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溫軟又清冽的聲音響起,說了些什麼,也聽不清。
沈晟的手還懸著,聞宴祁接過了煙。
......
關於專業的問題,沈梳音並不怎麼關心,問了些吃喝玩樂的事情,就拉著蘇晚青和那群漂亮姐姐玩起了酒桌遊戲。
蘇晚青運氣不好,□□把把落空,一搖就是順子,連第二輪都撐不到,雖然是一群女孩子瞎玩,也沒人逼著,但還是不知不覺喝了許多酒。
慢慢感覺到有些上頭了,蘇晚青退出了遊戲,和沈梳音說一聲,就起身去了衛生間。
彌楚她之前來過兩次,都是跟楊沅沅一起,兩次中就有一回撞見了蘇量依,沒想到今天又碰見。
蘇晚青從隔間出來,就看見她站在洗手池邊補妝,站都站得不太穩,肩上掛著包搖搖晃晃,臺面上的手機一直在響,她看都沒看一眼。
蘇晚青低頭洗手,直到蘇量依走出衛生間,把手機遺留到了臺面上。
她拿著手機追出去,沒走兩步就看見了蘇量依,她靠在走廊角落,隔著一盆高大的琴葉榕,流裡流氣的男人單手撐著牆面,俯身在她頸窩說著什麼。
蘇量依大約真是喝多了,眼睛閉著,不適地扭了扭頭,似乎要把那人推走。
蘇挽青走過去,把那人胳膊拽下來,將蘇量依拉到自己身旁道,“她喝多了。”
男人背著突如其來的變故打斷,不耐煩地問:“你誰啊?”
“我是她朋友。”
蘇量依還殘存著一些清明,伏在她肩上,看清她的臉後笑了起來,“是你呀。”
她穿得那件掛脖吊帶很緊,剛剛掙扎時衣角便蜷縮上去,露出了整片腰,就這麼柔弱無骨地攀著,對面的男人看著,還是不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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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那桌的。”男人說著,又伸出手抓住了蘇量依的胳膊。
蘇晚青雖然喝了一點酒,但這會兒也清醒的差不多了,沉聲道:“再不松手我就給她爸打電話了。”
對方聽到這話,突然笑了聲,“多大的人了,還請家長呢?”
“來來來,幹脆你也去我那桌坐會兒,我陪著你等,看看她爸會不會來。”
說完這話,他作勢就要上來拉兩人,蘇晚青往後躲了一步,還沒來得及開口,身側突然閃過一道白影。
聞宴祁左手還夾著煙,眼睛微微眯著,擒住那男人的手腕,稍一翻轉便聽見一陣悽厲的嚎叫。他力用得巧,四兩撥千斤。
蘇晚青想起健身房裡的地秤和格鬥繩,再看一眼聞宴祁,針鋒相對中他還不疾不徐地掸了下煙灰,斯文又輕狂。
碾壓級的對峙,聞宴祁面容冷淡,在對方龇牙咧嘴的表情中寡聲開口:“不服氣?”
那人灰溜溜地走了。
蘇晚青還扶著一個人,多少有些尷尬,“謝謝你啊。”
聞宴祁垂睫看了眼蘇量依,目光又回到她臉上,“你朋友?”
“算......是吧。”
蘇挽青扶著蘇量依走出了酒吧,稍一抬眼就看見她那輛粉色卡宴,還猶豫著要不要打個車的功夫,聞宴祁注意到她的視線,走到一旁找了位代駕。
那會兒蘇晚青還小心翼翼地扶著人,低頭詢問對方要回哪兒,聞宴祁正在檢查代駕的證件,拍照的時候,他聽見醉酒女孩笑了聲,“當然是回家啦。”
“回你的家哦。”
聞宴祁緘默一瞬,手上的動作也停了。
代駕師傅詢問:“拍好了嗎先生?”
他才回過神,再往旁邊看,蘇晚青背對著他,扶著人還站得筆直,路燈的光罩下來,素白T恤下背影纖薄。
代駕師傅拿回了自己的證件,又去拿車鑰匙。
蘇晚青從蘇量依的包裡翻出來鑰匙,遞給代駕還不忘叮囑,“您把她送到翠府別墅B區13棟就行,她爸爸姓蘇,辛苦您確認一下,然後送到了給我拍個照片。”
蘇晚青把蘇量依扶進了車裡。
大約是聞到了熟悉的氣味,蘇量依又短暫地清醒了幾秒,看到蘇晚青,扯出一個笑,莫名其妙的,“你過得還行吧?”
