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秦箏的錯覺,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跟平日裡有點不一樣。
她瞥了一眼自己辛苦一下午的成果,知道自己縫的護甲挺醜,但她棉花用得多啊,又能減震又能防護,多實用!
她一臉坦然地招呼楚承稷過去:“你試試看合不合身,雖然是不太美觀,但戰場上刀劍無眼,安全最重要,實在不行你穿在裡邊,沒人瞧得見……”
後面的話秦箏沒能說出口,她一隻手還拉著他胳膊準備讓他試穿,但楚承稷突然扣住她的頭,毫無徵兆地側頭吻住了她。
不太溫柔。
秦箏整個人都呆住了,感受到他在自己唇齒間肆虐,纖長的睫羽顫了兩下。
大概是她太像一隻呆頭鵝,半天都沒反應過來,楚承稷停下時,微微拉開了一段距離,氣息不太穩地道:“閉眼。”
秦箏還念著自己努力了一下午給他縫的護甲:“你先試……”
楚承稷直接逼近一步,秦箏下意識跟著後退,後背抵上屋角的櫃子,楚承稷抬手蓋住她雙眼,攥住她下巴再次吻了上去。
夕陽燒紅了大半片天空,屋內透過窗棂斜拉出一片橘紅色的霞光,楚承稷蓋在秦箏眼前的手,漸漸變成了按住她雙腕,他高大的身形將她完全籠罩在了一片暗影裡。
第60章 亡國第六十天
秦箏還以為他突然這麼反常是因為自己給他做的那件護甲,心說他未免也太好哄了些。
感受到他把頭埋在自己頸窩氣息微喘,她還好心地伸手拍了拍他後背,不太自在地道:“我繡活兒不太好,這件護甲你先將就穿穿,反正以後就得換鎧甲了。”
現在是山上條件有限才用的布甲,等他們拿下青州城,誰還會穿布甲。
楚承稷聽她還記掛著護甲的事,垂下眼皮,隔著衣服不輕不重地在她肩頭咬了一口。
秦箏吃痛“嘶”了一聲,推他一把卻沒推動,小聲嘟嚷:“好好的,你怎麼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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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話帶著幾分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氣音,長而濃的睫毛微微上翹,卷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下面那雙被水洗過似的眸子控訴一般瞪著他,卻不知在無意識中更顯撩撥。
楚承稷微微拉開了些距離看她,原本緩和下來的呼吸又有幾分凌亂了。
他算是摸清了她的性子,她在旁的事上一向精明,但在感情上,就有點呆,偏偏有時候還要故意裝出一副冷靜自恃的樣子來。
就像是明明沒什麼經驗,怕拆穿又要顯得自己頗見過世面一般。
他自己下口的力道有多重,他心裡有數,聽她嘟嚷,便隔著衣服幫她揉了揉,隻不過再開口時嗓音有點啞:“被人捏造是非編排,委屈了有什麼不能同我說的?”
他問了王大娘今日在王家發生的事後,細思她回來悶悶不樂的原因,能想到是也隻有她被王秀那些話刺到了,又煩悶王秀編排的那些謠言。
後者他已經讓王大娘那邊去解決了。
至於前者,的確是他沒處理好。把她接回山寨後,他從未主動問過她在水匪窩和在沈彥之那裡發生的事,他以為這是給她尊重,但站在她的角度去想,未嘗不是他認定了什麼後才不願知道更多的細節。
王秀那些話,就顯得惡毒又刺耳了。
秦箏聽到他的話,卻是有些詫異地抬了抬眸子:“你去問王大娘了?”
楚承稷沒有應聲,算是默認了,帶著她在窗邊的竹椅上坐下:“你被水匪劫走,我一直沒問你在盤龍溝發生過什麼,不是我不願意問,是我當夜就帶人去尋過你,知道你和林昭打暈看守你們的水匪逃了出去。”
秦箏訝然:“那天晚上你也在盤龍溝?”
