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2024-11-06 10:11:453601

  這小子向來很乖,平時哭的並不多。


  他吩咐左右:“去抱來。”


  一個近衛立即過去傳了話,倒讓乳母嚇了一跳,還以為大都護嫌她照顧得不好,掀了車簾,戰戰兢兢將孩子送了出來。


  近衛將佔兒抱過來,伏廷接了,他倒是不哭了,隻是還一抽一抽的。


  伏廷拇指抹去他小臉上的淚痕,想說一句“男子漢哭什麼”,可畢竟還小,拍了拍他的背,抱著他在附近走去了一旁的樹蔭下。


  天上還有日頭,卻也不烈。


  近衛們跟隨伏廷久了,最知道他剛硬的秉性,哪裡見過他這麼照顧小孩子的時候,一群人交換著眼神,隻當沒看見。


  等了約有三刻,遠處馬蹄陣陣。


  一人騎著馬飛馳到了跟前。


  馬上的人一躍而下,開口就喚:“三哥!”


  是羅小義,入了中原,身上穿上了尋常的胡衣,乍一眼倒瞧不出是個將軍了。


  伏廷抱著佔兒從樹蔭下走出來:“你怎麼來了?”


  方才那信差來送信便是說他來了,正在尋他們。


  羅小義也真是趕巧了,一路緊趕慢趕地到了洛陽,恰逢他們離開,也不清楚是走的哪條道,隻好託了信差幫忙找人送信,一面自己追了過來。


  好在追的路線倒是沒錯。


  “原本是要按三哥說的繼續接應阿嬋的,可她說消息要親自給你。”羅小義說的有些訕訕,其實明白肯定是曹玉林覺得消息重要,可說出來又好像顯得自己不被曹玉林信任似的,才落得這麼個結果。“我來是覺得情形不對,有其他事要與三哥說。”

Advertisement


  “什麼事?”伏廷問。


  羅小義湊近一些,低語道:“前些時候瀚海府中發現幾個鬼鬼祟祟的人,因著不是突厥人,起初我沒動他們……”


  “又是來查她的?”


  “不是。”羅小義搖頭,知道他說的是查錢的事,接著說:“不是查嫂嫂的,嫂嫂那身份,倘若不是當初她自己露了馬腳給咱們,咱們也未必查得出來,別人又哪裡查得到。這回卻是查世子的。”


  他細細地說,那一行約有三四人,俱是中原人,凡是有關李砚的人和事都被摸了一遍,連在都護府裡教授李砚讀書的那個老先生也不例外。


  伏廷面色沉凝:“然後呢?”


  “我將他們全都……”羅小義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老法子,幹脆利落。


  為保護他嫂嫂暗中經商的身份,查探的多半是自接了當地抹去了,與他嫂嫂相關的世子,自然也就這麼辦了。


  隻是又悄悄添一句:“就是不知為何會衝著世子來,他一個半大小子,孤苦伶仃地跟著嫂嫂去北地,已然跟寄人籬下似的了,還能礙著誰的眼?”


  伏廷沒什麼表情,也沒回答,隻點了下頭:“也好。”


  聖人大概是想換個法子了,來一次絕一次,也好讓他們斷了這條路。


  羅小義聽到這句就放心了,證明自己沒做錯,這才放松下來看了看他懷裡的佔兒,又轉頭看看左右:“嫂嫂呢,世子呢?怎的三哥竟要自己帶起小子來了?”


  伏廷說:“一起回光州了。”


  他一愣:“怎麼,三哥與嫂嫂吵架了?”


  這都鬧到要回娘家了?


  伏廷掃他一眼,想起了那隻錦囊。


  其實當時他並未答應要就此分開,棲遲說:你看到了就會明白了,我總會給你一個交代的。


  他才終於點了頭。


  他看了眼懷裡還在有一下沒一下撇嘴的佔兒,剛離開這點麼點遠便哭了,多半也是想她。


  “抱著。”他把佔兒遞給羅小義。


  羅小義兩手在腰上一蹭,就要來抱。


  哪知佔兒一下撲在了伏廷肩頭。


  比起棲遲,伏廷的確不夠親近,可比起羅小義,那卻是眼下最親近的一個了,便難怪他有這樣的反應。


  伏廷拍一下他背,還是將他遞給了羅小義。


  羅小義也機靈,一抱住就馬上哄道:“乖侄子,叔叔帶你去旁邊玩兒。”說著又轉回樹蔭下去了。


  伏廷趁機走開兩步,從懷裡摸出那隻錦囊。


  拆開,裡面是一疊紙張,一張一張難以數清,他越看眼神越沉,直到最底下夾雜著的一份文書,他手指一攥,轉身就走:“返回官驛!”


