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公深吸一口氣,道:“外祖知道說的這話,你不愛聽。可傅兒,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你做事不該如此高調,如此往新皇眼皮子底下撞,他又怎可能不知你回京了?若是損了你的性命,害了……你又該如何?”
衛傅抬起頭,認真地端詳了下外祖。
外祖老了,他也看得出外祖眼裡滿是憂慮,可這一層憂慮卻不是為他。
“我在那邊不知京裡情況如何,又擔憂母後,才會想回來看看。”
“那建京將軍鄂畢河乃新皇的人,這般情形家裡不能也無法與你聯系,但外祖想著新皇既然沒殺你,顯然沒打算要你性命,便隱忍下來徐徐圖之。至於你母後,她現在過得很好……”
所以他現在是什麼呢?
用福兒家鄉的例子來舉例,就是爹死娘改嫁,不受待見的拖油瓶?怕影響了親娘的生活,親娘還沒出面,娘的娘家人便出面勸他,讓他不要去打擾親娘,你這麼高調過來,就是害了你親娘,害了你外祖家。
雖自打鎮國公到來,他沒有一字一句說這些事,但他的表情他的態度,都無不是在這麼訴說。
福兒在裡面聽的,那叫一個氣,若不是想著對方身份,真想打出去。
而衛傅鼓噪的心緒也慢慢沉澱下來,隻剩了一股莫名的悲哀。
他不可能和外祖翻臉。
之前那些年,外祖對自己的親切,還歷歷在目。
沒有黎家,便沒有黎皇後,更沒有他太子衛傅。父皇猜忌他,猜忌母後,為了他二人,外祖也付出了很多。
可心,為何這麼疼?
難道他真得不懂事?難道他真是一個害人的人?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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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福兒。
她端著一副笑,把大郎塞進衛傅懷裡。
“哎呀,大郎還是要讓你抱會兒,我鍋裡正燒著飯,我都忘了,抱著他可不能做飯。”
她又一改之前不敢和鎮國公說話的模樣。
“您是衛傅他外祖,我也應該叫您一聲外祖,您等會兒留下吃個飯,家常便飯,千萬別客氣。”
“就不用了,老夫還有事。”
說著,鎮國公站了起來,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放在桌上,又看了衛傅一眼,道:“你拖家帶口的,不為別人著想,也該為你妻兒想想,早些回去吧。”
他嘆了一口氣,便走了。
衛傅拿著銀票站起來,要去還給鎮國公,被福兒一把奪下來。
福兒也沒去送人,而是站在屋裡揚聲對外面道:“小五兒,送送客。”
衛琦垮著個臉出來送客了。
等院門關上後,屋裡的福兒對衛傅道:“還他做什麼?長輩賜不敢辭,給你你就接著,心裡不高興,拿著銀票去買點好吃好喝的玩點好玩的,就高興了。”
她翻了翻銀票,又數了下:“怎麼都是些百兩的面值,我還以為能給我開開眼,見見千兩或是萬兩的呢。”
百兩的她也有好不好?
