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白眉梢輕輕挑了下,像是不太信:“是嗎?”
周安然心跳在打鼓,撐在座椅上的手心開始有點點冒汗。
門鈴聲這時忽然響起, 像是某種救星。
周安然心裡一松,趁機撇開視線,往後看了一眼:“應該是送快遞的人來了,我去拿。”
隻是她剛一站起身,手腕就忽然被人攥住。
周安然被腕間那股力道帶著重新坐回位置上。
他其實還是好有分寸, 一點沒碰到她, 隻是隔著秋季的兩層衣服松松拉住她。
但還是好燙。
被他握住的手腕在發燙。
臉也開始發燙。
周安然愣愣看向他。
陳洛白也在看她。
女生皮膚白, 即便光線這樣暗, 她臉一紅, 也尤其明顯, 眼神中卻又藏著些茫然與慌亂。
他手指動了動, 松開手:“坐好,我去拿。”
周安然很輕地“哦”了聲,又低下頭。
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隨著他的腳步聲一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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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然垂頭,另一隻手的指尖輕輕碰了下剛才被他握過的地方,又像是也被燙到了似的,很快縮回來。
心跳怎麼都無法平靜。
不一會兒,陳洛白拎了個大件的箱子回來。
周安然看他提得輕輕松松,就也沒起身去幫忙。
他們留下來,本就是幫俞冰沁收快遞,等陳洛白將東西放好,轉去洗手間洗完手回來,周安然就跟他一起出了Live House。
回去的路上,周安然還怕他會繼續追問她剛才的問題。
但男生一路都沒怎麼開口。
她說不上是有點失望,還是松了口氣。
走到一半,吹拂在臉上的冷風忽然夾雜了幾滴冰涼的雨絲。
周安然停下腳步。
陳洛白跟著她停下來:“怎麼了?”
周安然伸手接了接:“好像下雨了。”
話音一落,雨勢轉眼就變大。
周安然手收回來,張望了下,看見前面約四五十米的地方有間便利店,剛想問他要不要去那邊避下雨,就看見面前的男生忽然開始……
脫衣服?
他今天晚上又差不多穿了一身黑,黑色長褲,黑色夾克外套,隻裡面內搭了件白色T恤。
眼下他就把外面那件夾克外套脫了。
周安然有點懵地看向他。
下一秒,那件夾克外套就裹挾著男生的體溫與氣息兜頭罩住了她。
周安然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手腕再次被他拉住。
夜雨中,男生聲音低低響起,落到她耳邊。
“發什麼愣,還不跑?”
周安然被他牽著驟然往前面跑,她一邊慌忙按住他蓋在她頭上的衣服,一邊忍不住朝他看過去。
跑在前面的颀長少年白色T恤的衣擺被風吹得鼓起。
有那麼一瞬間,周安然感覺自己像是回到了高一報道的那個雨天。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跑上樓,白色T恤衣擺翻飛。
那時他看都沒看她一眼。
但這一次。
他牽住了她的手。
可能是心跳太快,也可能是他步伐大,她跟著跑得有些急,在便利店門口的屋檐停下,周安然呼吸已經亂得厲害。
陳洛白剛轉過身看她,就聽見了她這一陣細喘,順著耳朵一路鑽至心底,輕輕撓了一下似的。
“體力怎麼這麼差?”
是和下午有點像的,熟稔又帶著幾分調笑的口吻。
周安然倏然抬起頭去看他。
女生又黑又長的睫毛小刷子一樣輕顫,蓋在她頭上的他的外套掉落到了她肩膀上,寬寬松松從她肩膀一路蓋到她大腿上,裹在他外套裡是她今天穿在身上的毛衣,也是寬松的款式,但掩不住少女胸前的弧度,正隨著她急快的呼吸明顯地一起一伏。
陳洛白撇開視線,把話題也轉移開:“進去吧。”
周安然因為他剛才那句打趣臉還有些熱,輕輕應了聲:“好。”
陳洛白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慢半拍反應過來他還牽著她手腕,他重新轉過頭。
女生像是也才發現似的,低頭看著被他牽住的手腕,臉明顯又紅起來。
陳洛白松了手:“抱歉。”
“沒事。”周安然小聲回了句。
兩人齊齊沉默下來。
一秒後,又一齊開口。
“進去——”
“進去——”
又一起停下。
周安然耳朵也熱起來:“你先說吧。”
“雨太大了。”陳洛白低聲問她,“進去吃點東西,等雨小了再走?”
周安然點頭,目光盯著他手臂上的水珠子,聲音很輕:“先買條毛巾吧。”
陳洛白這次是真沒聽清:“嗯?你說什麼?”
