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放開手腳,她能做的事情可多了,這山上遍地黃土,頁巖也多,建個磚瓦窯,她能直接把寨子改造成新農村!
再從堰窟山頭到天坑底部拉一條索道,若隻是運送物資,可比從天坑崖壁上的棧道運送快得多。
秦箏從竹籃上折了一段散開的竹篾,在被雨水沾湿的地面寫寫畫畫,全都是隻有她自己才能看懂的火柴圖。
楚承稷在秦箏出房門後又閉目躺了一會兒,頭昏昏沉沉的,卻是半點睡意也無,外面雨水不絕於耳,屋內漏下的雨水砸在瓷盆裡的聲音也是此起彼伏。
今日的雨聲似乎嘈雜得厲害。
他指尖下意識想捻動手上的菩提珠,摸了個空的時候,才驚覺自己該再磨一串了。
心,靜不下來。
第27章 亡國第二十七天(捉蟲)
西寨。
暴雨天氣,暮色總是來得快些。
二當家坐在長桌前,指著一張東寨簡略地形圖道:“白日裡我已派人去東寨查探過了,昨夜東寨那幫人擔心林堯受傷遇襲,才在林堯院子裡守了一晚上。今早王彪過來鬧我將他們先安撫了下去,今夜大雨,他們放松警惕後肯定睡得死,咱們今夜就動手!一不做二不休奪了東寨!”
“對!東寨昨天才在水匪手裡死了十幾個人,現在士氣正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那邊婆娘可多著,等拿下了東寨,弟兄們哪還用得著去花錢去山下窯子裡快活!”
一屋子人都獰笑起來。
二當家問那拿羽扇的龅牙男人:“軍師意下如何?”
龅牙男人捻著指頭算了算,神色卻是一變:“這雨……來得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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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當家明顯有了幾分顧慮:“軍師早上不是說要趁早動手嗎?”
龅牙男人瘦得跟雞爪似的手指頭繼續捻算什麼,片刻後,卻還是搖頭:“本是龍潛淺灘,天降暴雨,水一漲,那便是潛龍在淵了。我先前算出來的卦象乃兩兇,如今隻餘一兇……”
一個漢子漢子哼笑一聲:“龍潛淺灘?咱們這寨子裡還能藏了條龍不成?盡說些屁話!”
他拍桌而起:“要我說,就該在今夜動手,這電閃雷鳴的,哪家的狗叫都聽不清楚,東寨那邊就是放信號彈也叫不來幾個人,這分明是利我們的天時!”
其餘人也紛紛附和,“二當家的,咱們西寨憋屈了這麼多年,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您還猶豫什麼?”
“可不是,二當家的您好歹是長輩,那林氏兄妹卻成天騎在您頭上作威作福,弟兄們早看不下去了!”
凡事都講究個一鼓作氣,二當家心知自己今夜召集弟兄們來商議此事,若是就這麼不了了之,下次能不能再有這樣的機會還不好說,隻怕士氣也沒此刻足了,他當即重重一拍桌道:“今夜就拿下東寨,斬了林家那對兄妹!”
屋外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大響,似花盆碎裂的聲音。
二當家鷹目瞬間掃了過去:“誰!”
坐在門邊的兩個漢子已經出門擒了那偷聽的小賊進來,卻是二當家獨女何雲菁。
何雲菁白著張臉道:“爹,您要殺林大哥?”
二當家臉色陰沉:“誰準你到這邊來的?來人,把小姐身邊的幾個僕婦給我通通杖斃!”
“不幹她們的事,是我自己過來找您不小心聽到的!”何雲菁眼眶紅得厲害:“林大哥為了救我才傷成那般,爹你怎麼能恩將仇報?”
“你當他真是為了救你?他不過是用你逼我派人一起對付水匪!”二當家不願和她說太多,直接衝趕來的下人吼道:“把小姐送回去嚴加看管,她今夜要是踏出房門一步,你們的腦袋就別想再安在脖子上!”
幾個僕婦嚇得連聲應是。
何雲菁被強拉出去時還在哭喊:“爹,你不能做這恩將仇報的事——”
二當家沒理會,眼底一片陰翳:“都下去收拾家伙,今晚亥時去東寨殺林堯。”
屋內的西寨漢子們紛紛起身離去。
隻有那龅牙男人走出房門後,還不死心地捏著指頭想算出什麼來:“今早觀他印堂分明是兩兇促這一劫,那被暴雨擋去的一兇究竟是什麼?”
天邊突然一道驚雷炸響,龅牙男人隻覺那道閃電幾乎快扯到自己跟前來。
他被嚇出一身冷汗,推演的過程一旦被打斷,算出來的便不作數了。
既是天命不可窺,那便不窺罷。
……
盤龍溝。
暴雨如注,水匪頭子看了一眼暗沉的天色,罵道:“他娘的賊老天,這雨下的,哪能行船?”
