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姌一見到他,不由生出了一絲窒息感,當初有多恩愛,現在回想起來便有多惡心。
李棣行至桌邊,拿起沈姌用過的杯子,沿著她口脂留下的印記,飲了口水,沉聲道:“姌姌。”
沈姌握緊了拳頭,諷刺地笑道:“不知李大人今夜有何事?”
李棣走去過,坐到她身側,攬住了她的肩膀,“姌姌,你到底知不知道沈甄和沈泓在哪?”
“李棣,你別用你的髒手碰我。”沈姌拍開他的手,笑著一字一句道:“怎麼,是不是突然發現手上的籌碼不夠保你平安了?”
話音甫落,李棣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你我恩愛四年,我碰你碰的還少了姌姌,我對你是有情分的,我做的那些事,隻是因為立場不同,你可明白?”
沈姌看著他的眼睛道:“東宮重新掌權,李大人怕了啊,是不是六皇子護不住你了?”起初,沈姌一直以為李棣是三皇子的人,誰知穆家倒了,他還好好的,那顯然是她想錯了。
李棣的手漸漸收緊,甚至要捏碎了沈姌手腕的骨頭。
沈姌繼續道:“讓我猜猜,當初是不是你在阿耶的工程圖上做了手腳?”
李棣目光驟暗,“沈姌,你別拿這些話激我,說到底,你我才是同一條船上的人,我若是出了事,嶽父和魯思那些陰私,你以為我會替他瞞著嗎?”
李棣摟住了沈姌的腰,低聲道:“前些日子,你出去採買的是不是太勤了?沈甄和沈泓,還在長安吧,你見過他們了?”
沈姌面不改色道:“是啊,我見過了,他們在荊州過的好好的,李大人大可派人去找。”
李棣起身,一把拽住了清麗的頭發,拔高,沉聲道:“你看,你這麼對我,我都舍不得對你下手。”
沈姌的指尖微微顫抖。
李棣道:“太子很快就會替嶽父爭取大理寺獄的探視權,沈姌,隻要嶽父什麼都別說,我不會娶何婉如,也不會把你的婢女怎麼樣,我要你去大理寺見嶽父。”
李棣貫是這樣蹬鼻子上臉之人,你若真敢給他袒露膽怯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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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噩夢便不會終止。
沈姌起身走向他,“你娶不娶何婉如,同我何幹系?李棣,你若是敢傷我婢女分毫,我便讓何家女死在你母親眼前。”
“我以為像你這樣的牆頭草,風一吹,就該知道往哪邊倒才是,眼下,你威脅我,還不如懇求我,我也好去太子殿下那裡給你求個情才是。”
李棣怒極,掏出一把匕首就抵在了清麗的脖子上,道:“來,告訴我,前兩天,你家主子去哪了?是不是去見了沈甄?”
清麗嚇得雙腿發顫,幽幽道:“奴婢不知,奴婢隻是隨夫人去採買貨物了。”
都這個時候了,李棣自然不會相信清麗口中的話,他對著清麗的手臂就是一刀。
清麗大滴的眼淚墜下,低聲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沈姌一雙漂亮的眸子,死死地剜著他。
李棣沒有停手的意思。
“停手。”沈姌看著他道:“好,我告訴你,那日我去了京兆府,同陸大人說了你和何婉如的事,因為想同你和離……”
李棣眼睛一眯,“陸大人?鎮國公府的世子爺?”
沈姌拽過清麗“是啊,李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去問問。”
第53章 想他
李棣將匕首扔在地上,陰惻惻道:“姌姌,我是不會同你和離的,你也趁早死了這條心。”
沈姌勾起嘴角道:“這樣的心思,李大人的母親知道嗎?還有苦苦等著你的何家女,她知道嗎?”