先前她們一直都避開沈彥之的話題,此刻秦箏猶豫了一下,倒是決定趁著這個機會把一切說開好了。
她道:“阿昭受了重傷,我們逃出地牢後怕又被水匪抓回去,正好一出地牢就遇見了官府的人,沈彥之說官府在剿匪,我不知道你也在,阿昭又急需看大夫,我才帶著阿昭跟他們走了。”
楚承稷沉默片刻開口:“是我來遲了。”
秦箏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
她望著他嘆了一口氣:“我隻是覺得該告訴你這些,在沈彥之別院裡的事,先前同你說過了,倒是沒什麼好再提的。其實就算你不來救我,我自己也會找機會逃的。”
原因有三,其一是頂著太子妃的身體,看著沈彥之深情款款的樣子,秦箏真不知如何招架。
其二是秦沈兩家都走到如今這一步了,她留在沈彥之身邊,不管怎麼都不恰當。
其三則是失憶的借口哄得了沈彥之一時,還能哄得了他一世麼?等沈彥之發現自己不是太子妃,以他的瘋勁兒不把自己整得魂飛魄散就怪了。
她同楚承稷說這些,也是變相地表明自己對沈彥之沒有半點心思。
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也沉入了西山,暮色籠罩天地,屋內的光線也變得暗起來,楚承稷定定看了她許久,意味不明道:“你這樣,會讓我變得越來越貪心的。”
秦箏不太懂他話裡的意思,有些困惑。
楚承稷抬手按住她後頸,把人壓進自己懷裡,眸色漆黑又幽涼,卻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被水匪抓走,我從未誤會過你什麼,你也不要再為那些不相幹的人說的話置氣。”
秦箏這才反應過來,他以為自己先前是為這事鬱悶,原來這才是他回來後反常的緣由。
王秀那幾句話挖苦的話倒還不至於讓她在意這麼久,但楚承稷專程去問王大娘一趟,又同自己細說這些,隻為了讓她不要再介懷,秦箏心口還是有幾分漲漲的。
她還是不太習慣他的懷抱,側臉貼著他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時,搭在他腰間的手都不自覺攥緊了他衣裳,隻覺自己的心跳似乎也變成和他一樣的頻率了。
她和他之間,一向是他比較主動的。
秦箏抬眸看了他一眼,可能是心裡突然翻攪起來的情緒作祟,她一手攀住他肩膀,直起身子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我不是因為王家姑娘置氣。”
這話有點像是被他安慰後不好意思的反駁,但秦箏並未再做多的解釋。
楚承稷睨著她,眸色明顯暗沉了下來。
秦箏是被他抱坐在懷裡的,接觸到他的眼神,下意識想退開,但楚承稷握在她腰肢上的手跟被焊住了似的,秦箏非但沒能退開,反而像是在他懷裡小幅度扭動了一下。
感覺到自己觸碰到了什麼,她忽而整個人都僵住。
楚承稷以為嚇到了她,當即松開了她,語氣有些無奈:“我不是個聖人。”
秦箏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驚中,呆呆地看著他,臉上困惑又茫然,半點沒意識到求生欲地問:“你不是不舉麼?”
楚承稷:“……”
他望過來的目光幽涼得厲害,秦箏這才知道自己作了什麼死,連忙找補:“不是我說的,是……是之前逃離京城那會兒,船上的人說的。”
楚承稷依然隻盯著她,不說話。
秦箏隻覺頭皮發麻,垂著腦袋悔不該言。
屋外傳來盧嬸子的喊聲:“軍師,娘子,用飯了。”
秦箏感覺自己又一次抓到了救命稻草,趕緊應聲:“這就來。”
楚承稷倒是沒再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從善如流跟著出去用飯。
飯後秦箏心虛為了避開他,主動承擔了刷碗的活兒,盧嬸子想做幾件護甲給寨子裡的人,拿著針線筐子繼續在燈下縫補。
秦箏磨磨蹭蹭刷完碗,又燒好了沐浴用的水,自己洗漱完後實在是沒理由待在廚房了,才回房叫楚承稷去沐浴。
一開始她們沐浴都是在自己房間裡,但浴桶搬來搬去麻煩,倒水也不方便。
廚房那邊有排水溝,地方又寬敞,後來索性就在廚房沐浴了。
楚承稷依然表現得和平日裡無甚區別,拿了換洗的衣物就過去了,秦箏坐在屋裡絞頭發,一顆心卻是七上八下的。
他表現得越平靜,她就越有點山雨欲來的感覺。
絞幹頭發後,她索性去盧嬸子房裡,說是幫盧嬸子一起縫制護甲,盧嬸子哪裡肯,見她似不太想回房間,還勸她:“娘子,這我可得說你幾句了,你也別怪嬸子多嘴,軍師明日就要和寨主他們下山了,這一去兇險難料,你們小兩口還能這時候鬧脾氣不成?”
秦箏有苦說不出,連說沒鬧脾氣,盧嬸子卻像是想到了什麼,直接端起針線簍子提了盞燈籠就往外走:“我和你王大娘說好了,今晚去她那兒一起趕個夜工多縫些護甲,不然多廢燈油。”
盧嬸子都說要去王大娘那裡了,秦箏自然也不能再待她房裡。
她跟個縮脖鹌鹑似的垂頭喪氣回房,就見楚承稷還在桌前看青州城輿圖。
古人說“燈下美人月下花”,秦箏覺得這話的前半句用在楚承稷身上倒也不違和。
他骨相生得好,眉眼似攬盡了山川星輝,天生的冷白皮總給人一股子距離感,此刻垂眸看輿圖,周身氣息愈顯清冷,卻壓不下那份貴氣。
從某些方面講,其實楚承稷跟沈彥之有些像,性子都偏冷。
但沈彥之的冷對外人是尖銳的,鋒芒畢露的,骨子裡卻又顯得單薄而脆弱——支撐起他的東西太搖搖欲墜。這樣的極端走到最後,他或許能玩弄權術於股掌,可自己卻也是千瘡百孔。
楚承稷則恰恰相反,他待人永遠清冷又溫和,不見鋒芒,通身的淡漠和貴氣也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仿佛世間萬物於他不過芻狗。
但秦箏有時候也會產生一種錯覺,這世間的一切,隻要他想,就沒有他得不到的。
她望著楚承稷出神之際,他倒是已經看完輿圖並收起了圖紙,眼皮輕抬掃向她:“舍得回來了?”
秦箏:“……”
這話她要怎麼接?
她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大軍明日下山,我幫忙縫些護甲,也算是出一份力。”
楚承稷點頭,半點不留情面地道:“那你繡工估計還得練練。”
秦箏:“……嫌我給你縫的護甲醜明天就別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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