  羅小義吃了一驚,轉頭望來,連忙抱著佔兒跟出。


  乳母已伶俐地跑過來,將孩子接了過去,返回車上。


  眾人上馬的上馬,回車的回車,頃刻間調轉回頭,沿著原路再往先前的官驛而去。


  ……


  不知過了多久,視野裡出現了淮南道官驛迎風招展的旗幟。


  伏廷一馬當先,抽著馬鞭,疾馳而入。


  幾名官役剛送走一批貴客,正在灑掃,忽見他衝入,嚇了一跳,才發現是之前來了就走了的大都護,慌忙見禮。


  伏廷下了馬,徑自往裡走去。


  一路走到那間房門口,推開門,已然沒人。


  他死死捏著馬鞭,轉身走回去,入了院中便問:“這裡的人呢?”


  一名官役小心翼翼回:“大都護可是在問清流縣主?縣主已然離去了。”


  伏廷咬牙,翻身上馬,迅速衝了出去。


  羅小義剛剛隨著隊伍在官驛前停下,就見他已絕塵於道上,詫異地說不出話來。


  ※


  距離官驛幾十裡外,路旁一間茶寮,經過的大隊人馬暫時在此歇腳。


  天已黑下,茶寮早已閉門謝客。


  門口有搭著的木棚,棚下有未收回的粗制木凳條桌,卻沒有燈火。


  李砚坐在凳上,看著對面,低聲問:“姑姑,您怎麼讓姑父走了,連佔兒也被一並帶走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棲遲手指攏一下披風,臉朝著他:“我已與你說過了,你拿不到光王爵了,要做最壞的打算。你如今已成天家眼中釘,肉中刺,唯拔之而後快,或許我也是。”


  李砚心中一涼,抓著衣擺。


  其實已有所覺,在餞行宴時她說這些時便有所覺了,隻是未曾細想,未敢深思,原來竟是事實。


  “我正要告訴你,”棲遲平靜地說:“暗中不行,天家大概不想故技重施了,如今讓你回到封地,或許是想要轉到明處。比如查你的事,在你身上捏造錯處,甚至罪行,最後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對你問罪處置,繼而撤藩。”


  “自然,”她又說:“或許還有其他的法子,讓你待命,最終也不過是個冠冕堂皇的說法罷了。”


  李砚坐著一動不動,似在慢慢接納這些話,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了變化:“所以姑姑你莫非有心……”


  棲遲說:“我現在隻想保住你。”


  李砚於是沒有說出來,默默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過來一會兒才又問:“這些事姑父知道嗎?”


  棲遲倏然沉默,昏暗裡看不清神情,片刻後才說:“阿砚,你姑父是北地的英雄,你弟弟還很小。”


  答非所問,李砚卻重重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在天家面前,也許輕易就會被打成叛臣賊子,北地全靠他姑父撐著,佔兒什麼都不懂,怎能被扯進來。


  他還想再說什麼,被棲遲打斷:“待回了王府,我再告訴你緣由。”


  似是乏了,再不想說下去。


  短暫休整,為安全起見,馬上便要繼續啟程。


  李砚起身時都有些腳步虛浮,走了幾步才穩住了。


  棲遲走出棚去,新露小跑著迎了上來:“家主,留在後面看風的人回來了,說親眼看見大都護他們又返回了那間官驛,大都護似乎還追上來了。”


  她一怔,快步走去道上,沒幾步,忽然轉頭說:“給我解匹馬來。”


  立時有護衛去辦,很快就從後面牽了匹馬過來。


  棲遲牽了,踩蹬而上,一夾馬腹便馳了出去。


  後方十幾個護衛帶著刀上了馬,匆匆跟上她。


  ……


  天上雲散月出,照著地上亮盈盈的一片白。


  遠處點點村火,近處是一片遍布軟草的野地。


  棲遲馬馳至這裡,停頓下來,已聽見遠處急促的馬蹄響,月光勾勒著馬上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她忽而想調頭離去,想問自己為何要過來。


  但已來不及,這想法生出來的時刻,前方人影已近。


  馬疾奔到面前,伏廷手一勒韁,跨腿馬下,大步朝她走來。


  棲遲看著他,默默下了馬背。


  後方護衛立即跟近,他掃了一眼,冷喝:“滾!”


  棲遲心神一凜,揮了下手。


  護衛自行退遠。


  伏廷止步,月色披在他身上,自他肩頭至腳下,周身描刻,走線如刀。


  他抬起一隻手,手裡拿著那隻錦囊:“我問你,這裡面是什麼?”


