒,已是極好,但論神韻,還是稍弱了些。”
一聽這話,孟素兮趕緊接道:“不知素兮今日能否有幸得老夫人指點一二?”
陸老夫人見她上路,笑道:“若論畫技,你不該請教我這個老太太,你應該去問問你宴表哥,他才是行家。”老太太見陸宴沒反應,便板起臉衝他喊了一聲,“宴哥兒!”
老太太這麼一喊,就是陸宴想裝死,都裝不下去了。
他若無其事的轉過身子,帶了點笑,“祖母叫我。”
陸老夫人從侍女手裡拿過一幅畫,遞給陸宴,“這是你兮表妹的畫,你瞧瞧吧。”陸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意思很明顯,他要是敢不接茬,就且等著。
陸宴起身拿過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好半天。
孟素兮瞧著自己的畫作被他捏在手中,心髒都不由噗通噗通地跳,好像他捏著的不是畫,而是自己一般。
這樣風光霽月的男子,誰能不動心呢?
半晌,陸宴抬頭道:“這不挺好的麼。”
孟素兮好容易跟他搭上話,自然不肯放過,“陸老夫人方才說素兮這幅畫,少了幾分神韻,素兮懇請宴表哥指點一番,日後定勤加練習。”
聽到這一聲宴表哥,陸宴眼皮微抬,就那麼直勾勾地看著她,須臾才道:“孟姑娘,那是天分啊,你以為勤能補拙,其實不然,神韻這東西,多少大家終其一生都求不來。”誠然陸宴還是給這位孟家姑娘留面子了,真的。
不然依他的脾氣,把一個姑娘家說的羞憤欲死,也是可以的。
話音甫落,孟素兮臉色煞白,老太太面色鐵青,三房的陸庭尷尬地連忙用手撸了一把臉,長公主嘴角微抽,唯有東南角的八哥,恹恹地叫喚了兩聲。
四周太冷,溫氏連忙起身打圓場,“可不是麼,要我說啊,兮丫頭也是太要強了,這畫工,不比我們家蘅姐兒畫的好看多了嗎?”
陸蘅不樂意地看了一眼溫氏。
——
陸宴前腳回到肅寧堂,靖安長公主後腳去便到。
“你怎麼回事?”靖安長公主雙臂疊於胸前。
陸宴眉頭微蹙,沒想到母親這麼快就倒戈了。
“母親是想讓我娶孟家那個女兒?”陸宴道。
靖安長公主抬眸看他,“我幾時說讓你娶她了?可就算不談及嫁娶,她也總是你三嬸嬸的親外甥女,喚你一聲表哥也是應該的,你至於的嗎?”自己生的兒子,自己最是了解。
陸宴閉口不言。
靖安長公主看著他這幅冷心冷欲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人家福安公主那邊都抱上孫子呢,你可倒好,婚都未成。我不管你怎麼想,總之孟家那孩子我暫且看著還不錯,若是可以,明年就把婚事定下來。”
起初陸宴還一臉的絕無可能,但也不知怎麼,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反復無常的夢。
夢中的他,至死都無妻無子。
他抬頭看了一眼長公主,驀地想起了她在靈堂前崩潰痛哭的樣子,頭一次,竟沒說什麼反對的話,隻冷聲道:“我試試。”
長公主意外地笑了一下。
能得他這一句試試,誠然她這個做娘的都沒想到。
陸宴是個言出必行的人,話既然說出了口,自然也不會反悔,此後,他確實沒再給過孟素兮冷臉,並送了她幾幅畫,表了那日的歉意。
溫素兮受寵若驚。俗話說趁熱打鐵,這兩日隻要陸宴回府,她便會拿著寫字帖、畫作,去請教一番。
連棋都下過一盤了。
——
又過了幾日,陸宴受邀去參加宣平侯世子隨鈺的婚宴。
新娘子在一片歡呼聲中被送入洞房,滿屋的人都在說著吉祥話。
宣平侯世子隨鈺被幾個友人灌醉,敬到陸宴這,他的眼裡隱忍的寥落,便再也藏不住了。
他與摯友碰杯,旋即一飲而盡。
眾人眼中的隨鈺春風得意,竟有幸娶了自己老師的女兒。唯有陸宴知道,隨鈺從未放下過那個人。
提起那個人,那便不得不再說一件舊事。
三年前,隨鈺高中進士,正準備去雲陽侯府向沈家二姑娘沈瑤提親,彩禮備全,媒婆都已找好,可就在這時候,從回鹘來的二皇子,竟然在一場狩獵宴上對沈瑤一見鍾情。
聖人對回鹘本就有拉攏之意,一聽對方有意和親,便立即下旨,封沈瑤為永和公主,則良辰吉時出嫁。
這是皇命,誰也改變不了。
一旁的賓客喝多了,在一旁晃晃悠悠道:“我若是能活成小鈺哥這樣,定死而無憾。”
隨鈺聽見,回頭看了一眼,不由輕笑一聲。
無憾麼?