周安然又抬起頭,看見他頭發也打湿了些,碎發搭在額前:“我說先買條毛巾,你手臂和頭發都打湿了。”
陳洛白看了她兩秒,勾唇笑起來:“好。”
這家便利店不小,臨著落地窗設了一條長桌。
陳洛白拿了瓶可樂和一瓶熱牛奶放到桌上,周安然一隻手抱著他的外套,把另一隻手上拿著的一小碗關東煮也放上去,在他旁邊坐下。
見他手上的水珠已經都擦幹了,黑色的毛巾隨意地搭在脖子上,黑發稍稍有些亂,卻絲毫不損樣貌的帥氣,周安然把夾克外套遞過去給他:“先把衣服穿上吧,別感冒了。”
陳洛白伸手接過來。
剛要穿上,就聞見一陣清淡的香味,分不清是她頭發上洗發水香味,還是她身上的味道,他動作頓了下,隔了一秒,才快速把衣服穿好。
陳洛白在位置上坐下,拆了熱牛奶的吸管插好給她遞過去。
周安然接過來,咬著吸管喝了口牛奶,看見他把可樂移到自己面前,開拉環的時候習慣性還是隻用單手,指尖發力的瞬間,手背經絡微微凸起。
想到這隻手剛剛就拉在她手腕上,她耳朵尖又冒起點熱意。
陳洛白就在這時忽然偏過頭。
周安然目光被他抓到。
男生眉梢似乎又很輕地挑了下:“看什麼?”
周安然忙搖頭否認:“沒什麼。”
便利店隻有他們兩個客人。
室外大雨滂沱,不見行人蹤影,店員安心地用手機看起了電視,臺詞聲傳過來,像是某部TVB的律政劇。
不知是心虛想轉移話題,還是他今晚的某些行為給她一點以前沒有的勇氣,周安然聽著耳邊的臺語,主動問了他一個一直想問他的問題:“你學法學是想當律師嗎?”
陳洛白:“有可能,還沒完全想好。”
周安然一愣,脫口道:“你居然也會不確定嗎?”
說完她才察覺這句話好像又隱隱暴露出來一點她的小心思,但已經來不及收回。
周安然以為他會像在Live House一樣順著這句話追問她,或者像今天下午及剛才在門口那樣調侃她。
但男生抓著可樂罐子仰頭喝一口,然後很認真地回答了她這個問題。
“是還不完全確定,也可能會考兩院。”陳洛白微低著頭,語氣比平日要認真不少,“我媽他們總說我國現行法律還存在許多不足,我希望將來不管做什麼,都能為完善這些不足出一份力。”
周安然想起高一在籃球場上看他和十班打的那場籃球賽,那時她覺得場上的少年像是在發光。
但好像也不及此刻的他耀眼。
雨幕模糊了城市,窗外霓虹燈變成閃爍的光點。
她和喜歡的男生困在便利店裡,聽他跟她說他閃閃發光的夢想。
陳洛白說完又垂眸看向她。
女生很乖地趴在手臂上,也看著他,和他目光對上,也沒像之前那樣躲閃地避開。
“是不是挺理想主義的?我之前和祝燃說的時候,他笑了我好久。”
周安然忙否認:“怎麼會。”
便利店裡安靜了一秒,隻剩手機裡的臺詞聲。
陳洛白靜靜看著她,沒立即接話。
周安然又覺得隻說這三個字好像顯得幹巴巴的,沒什麼說服力。
她抿了抿唇,又小聲補充:“你這要是理想主義,那我要跟你說,我選生科是想做科研,豈不是自不量力了,我媽其實一開始都不同意的,她覺得女孩子最好選經管之類的院系,將來也好去考個編制或做點其他穩定的工作,還是我爸說反正他們將來也不用我養老,專業就隨我自己心意挑就好了。”
說完周安然又有些忐忑,除了幾個最好的閨蜜,這些話她還從沒和別人說過。
他會不會真的覺得她自不量力,而且話還多。
男生聲音低低落在她耳邊,說的卻是她完全沒想到的話。
“不會。”他垂眸靜靜看著她,“我相信你能做到。”
周安然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又像是心裡有什麼地方被輕輕掐了下似的:“你相信我?”
“周安然。”陳洛白很輕地叫了她一聲。
周安然眨眨眼。
“你考上的是最高學府之一,萬中挑一都不足以形容你的優秀,你不用妄自菲薄,也不需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周安然怔怔趴在手臂上。
窗得雨聲震耳,襯得男生聲音格外溫柔。
“我們有幾分熱,就努力發幾分光。”
*
那晚的雨,最後下了差不多大半個小時才停下。
驟雨過後的風比之前要涼上少許,說不上是因為吃了一碗關東煮和一杯熱牛奶,還是因為他那番話,周安然竟也沒覺得冷。
一路步行回學校。
路過體育場時,陳洛白偏頭看了眼,像是忽然想起來,於是隨口一問她,語氣聽著有些隨意。
“體測能過?”
周安然想起他在便利店門口那句打趣,耳朵又悄然生熱。
“能過啊。”她輕聲答他,“我體力也沒那麼差的。”
就是可能有一點點勉強,但通過應該還是沒有問題。
“這樣啊——”男生稍稍調長了尾音。
周安然忍不住偏頭看他。
陳洛白也朝她看過來,語氣仍帶著笑意,又像是帶著點遺憾:“那看來不用我幫忙了。”
周安然:“……?”
她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等一路被他送到寢室樓下,她也沒敢真的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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