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重新修葺,顧在骊暫且也顧不得酒樓,每日到王府管著修葺之事。就連顧川也頻頻往王府跑去幫忙。
顧敬元就更不必說了,如今守帝剛登基,朝堂中事情不斷,他忙得見不到人影,也有時忙到晚上回不了家。
如此,便隻有顧見骊闲了下來。她倒是想幫些忙,可不管是陶氏還是顧在骊以好好養傷為由不準她太勞累。
“你現在養腿上是第一要緊的事兒,可不能留下半點隱患來。爭取花朝節的時候不缺席。” 顧在骊將輪椅推到門檻前。
顧見骊起身,扶著門,由顧在骊扶她進去。
顧見骊隨意闲聊:“若是以前,倒是會仔細了這些盤根錯節的交往。可經歷了大起大落,忽又覺得沒什麼必要。”
顧在骊倒了兩碗茶,推給妹妹一碗,她喝了口熱茶,開口:“有些面子事兒總要做的。”
顧在骊剛說完,季夏一路小跑進來稟告:“廣平伯府的老夫人過來了!”
“她?” 顧見骊心中意外一閃而過,頓時猜到了廣平伯府來人的緣由。
老夫人見到顧見骊,再也沒了當初的冷淡,臉上的笑堆滿了褶子,親昵地拉住顧見骊的手,一口一個 “好兒媳”。
“你回娘家住,母親是不會有半分不同意的,隻是你和無鏡在這裡住了好些日子,母親怪想你的。該回家了!”
顧見骊聽她一口一個 “母親” 的自稱,有些尷尬。
老夫人的嗓子像是揉了蜜一樣,繼續說:“四姐兒和六郎也都記掛著你,在家裡天天念著你的好吶!”
顧見骊是許久不見那兩個孩子了,兩張稚嫩可愛的臉龐浮在眼前,顧見骊不由自主彎了唇。
老夫人仔細觀察著顧見骊的表情,見顧見骊笑了,她在心裡樂開了花,聲音越發甜膩:“骊啊,到底什麼時候回家?家裡都想著你!”
顧見骊臉上掛著得體的淺笑,語氣略疏離:“這事情我說不準的,等五爺回來,我問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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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樣說,可是顧見骊知道她不能在娘家久住,要不了多久還是要回廣平伯府去。
“好好好!” 老夫人滿口應著,“你住得舒心,知道家裡念著你就好。母親知道你腿上受了傷,給你帶了些補藥。哦,眼下容易倒春寒。我親手給你做了件鬥篷,穿著暖和,可千萬被著涼。”
“您有心了。” 顧見骊客氣地應付。
敷衍走了老夫人,顧見骊和顧在骊相視一笑,無奈又釋然。
“行了,你歇著吧。我得回房間去看看賬本和圖紙。王府有些地方破壞得厲害,得重新建的。” 顧在骊起身。
顧在骊離開前,替顧見骊重新添了火盆裡的炭火,又檢查了壺裡的水還熱著,才放心出去。
顧見骊在方桌旁坐了一會兒,喊來季夏扶著她進了裡屋。她在窗邊坐下,令季夏在桌上擺了燈,闲著無事做些針線活。
“您有事再喊我,我去廚房繼續守著鍋。” 季夏每日仔細配著營養補湯,幾乎整日都蹲在廚房守著鍋鍋罐罐。
顧見骊偏過頭,從窗戶望向外面落日染成的晚霞,微微出神。
其實,自從那天發生的事情之後,接下來的這幾日,顧見骊幾乎沒怎麼見過姬無鏡。姬無鏡神出鬼沒的。有時候顧見骊睡著了,已經下半夜,他才回來。偶爾也會和顧見骊一起吃飯,但是總是神情恹恹,不怎麼說話。
顧見骊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發呆好一會兒,顧見骊低下頭,拿起針線簍裡做了一半的護膝,繼續縫起來。護膝是給父親做的,她見父親早出晚歸,她擔心父親冷。
顧見骊專注做起事情來,常常容易忽略掉周圍的事情。所以當姬無鏡坐在桌子另一側,她才發現他回來了。
顧見骊一怔,抬眼看向他,溫聲開口:“你回來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 姬無鏡一手託腮懶洋洋地看著顧見骊縫護膝。
顧見骊默了默,才說:“這不是廢話,這是客套話,是禮貌。”
她低下頭來,繼續縫著護膝。
姬無鏡無所謂地笑笑,隨意翻看著針線簍裡的彩色絲線,和一些繡了一半的帕子和香囊。
顧見骊由著他,也不管他。
“顧見骊,這個是什麼東西?” 姬無鏡慢悠悠地問。
顧見骊抬起眼睛,看見被姬無鏡夾在手指間晃悠的月事帶,驚得丟下手裡的護膝,迅速從姬無鏡的手裡搶了回來,放在桌下的腿上,蹙眉瞪他:“你不許碰這個!”
姬無鏡原本漫不經心的,忽被顧見骊把東西搶了去,他有些意外,問:“不就是個布帶,又不跟你搶,至於嗎?”