蘇晚青正在將她的手機塞進包裡,聞言也沒接話。
“爸昨天還念叨你呢。”蘇量依趴在車窗上看著她,“他其實挺在意你的。”
這話由她說出來,聽著多少有些諷刺。
蘇晚青也不想和醉酒的人攀談,牽了牽嘴角,將她的包從車窗塞了進去。
蘇量依還想說些什麼,無意中看到了站在蘇晚青身後的男人,她頭腦發昏,視力也模糊了,但還是從那人淡漠的眼神中讀出了警告的意味。
縮了縮腦袋,蘇量依坐回了副駕。
目送著車子開走,蘇晚青一回頭,撞進了聞宴祁的視線中。
他站在臺階上,周身帶著浸了幾分薄醉的散漫,掸了掸指尖猩紅,煙灰簌簌落下,他寡聲開口,“她跟你長得一點都不像。”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蘇晚青聽出來了。
想來也是,聞宴祁並不像做事隻憑一時興起的人,半年前倆人領證的時候,他應該就已經把她的背景調查清楚了。
“剛生出來的時候不是都長一個樣,皺皺巴巴的。”她隨口說了句,不願在這個話題上深聊,“剛剛謝謝你了啊。”
這話她說了許多次,但這回,聞宴祁唇角輕掀,“怎麼謝?”
蘇晚青腳步頓住,愣了一下,“要不......回去敬你一杯酒?”
聞宴祁按滅煙蒂,眼尾稍挑,帶著幾分混不吝的痞氣,“就這?”
“那你想怎樣?”蘇晚青站在臺階下,微微仰頭看他,一本正經地糊弄,“做了好事後獅子大開口,善心就會變味哦。”
聞宴祁不贊同,“利益才是最好的驅動劑。”
蘇晚青也不贊同,但她還沒想到怎麼反駁。
聞宴祁垂眼,目光落在她瓷白的臉蛋上,心頭突然軟了幾分,“你總這樣做好事不留名嗎?”
見他又提起剛剛的事兒,蘇晚青斂起神色,“也不是。”
“至少從幫你這件事中我得到了好處。”她安靜幾秒,須臾後勾唇笑了一下,“湖山區的房價又漲了。”
“......”聞宴祁啞然失笑。
真實的生活充滿曲折和無奈,但蘇晚青比他想象中更樂觀得體。
心境清平,達觀空寂,多少人虛長年歲也無法領略的道理,她似乎從很早之前就看明白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性智慧。
但不知為何,聞宴祁開始不喜歡她這副溫和持重。
-
沈梳音出來找人,拉著蘇晚青去衛生間了。
聞宴祁捏著煙盒獨自進去。
瞥見那個瘦削的身影時,全場的燈光正巧暗下來,滿室寂靜了一秒,臺上陡然爆發出一聲鼓點,年輕的歡呼聲隨後響徹雲霄。
暗影幢幢中,聞宴祁看見一樓吧臺邊站著一個男孩,依舊瘦得像營養不良,兩條花臂看起來毫無威懾力,面前那個正在掌摑他的營銷經理都比他更像個夜場保安。
聞宴祁不是個喜歡多管闲事的人,但他還是走過去,在那個營銷經理再度抬手的瞬間,將男孩往自己身側帶了半步。
翟緒是這裡的常客,聞宴祁雖然來得不多,但幹營銷的都是人精,一眼就認了出來,“聞......聞先生。”
聞宴祁隨手撈了把椅子坐下來,端著生人勿進的冷淡,開口也還算客氣,“這哥們兒犯什麼錯了?”
營銷經理愣了一下,徐徐解釋,“他剛剛摔了瓶李察。”
聞宴祁捏著煙盒,說話隨意,“認識我嗎?”
經理連忙點頭,“認識,認識。”
“行。”聞宴祁下巴微抬,朝二樓的卡座揚了揚眉,“摔了的酒記我賬上。”
經理立馬變了臉色,背都躬起來,停不下來的道謝,說是點頭哈腰也不為過。
燈影刺眼,聞宴祁聽著煩,想起還在罰站的男孩,一直沒聽他開口,這會兒看他隻是垂著眼皮,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堅毅,他倒有了幾分興趣。
“你叫什麼名字?”
男孩也沒抬頭,頓了幾秒,嗓音粗嘎答道,“陳柱。”
聞宴祁漫不經心地伸出手指,在桌子上點了兩下,“想還手嗎?”
陳柱聽到這話,總算抬眼看他。
“我再開五瓶李察,提成你拿。”聞宴祁偏過臉,饒有興味地看向營銷經理,“願意嗎?”
他話沒說透,但任誰都能聽出來其中意思。
聞宴祁今晚就是鐵了心要給陳柱出氣,就算不為著那幾瓶酒,營銷經理也不敢得罪他。
“聞先生,今天是我不對,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就隻管說,怎麼消氣怎麼來。”
聞宴祁一身倨傲,帶著扎人的威勢,懶散開口,“打嗎?”
陳柱默了默,“不打。”
營銷經理抹了把額上的汗離開了,聞宴祁瞧了眼陳柱,“為什麼不還手?”
“我掙得就是這份錢。”
意料之外的回答,聞宴祁沉默須臾,“想不想換一份站著掙錢的工作?”
侍應生端來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杯壁反射出波光粼粼的星點。
“為什麼要幫我?”
陳柱確認自己從沒在錦園小區和他說過一句話,甚至還向那個漂亮姐姐告過他的狀,“我不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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