“我還尋思你外公這麼瞧不上我,直接把一疊幾萬兩的銀票摔在我臉上,讓我帶著大郎滾,離開他的金貴外孫呢,沒想到他連外孫都不要了。別傷心啊,他不要你,你還有我跟大郎呢。”
“大郎還要爹呢?是不是大郎?”她低頭和衛傅懷裡的大郎說話。
大郎很給娘的面子,喔喔了兩聲。
“你看,咱大郎都比有些人明白,這母子父子的血脈聯系,可不是是誰都能切斷的。”
她噼裡啪啦地一通說,說完又招呼小五兒上菜。
剛送完客的衛琦,又垮著張臉,去廚房端菜了。
衛傅被福兒弄得哭笑不得,可不得不說,每次她都能以各種讓人啼笑皆非的方式,來撫平他內心的不平和傷感。
菜擺好後,老爺子也來了。
之前老爺子一直沒露面,此時坐在桌上後,主動給衛傅倒了一碗酒。
“旁人說什麼無關緊要,隻要你自己覺得自己的路沒走錯。”
衛傅看了看桌上幾個人,重重地點了點頭。
“爺,我敬你。”
老爺子笑了一聲,洪亮道:“好!沒有什麼事,是一碗酒下肚解決不了的。喝醉了睡一覺,明天起來又是條好漢子。”
之後衛傅果然喝得酩酊大醉,福兒要管大郎,還要管他,自然沒功夫收拾殘局,於是又是衛琦垮著張臉去收拾了。
福兒先把男人放在炕上,又給大郎洗了洗小臉和小手,換好尿布,放在炕裡面。她自己也去洗了下,又給衛傅擦了擦臉,才上了炕。
她一上來,男人就抱了過來。
“喝醉了你還煩人。”
“我才沒喝醉,”他嘟嘟囔囔說,“我那都是給爺面子,才故意裝著喝醉了。”
“好好好,你沒喝醉。”
沒喝醉,幹嘛往自己懷裡鑽?
他平時沒喝醉的時候,可從不幹這種事,因為他覺得這麼幹有損他的顏面。
“……我沒想到外祖來了後,竟會這樣……其實他這樣也沒錯,畢竟他要考慮大局,可是……”
“你不要理他,之前我還不是很支持你來考春闱。如今既然這樣了,你就給我好好考!”
男人嘟嘟囔囔在她懷裡說了很久很久,福兒隻能一邊聽著,時不時應他兩句,還得關注著背後的小崽子。
終於把他哄睡了,她又側身看了看娃。
幸好娃也睡了,那就睡吧。
.
會試之前一般還有磨勘和復試,這是為了防止考官與考生勾結作弊。
磨勘是鄉試填榜後,將所有中舉之人的朱墨兩卷蓋上钤印,送往禮部以供磨勘。復試則舉行在會試之前,一般是在二月初,一來確定應考士子已到京城,二來也是防止舞弊及冒名。
這對衛傅來說又是一個關卡,誰也不知禮部負責復試的官員,認不認識他,若是認出他來,又會怎麼處置,他隻能按照步驟一步步地來。
復試當日,一家人都在貢院門外等著接衛傅。
時間並不長,也就一個時辰,衛傅便從貢院裡走了出來。
“怎麼樣?”
“倒沒碰見熟人。”
如今一來甚好,至於能不能過,就看兩日後放榜。
一般復試後,不合格的士子會被剔除這一次會試,但這種事發生的概率極低,因為一旦發生就是大事,代表某一省出現了舞弊情形,是時不光得稟明皇帝,皇帝和禮部都要派人去當地進行詳查,是時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此時禮部就因廢太子赴考一事,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本來這時是禮部最忙的時候,尤其今年赴考會試的士子特別多,竟高達六千多人,這麼多人一場復試是考不完的,得分數場。
如今卻因為一場裡頭的某一個人,剩下幾場都暫停擱置了。
也是巧,這場復試的主持乃禮部儀制清吏司一個六品主事,衛傅不認識此人,但不代表此人不認識衛傅。
此人也是愚鈍,當時沒表現出來,復試考罷就匆匆忙忙回禮部了,把事情稟給了上級吳郎中。
吳郎中一聽這事,也有些慌神了,便稟給了左侍郎顧碩,於是這下整個禮部的人都知道了。
就此事,一眾禮部官員經歷了一場爭辯。
有官員說,應該將此人剔除這一次會試,有人提出如果剔除,必然有人詳問究竟,是時該如何回應?到時候如果引起風波,致使人心惶惶產生混亂又該怎麼辦?
自然有人問怎麼就讓他考到京城來了?
這個問題誰能回答?誰又能解答?