“我知你恨我。”李棣攥了攥拳頭,“姌姌,你恨我的時候,多想想你我夫妻這四年,這上千個日夜,怎會全是假的。”
沈姌的眉眼裡皆是嘲諷,“省省吧。”
李棣提了下嘴角,將手上的匕首扔在了地上,“噹”地一聲。
轉身離開。
李棣行至涼亭,坐下,抬頭看著天上的白月光,嗤笑一聲。
所有人都以為,等大事成了,等他身居高位時,他定會休了沈姌,去娶何婉如,就連他自己起初也是這般想的。
他對何婉如,有愧疚,有憐惜,也有夫妻情分,可就是獨獨缺了點,他面對沈姌時那不可抑制的激情。正如他方才所說,四年,怎可能全是假的。
去年沈家被抄家,雲陽侯入獄,他其實並不想同沈姌撕破臉皮,可他升遷在即,以沈姌的聰慧,根本瞞不住。
與其被她質問,還不如由他把事做絕。
四年摟在懷裡的嬌妻,突然視他為死敵,是有那麼點難過的意思。
李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上的繭子,他從未後悔走了這條路。
回想他娶沈姌的那一年,全長安,不知多少人都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嘲笑他沈家的富貴花也敢招惹,為此,他還挨過京中紈绔的圍堵。
他被打的頭破血流時,當時便發誓,待他身居高位,這幾個人,甭管誰家的,一個都跑不了,而沈家那位大姑娘,終有一日會躺在他身下,替他生下李家的孩子。
自那之後,他便日日守在雲陽侯府,成了世間少有的痴情男兒。
世人都說他李棣能有雲陽侯這樣一位嶽丈,是他李家祖墳冒了青煙才求來的。可誰又知道,雲陽侯第一次見他時,滿眼盡是清晰又灼熱的厭惡!
厭惡這詞,都是他修飾過的。
可他不在乎。
長安的官場裡都是狼,當人,當狗,都是沒有活路的。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在入京那一刻起,他便已抑制不了對權勢的渴望。
走到今天,他早就回不了頭了。
六皇子這艘船,他蹬上,便是再也下不去了……
李棣沉思片刻,起身叫人備馬,沉聲道:“走,去魏王府一趟。”
六皇子乃是許皇後所出,自幼在皇帝跟前兒長大,久居深宮,備受疼愛,直至今年年初,聖人才給他賜了封號魏,並賜了宅子。
深夜悄然而至,馬車踩著弱弱的辚辚聲,停在了魏王府的後門,兩個守門的小廝見到馬車,上前一攔。
異口同聲道:“什麼人?”
李棣身著一件黑袍,從袖中拿出了一塊玉佩,給門衛瞧了一眼。
門衛對視,躬身放了行。
許皇後受寵,六皇子自然也跟著承恩,魏王府的氣派,哪是普通皇子府能比的?就眼前書房裡的香爐,都是純金造的。
一室氤氲。
六皇子瞥了他一眼,沉聲道:“深夜來此,作甚?”
李棣躬身道:“六殿下,內子想同臣和離,竟不知廉恥,將何家女的事,告到了京兆府。”
六皇子不斷開合著手裡的扇子,漫不經心道:“哦?是告到鄭京兆那去了?還是孫少尹那兒?”
李棣搖頭道:“是陸少尹。”
話音一落,六皇子手中的扇子“啪”地一合,提眉道:“陸宴那兒?”
李棣頷首回:“正是。”
六皇子坐直了身子,與他對視,怒道:“你連一個婦人都看不住!李棣,本王是不是太高看你了?”
“臣有罪。”
六皇子沉默了半晌。
“你將何家女送走吧,待日後成了事,你想接回來本王不會管,可眼下,還是要穩住沈姌。”六皇子一下一下地敲著扇柄,“陸家與沈家沒有交情,你把戶籍的事處理幹淨些,想必陸時砚也不會為難於你。”
“臣明日便會將何家女送走!隻是……臣聽聞東宮那邊,近來同陸少尹走的近了些。”李棣抿唇道。
六皇子嗤笑一聲。
他將手裡的折扇往桌上一擲,一字一句道:“李棣,本王教你什麼,你做便是,別惹那位陸大人,雖然都是四品官員,但他同你卻是不一樣的,惹他不痛快,我可保不住你。”
“臣明白了。”李棣攥著拳頭道。
李棣走後,六皇子皺起了眉頭。
原本,按照他們的計劃,太子已該到了病入膏肓,無可救藥的境地,可眼下……那位白大夫,竟是讓死沉沉的東宮,又有了幾分掙扎的能力。
竟然還拉攏鎮國公府嗎?