顧見骊尷尬地不知道怎麼解釋。這是季夏剛幫她做的,做了一半,上面的清荷圖還沒有繡完。
姬無鏡掃了一眼針線簍,又從裡面挑起一個月事帶。這一個是顧見骊自己做的,淡粉色,上面的圖案亦沒有繡完。
“給我!” 顧見骊伸手去搶。
姬無鏡哪能再讓她搶去?他懶洋洋地上半身向後仰,捏著布帶放在眼前,好奇地打量著,口氣隨意:“藏情書的?”
顧見骊氣急敗壞:“這是女人家的東西,你真的不能亂碰!快還給我!”
姬無鏡詫異地看了顧見骊一眼,再將目光落在手中的布帶上,頃刻,他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
他仔細摸了摸月布,認真地說:“這料子也不夠軟啊。”
“還我……” 顧見骊握起拳頭來,敲了敲桌子。
“這東西怎麼系上的?” 姬無鏡忽然來了興致,略抬起一條腿,在胯間瞎比量著。
作者有話要說:
鏡:來來來,教我怎麼系!
骊:心力交瘁
第72章
顧見骊呆呆望著姬無鏡的舉動, 整個人都驚了。如果不是她見過、捏過,她真的懷疑姬無鏡被淨了身。
姬無鏡比量了兩下,也沒弄明白這布帶怎麼系。他捏著布帶兩頭四條帶子,問:“系在腿上?不會滑下來嗎?”
顧見骊也不管左腿上的疼, 手撐著桌面站起來, 態度非常強硬地要從姬無鏡手中把月事帶搶回來。姬無鏡正在興頭上還想研究一會兒, 可看顧見骊單腿立著的樣子, 怏怏松了手, 任她搶了回去。
顧見骊將兩條月事帶收到一側的小盒子, 使勁兒掰下搭扣,有點生氣了。
姬無鏡認真地說:“顧見骊,我是真的覺得這布料不夠軟。”
顧見骊抬起頭對上姬無鏡好奇的目光。生氣地剛想說話,四目相對,她愣了一下。她竟然沒有在姬無鏡的目光裡搜尋到她厭惡的下流髒鄙。她心裡忽得有種古怪的感覺, 隱約覺得自己誤會了什麼。
她緩緩低下頭,拿起護膝和針線,拿出尋常的語氣來,溫聲給他解釋:“不是系在腿上, 是系在腰上的。不能用太軟的料子來做…… 會、會不吸水……”
到底還是覺得有點尷尬, 她說到最後聲音低下去。
姬無鏡微怔, 眸中的錯愕一閃而過。深看了顧見骊一眼。
他很快勾起眼尾, 古怪地笑了一下 , 懶散地靠在椅背,望著低頭做針線活的顧見骊, 慢悠悠地開口:“顧見骊——”
顧見骊等了又等,也沒等到他下半句話,疑惑地抬起頭看向他。
姬無鏡半眯著眼望著她,沒再開口。也許原本想說的話被他因為某種原因隱去了後半句,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麼後半句,隻是覺得她名字好聽,想喊一喊。
顧見骊覺得這個話題實在尷尬,努力轉移話題:“你這幾天都忙什麼去了?”
“吃喝玩樂逛窯子。” 姬無鏡張口就來語氣隨意。
顧見骊 “哦” 了一聲,繼續縫護膝。她捏著細針穿過布料,拉過細細的棉線。再穿第二針的時候,銀針刺進布料一半,動作停下來,她偏著頭望向姬無鏡,問:“真的?”
姬無鏡望著她的眼睛,默了默,說:“假的。”
顧見骊又 “哦” 了一聲,重新低下頭將銀針穿過去,一針一針認真地縫。
姬無鏡忽然開口:“顧見骊,我也想要。”
顧見骊怔了怔,看了眼手裡的護膝,問:“那這個給你?”
還沒等姬無鏡開口,她先搖頭,說:“你不會喜歡這種灰色的,等給父親做完了,我再給你做一個紅色的或者白色的,好不好?”
姬無鏡 “哦” 了一聲,勉強算同意了。
又過了一會兒,顧見骊忽然想起廣平伯府老夫人今日來過的事情,她說:“對了,今天母親過來了,想讓我們回去。”
“誰?”
“老夫人啊,你母親。”
姬無鏡皺眉,問:“你叫她母親了?”
顧見骊回憶了一下,搖搖頭,說:“沒有。”
姬無鏡幾乎是瞬間陰了臉,不耐煩地說:“那對老不死,既不用稱母親,也不用稱呼父親。”
顧見骊看一眼他的臉色,點頭應下:“記下了。”
嫁了人不稱呼夫家公婆為父母實在是大不孝,可姬無鏡不讓她喊,她便不喊,她也不想喊。即使是以前,整個廣平伯府她也隻在意姬無鏡一人。更別說如今她不再擔心別人欺凌,更不用在意廣平伯府中其他人。
姬無鏡眼中的陰翳略消,他看了顧見骊一眼,慢慢將眼中餘下的陰翳收起,重新擺出不羈的模樣來,他欠身,探手拍了拍顧見骊的臉,笑:“咱們有顧大虎這隻好爹就足夠了。”
這到底是誇還是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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