可他人生的兩大憾事,一是金榜題名時,二是洞房花燭夜。
隨鈺入洞房之前,拍了拍陸宴的肩膀,“時砚,其實,我最是羨慕你。”不動心,不動情,最是自由。
——
陸宴走出宣平侯府的時候,天已全黑。
他踏上轺車,閉目良久,想起孟素兮那忽進忽退的手段,實在懶得回去應付,冷冷一哂道:“今兒不回府了,去西邊的竹苑。”
這話一出,楊宗一愣,隨後弱弱接了一句,“世子爺,竹苑咱是去不得了。”
陸宴微微提了眉角,“怎麼了?”
楊宗看著自家世子爺醉意微醺的模樣。估摸他是忘了,便提醒道:“您忘了,前些日子湊那八千貫,咱吧竹苑給盤出去了。”
要知道,長安城一間民宅,也就是幾百貫,整整八千貫,他們可是變賣了手上不少的資產。
聞言,陸宴幽幽地道了一句,“是麼。”他嘴角銜笑,可眼裡卻帶著一股莫名的惱火。
“那回府嗎?”楊宗道。
“不,去澄苑。”
不說他都要忘了,自己還養了個外室呢。
——
夜色微寒,幽阒無聲。
陸宴到澄苑的時候,沈甄已經睡下了,瀾月閣中,黑黢黢的,一盞燈都沒亮。
這院子除了沈甄和本就在這兒的兩個侍女,再無一人。
沈甄睡覺特別老實,纖細的一條,一整個晚上,都不見得動一下。
陸宴倚在門框上,高高挑眉,細細打量著她的背影。縱然蓋著被褥,也能看到周身起伏的輪廓,低處是腰,高處是臀。
陸宴進屋,故意弄出點聲響,橐橐的腳步聲,圓凳的挪動聲。
方才吃了酒,這會兒莫名有些口幹舌燥,他提起桌上的水壺,緩緩傾斜,又弄出了水流注入杯盞的聲音。
沈甄閉目,半晌才睜開,小手攥成拳,身子僵直,更不敢回頭。
在這時候,能直接闖入澄苑,還沒人攔的,除了他,再無別人了。
陸宴望向沈甄,察覺床角的那人脖頸已是徹底僵硬,便知道她醒了。
他抬手抿了一口水,然後冷聲道:“你就是這麼做人外室的嗎?”
一句話,直接打破了屋裡的寧靜。
沈甄聽出了他隱隱的怒氣,頓覺這床上布滿了釘子,隻好咬著下唇,硬著頭皮起了身。
她默默下地,來到他身邊,輕聲道:“大人。”
陸宴掃了她一眼,隻見她衣著規整,連外頭的襦衣都沒脫。也不知道是在防誰。
他“嗯”了一聲,然後起身,朝向她,雙臂展開。
沈甄一開始不明其意,四目相對後,才知曉自己該幹嘛,可她手心裡都是汗,完全不知該從哪裡下手,猶豫良久,才環住他的腰身,伺候他更衣。
可沈甄一個未出閣的侯府嫡女,哪裡會解男人的腰封呢?
陸宴看著她纖細入蔥白的手指,在他的腰封上來回挪動,就是解不開,忍不住低聲道:“你怎麼這些都不會?”
沈甄感覺頭頂都是涼意,心裡不由溢滿了委屈。這事沒人教過她,她難道能無師自通嗎?
“回話。”他沒好氣道。
晾著別人向來都是他幹的事,什麼時候輪到別人晾著他了?
沈甄被他的嚴厲弄得肩膀一顫,心裡暗暗翻了個白眼,語氣卻很乖,“大人見諒,我也是第一次弄。”
聞言,他不由看了看她烏黑柔順的發絲,和那未沾過陽春水的十根手指頭,蹙著的眉頭也漸漸松開。
也是。
一個月前,她還是那個養尊處優的侯府三姑娘。
片刻後,陸宴不聲不響地捉住了她的兩隻小手,捏著她的指頭,暗暗用力,像教人握筆那樣,教她解開了自己的腰封。
“記住了麼?”陸宴松開了她的手。
沈甄面色緋紅,手都不知該往哪放,隻是突然想起他冷冷的那句“回話”,連忙道:“記住了,大人。”
還成,知道長記性。陸宴想。
沈甄回完了話,這人依舊橫在她面前,她猜,這應該是讓她繼續的意思。
她腦子裡急速回想著清溪平時都是怎麼伺候她的。
說來也奇怪了,被人伺候了多年,這些動作本該是最熟悉的,但此刻想來,竟都是斷斷續續的,處處接不上。
若不是外面的天依舊黑漆漆的,沈甄甚至覺得此刻她已該十七了。
與他一處,真真度日如年。
沈甄伺候完他更衣,回頭燃了燈,將他衣裳疊好,放到了一個黃花梨荷葉式六足香幾上。
然後杵在一旁不吭聲。
陸宴坐到床上,就著搖曳的燭光看著她的臉,白生生的,霧蒙蒙的,眼角亦著青澀,亦含嫵媚,一時竟也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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