心夠大的。
呵。
他頷首寫了一封信,然後對著內侍道:“將這信,送我母後那兒去。”
——
翌日一早,皇宮內,安華殿。
許皇後雙指掐著一封信,放於燭臺上,那張美豔絕倫的臉上,多了一道愁。
燃燒殆盡後,她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道:“莊嬤嬤,那說本宮日日夜夜盼望的事兒,會生變故嗎?”
莊嬤嬤躬身道:“娘娘多慮了,東宮的那位神醫是聖人派去的,又不是陸家世子爺主動獻上去的,長公主的性子您也知道,這麼多年都不參與的事,沒道理到了在這個時候,去支持太子。”
許皇後揉了揉眉頭,嘆氣道:“隻有拉攏了鎮國公府,本宮這心才能定下來,長公主那兒行不通,不是還有陸家三郎嗎?”鎮國公手上有兵,長公主有聖寵,而陸家三郎,遲早是要手握重權的。
莊嬤嬤道:“娘娘的意思是?”
許皇後點了點頭,“明兒,你派人把我那侄女喚宮裡來吧,就說本宮要見她。”
莊嬤嬤道:“是許家二姑娘,還是許家四姑娘?”
許皇後道:“叫小七來,她雖隻有十五,但生的最是水靈,人也通透,本宮最是喜歡她,要是沒點真本事,那陸三郎能看上嗎?可別像門外站著的那位鬧了笑話才是。”
門外站著的那位,說的便是剛入宮的孟才人,本名孟素兮,才入宮不足半月,她在鎮國公府求親的無門的事便在宮中傳了個沸沸揚揚。
聽到這,莊嬤嬤不禁笑了一聲,“說起來,這位孟才人,也是個有毅力的,娘娘都冷了她這麼多天了,竟還是日日站在門口候著。”
許皇後道:“他想嫁陸三郎不成,又起了入宮的心思,聖人不過是看在她爹還有用的份上才給了分位,想得寵,還早著。”
“你就讓她在門外站著吧,本宮倒要看看,她能站幾日!”
——
澄苑裡的楊柳發了新芽,嫩綠的柳枝隨著春風飄飄蕩蕩,瀾月閣門前的石階掃的一塵不染。
入夜時,檐角上的燈籠,燃了起來。
沈甄用完晚膳,起身去了淨房。她褪下了金線白菊紋的襦裙,緩緩跨進了浴桶,入水後,才脫了小衣,墨月在一旁道:“姑娘,皂角給您放這兒了。”
沈甄柔聲道了一句謝。
她舀了一勺水,緩緩澆下,看著胸前還未褪去的紅紫,不由深呼了一口氣。
那人五天沒來,這印子還未下去,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氣……
思及此,那些沈甄從不敢細想的畫面,皆一一呈現在了眼前。
沈甄紅著臉,加快了動作,沒多久便起了身子。
沈甄穿好了衣裳,緩步向外走去,聽著外面的碎語,搭在門把上的手,不由一僵。
由於她沐浴向來仔細,墨月和棠月便下意識得以為她至少得半個時辰才會出來。
墨月道:“你說,日後咱們會隨沈姑娘進府伺候嗎?”
棠月道:“會吧,依我看,世子爺是不會叫沈姑娘一直住在這兒的。”
“能一直伺候沈姑娘倒是好了,性子這麼好的主子,打著燈籠都難尋。”墨月嘆了口氣,“就是不知道,未來的世子夫人,能不能容得下她。”
二人思及世子爺對沈甄的態度,不由沉默了。
美成那樣的姨娘,誰能容得下?
主母和姨娘之間的鬥爭,可謂是從未停下過,爭郎君的疼愛,爭子嗣的養育權,但以陸家的門庭,是絕不會讓正妻受委屈的。
姨娘若是逾越了,長公主必然會出手的。
“姑娘可是有長安第一美人的稱號,世子爺疼她,再是正常不過,其實不入府,也挺好的。”
墨月又嘆氣道:“做姨娘有做姨娘的難處,可在外面,也有在外面的難處。你想想啊,以後若是沈姑娘有子嗣,在外面是會被人喚做私生子的,天下沒有能包住火的紙,若是長公主知曉了,怎麼辦?”
少頃,棠月看了看檐角上的燈籠,“不管你信不信,我倒是覺得,世子爺不會叫沈姑娘受委屈的。”
墨月道:“怎麼說?”
“你沒跟去揚州,當然不知道,我告訴你一個秘事,但你可不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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