誰都不敢拿主意,誰也不能拿主意,隻能再往上一級稟給禮部尚書。
彭越在聽說後,也未說其他別的,隻是道:“其實此事很好解決,邢主事非正常場合見過那位,讓他沒認出此人便罷。如今簡單的事,倒勞動一級又一級,竟讓顧大人也慌了神,拿來找本官尋個法子,真是……”
剩下的話,彭越未說,顧碩心知肚明。
這是彭老鬼在譏笑自己失了態。他當然知道彭越在之前曾做過前太子的太傅,可新皇上位後,並未處置此人,此人依舊是壓在自己頭上,還好好的在內閣當他的大學士。
但此時顧碩顧不得去怪彭越,因為對方說的沒錯,此事就該壓在僅限一兩個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少才越好處置。
如今這麼多人知道,誰知會不會節外生枝?還把自己牽連了進來!
那個邢主事真是榆木腦袋人太蠢,還往上面報,上面的大人知道了,是管還是不管?管不管都為難。
如今這事倒砸在自己手上,聽彭老鬼的意思,出了事反正是他的鍋,與他無關。
顧碩懊惱至極,匆匆下去處置。
等他走後,彭越徐徐地嘆了口氣。
先生也隻能幫你到這裡了。
第77章
顧碩所想沒錯,知道的人越多,走漏風聲的幾率也就越大。
當晚,一個禮部官員輕裝簡行來到鎮國公府,不多時又離開。
等其離去後,世子黎辰和父親鎮國公坐於堂中,面面相覷。
“父親難道沒與他明說?”
鎮國公嘆了口氣:“我雖沒跟他明著說,但他如此聰慧,又怎會不懂我的意思?”
“既然他懂爹的意思,為何還要去赴會試?他是怎麼從建京考上來的,建京那些官員都是瞎子不成?”
不同於黎辰驚駭之下的激動,鎮國公倒是沉著許多。
“他未曾觀政,朝中認識他的官員並不多,更不用說建京那種地方了。下面的地方官員不識得他本人,也是正常。為了防止舞弊,考官們在考前是不允許與考生接觸的,他在鄉試之前,能一路考上來,倒不讓人詫異,唯獨鄉試……”
鎮國公摸了摸胡子道:“鄉試之後有鹿鳴宴,考官有京中派去的人,按理說不可能發現不了。唯一能有解釋的就是,那些官員發現是他時已經晚了,桂榜已張貼出,為了不使自己攤上麻煩,隻能佯裝不識,把問題丟到京裡來解決。”
不得不說,鎮國公不愧是鎮國公,猜得不說對了十成,也有八成。
“那鄂畢河呢?他就真坐視把人送到京中來?他就不怕被…陛下遷怒?”
“他怕什麼?那老東西在先皇在時,就負責鎮守建京,遼邊一帶問題錯綜復雜,他歷經廢帝,又至新皇,都沒影響他什麼。這人是個老狐狸,放這麼個人在他的治下,難道他不頭疼?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人送走,反正從頭到尾與他無關。”
“那照爹這麼說?我們隻能坐視不管了?”
鎮國公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別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外乎怕攤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我們卻不能。如今黎家好不容易安穩些,去年有朝臣建議陛下廣納後宮,也被他拒了,說明他還是看重潆兒的。”
“可男人多薄幸,當年廢帝也曾看重潆兒,最終還是沒改男人本性,若不是潆兒生下太子……”
說到這裡,鎮國公頓了頓,“如今當務之急,還是該讓潆兒盡快誕下一個皇嗣,陛下中年得子,必然視為重寶。等到那時候,潆兒的位置穩了,我們黎家也穩了……隻是委屈了傅兒,如今也隻能委屈一下他了,等以後有機會再補償他。”
“既然如此,那這次我去找他說。”黎辰站起來道。
鎮國公嘆了口氣,擺了擺手。
“去吧,你是他舅舅,好好跟他說,這孩子倔強,但也該知道什麼時候能倔強,什麼時候不能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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