暴雨天氣山洪匯聚,江水猛漲,兩堰山周圍的河道又窄,萬一上遊一個汛頭奔湧下來,隻怕整艘船都得被拍翻。
吳嘯心急問:“還有多久能停?”
水匪頭子從盤子裡抓了把瓜子,磕開後吐開瓜子皮,狐疑掃了吳嘯一眼:“吳兄弟急著回兩堰山啊?”
吳嘯忙道:“大當家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這不急著想立一功麼?”
水匪頭子拍拍他的肩膀:“這雨不知下到明天能不能停,今夜是沒法突襲兩堰山了,吳兄弟下去早些歇著吧。”
“那小弟就先回去了。”吳嘯抱了抱拳,姿態放得很低。
等他出去了,水匪頭子才勾了勾手指,示意站在邊上的親信過來:“送個花娘過去套話,那小子肯定有事瞞著。”
親信點了頭,很快就出去辦事。
……
何雲菁被關到房裡後,可謂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
守在門外的僕婦任她把嗓子都喊啞了,都不肯過來。
何雲菁心急如焚,看到房間裡被自己砸了一地的器物,狠了狠心,撿起一片碎瓷往自己胳膊上劃了一道,鮮血瞬間冒了出來。
她痛得眼淚直掉,把血全抹在自己額頭,再衝著門外叫了一聲:“不應聲是吧,那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裡,看我爹回來你們怎麼交代!”
言罷就提起凳子狠狠砸在了牆上,發出很沉悶的一聲大響,何雲菁走過去躺到地上,故意把額頭對著門口。
守在門外的僕婦以為她又在鬧,但還是不放心過來看了一眼,怎料果然瞧見何雲菁滿頭是血地躺在地上。
兩個僕婦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去請大夫的去請大夫,開門的開門。
“哎喲我的大小姐,你這是不給我們活路啊!”開門的僕婦老淚縱橫去看何雲菁,生怕她斷了氣。
怎料一臉血的何雲菁卻突然睜開了眼,僕婦被她嚇得跌了個屁墩兒,何雲菁趁機用落在旁邊的凳子打暈了僕婦,爬起來就往外跑。
她得趕緊去東寨報信!
雨下得極大,打在傘面發出“撲撲”的聲響,何雲菁腳下繡著精致花樣的繡鞋已經湿透,丁香色的裙擺也被雨水沾湿了大片,但她不敢停下。
前方又快長了青苔的石板上,她腳下一滑,整個人都摔了下去,胳膊處的傷口又出了血,痛得她眼淚簌簌直掉。
她雖在山寨裡長大,卻自幼被二當家保護得極好,磕傷碰傷都少,更何況這樣被割出來的口子。
但她現在什麼都顧不得了,撿起傘繼續在大雨裡跌跌撞撞往前走。
淚水和雨水糊了滿臉。
好在前方拐角處就是林堯兄妹住的院落,她抬手就扣門,幾乎是帶著哭腔道:“有人嗎,快開門!”
大概是雨勢太大,她連拍了好幾下才有人過來開門。
自林堯受傷起,他這院子裡就住進了好幾個保護他安全的東寨漢子,此刻前來開門的便是其中一個漢子。
那漢子掃了一眼幾乎渾身湿透、身上還帶著血的何雲菁,驚道:“何小姐,這是怎麼了?”
何雲菁哽咽著道:“快帶林大哥走,我爹他們要過來殺林大哥!”
其中一間屋子裡亮起了燈,拉開門走出來的是林昭,她看到何雲菁這副模樣也有些吃驚:“你受傷了?”
何雲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隻道:“我不打緊,阿昭你快帶林大哥走啊!”
林昭卻沒露出什麼慌亂的神色,隻有些復雜地看了她一眼,道:“你進來,我給你找身衣裳換,把傷口也上點藥。”
何雲菁衣服鞋子全都往下滴著水,她卻顧不上這些,哭道:“阿昭你不信我?真的是我親耳聽到的。”
她撩起袖子給林昭看:“這胳膊上的傷都是我假裝自殺騙僕婦開門劃出來的……”
林昭眼神更復雜了些,抿了抿唇,卻隻道:“你進來換身衣服,在這邊和我們一起等你爹過來。”
何雲菁這才覺出她這話有些不對。
……
滂沱大雨裡,響起了細微的敲門聲。
楚承稷在黑暗中睜開眼,腰間抵著一隻腳丫子,定睛一看,秦箏不出意外地又沒睡在枕頭上,這次她頭朝床裡邊睡著,一隻腳蹬在他腰側,另一隻腳不知放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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