  棲遲說:“不過是一些店鋪地契罷了,都是北地境內的。”


  何止是一些,整個北地的都在了。伏廷咬牙:“那最裡面夾著的文書又是什麼?”


  她沉默。


  “你在打發我?”他聲沉著:“還是要跟我決裂?”


  夜風吹過,棲遲看著腳下拖出的淡薄人影,回答不上來,難以回答。


  伏廷走近一步,高大的人影罩在她身前:“你早就想好了是嗎?”


  她終於輕輕點了點頭:“是。”


  “你想的就是將我撇開。”他聲更沉:“你想幹什麼?”


  棲遲更不能回答了。


  伏廷忽然拖著她的手在胸口一按:“你不是想要這兒嗎?我伏廷一身鐵骨,唯有這顆心不值一提,你想要,來拿啊!”


  棲遲心中一震,被他的低吼震懾地抬起頭。


  從未見他如此壓低眉目,半明半暗的月色裡,一雙眼沉得可怕。


  “說話啊!你對我全是虛情假意?”伏廷緊緊盯著她:“你我做夫妻以來種種都是假的?”


  棲遲怔怔地說不出話來,手被他緊抓著,心也像是被揪緊了。


  始終沒見她開口,伏廷聲音忽的哽了一下:“李棲遲,你我誰才是石頭?這麼久了,我都還沒有將你焐熱。”


  棲遲竟看見了他泛紅的眼眶,心頭一窒,酸楚難以言說。


  她見過他剛硬的時候,寡言的時候,甚至使壞的時候,霸道的時候。他是北地的英雄,也是北地的情郎,何曾有過這樣的一面。


  伏廷喉頭滑動:“你我連佔兒都有了,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從未想過會有一日在她面前問出這個。


  棲遲張了張嘴,他看著,霍然松開她,退了一步:“算了,我瞧不起我自己。”


  他將錦囊在她懷裡一塞,轉身就走。


  棲遲脫口喚他:“三郎。”


  伏廷停步。


  “他日……我還能不能回去你們身邊?”


  他日若她還好好的,還能不能回去與他們父子團聚?


  “我不等什麼他日。”他上了馬,扯韁馳出,消失在夜色裡。


  棲遲下意識地跟著追了好幾步,直到再也看不見他身影。


第八十四章


  光王府迎回了久違的主人。


  雖然已離開很久, 但府中一切如舊。


  一群老僕將四下都灑掃過了, 府兵嚴嚴實實地守在了各處。


  棲遲入了府,連披風都未解, 先帶著李砚去了祠堂。

熱門推薦

大玩家

純愛那年,男友帶我回家見家長。他舅舅冷峻刻薄,姿態高傲。「談戀愛可以,結婚不行。「以後隨便玩玩的女生不要帶回來。」話音落下。我面前突然閃現一幅畫面。

雙重生後渣男跪求我走前世劇情

"前世,我把探花郎囚在公主府,玩了三年,他把我殺了。 我們雙雙重生後,他還想走前世的劇情…… 不過我鳥都不鳥他,又和別人玩起了強制愛。 探花郎急了。"

死鴨子沒有愛情

「客廳給你留了燈,帶別的女人回來別吵醒我,我八點醒,讓她七點滾。」 發出的微信半天沒收到回信。 算了,我將手機丟到了一邊。 未回復的微信想來宋息嵐也沒看到,第二天我腫著眼睛下樓之時,那個女人正坐在我的位置上吃早餐。 宋息嵐頭發又染成了淡紫色,十分惹眼,比那頭紫發更惹眼的是他此刻漂亮臉蛋上的笑容。

偷吻

"阮螢因意外短暫「失明」,住進醫院。進醫院後,她聽到最多的,是病人們對陸遇安醫生的垂涎。 溫柔細緻,斯文禁慾。每一個點都讓人心生嚮往,想一睹他的風採。 阮螢也一樣,對他充滿好奇。"

重生在新時代

我醒來時,他們說我是秦家被抱錯的真千金。 可是家裡已經有了一位養了十幾年的所謂假千金。 家人等我自卑、嫉妒,痛恨命運的不公,在無盡的哀怨中沉入深淵。 可是我看著這個嶄新的時代,沒有戰爭和饑餓,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這對我而言,正是最好的時代。

最後,是她一個人

"婚後第三年。 傅言在外養了一位女大學生。 我像全天下女人一樣。 狠狠教訓了那個女生一頓。 他護著女生。 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不耐煩。 晚上。 他回來。 我又恬不知恥地湊上去。 向他示好。"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

Copyright © 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This site is protected by reCAPTCHA and the Google Privacy Policy and Terms of Service ap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