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024-11-06 11:04:374308

況金鑫還在等著他的品後感,滿眼期待。


徐望感覺心中的煩躁、雜念都在茶香裡散了,不自覺嘴角往上:“好喝。”


他不懂茶,說不出那些個道道,卻也分得清好賴。


況金鑫嘿嘿一笑,憨厚眉眼間盡是滿足。


徐望忽然特羨慕他。人這一輩子能把時間和精力放到自己喜歡的事情上,福氣。


“機票訂好了,”吳笙放下茶杯,和他通報最新進度,“今天下午五點的。”


徐望沒想到他動作這麼快:“到榆林?”


“嗯,”吳笙說,“榆陽機場。”


徐望點點頭,將茶杯喝見底,起身回臥室收拾行囊。


吳笙就一個雙肩電腦包,輕便得像要去中關村上班;況金鑫則是一個半人多高且塞得滿滿的巨大登山包,沉重得像要去逃難;徐望既沒吳笙那麼瀟灑不羈,又沒況金鑫那麼周全惜命,最終收拾出來一個稍大些的休闲雙肩包。


剛收拾好,吳笙出現在臥室門口,沒頭沒腦問了句:“工資結了嗎?”


徐望想也沒想就答:“結了,一分不少。”


吳笙點點頭,幹淨利落離開。


徐望莫名其妙,想了半天,也隻有“吳笙還算有點良心,知道問問他要沒要來血汗錢”這一解釋,可再回憶一下對方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他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自作多情了。


收拾好背包後,三人簡單吃口午飯,一齊奔赴南苑機場。


傍晚,航班準時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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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坐標(109.7395,38.3437),在衛星地圖上的定位和吳笙判斷的絲毫不差,就是陝西北部,再精準一點,榆林市城北四公裡處,鎮北臺。


那可不是默默無聞的地方,而是長城遺址中最氣勢磅礴的景觀之一,與嘉峪關、山海關齊名,稱為“萬裡長城第一臺”。


要在平時,徐望絕對會興致勃勃對這趟旅行展開無盡美妙暢想,但在被連續折磨了三個夜晚之後,他現在隻希望盡早結束這種詭異的“夜行生活”,抱著枕頭睡到地老天荒。


事實上他也是這麼做的,一上飛機就會了周公。


同他一道入夢的還有況姓小伙伴。


吳笙也想睡,奈何鄰座的某人腦袋一直壓在他的肩膀上,實在擾人清夢。就在他琢磨著是把肩膀撤走還是把人推起來的時候,飛機忽然一陣顛簸。


飛行中遇見氣流是常有的事,吳笙習以為常,而飛機也的確很快又重新平穩下來。


但這一顛把徐望顛醒了,睡眼惺忪地抬起臉,茫然地問:“怎麼了?到十二點了?”


吳笙:“早呢,睡你的吧。”


語調是嫌棄,聲音底下卻是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徐望一看就是根本沒醒透,聽見“早呢”,瞬間安心,把腦袋重新放回吳笙肩膀,繼續呼呼。


他的動作太過理所當然,把吳笙給看愣了。


過了一會兒,吳笙也閉上眼,裝作睡著一樣,輕輕歪頭又把自己腦袋搭到了徐望腦袋上。


你壓我肩膀,我壓你一頭,終於覺得不虧了的吳笙同學,一夢到榆林。


六點半剛過,飛機準時抵達榆陽機場,三人沒去榆林市區,而是打車直接去了距離鎮北臺最近的北嶽廟村——鎮北臺作為國家級景區,晚上不開放,他們很想偷偷潛入直接在坐標點等,奈何心有餘而膽量不足,回頭坐標沒定上,再被保安逮了,那真是雪上加霜。


下出租車的時候,天已黑了大半。手機顯示的溫度同北京幾乎一致,但風卻明顯冷冽了,帶著西北特有的剛勁與粗獷。


這是一個典型的發展中的北方村莊,平坦寬闊的柏油路兩邊,既有整齊的樓房,也有高矮不一、年頭各異的平房,既有往來匆匆的私家車,也有房前屋後聊著天的村民街坊。


“一個標間一個單人間?”賓館前臺對於新登門顧客提出的要求有些犯難,“我們沒有單人間。”


徐望也想過這種情況,立刻換B方案:“那就兩個標間。”說完他又回頭看吳笙和況金鑫,“這樣行吧?”


吳笙沒意見。


況金鑫也順當點頭,但還有點小小疑問:“那咱們……誰和誰住啊?”


徐望摸摸鼻子,眼神不自覺漂移:“呃,都行,看唄,誰和誰住不一樣。”


“嗯,隨意,反正也待不長。”吳笙專注地拿著手機當低頭族,仿佛那裡面有整個世界。


況金鑫總覺得整個賓館大堂裡飄著一種微妙氣氛,但又實在辨不出個中深意,正糾結著,就聽前臺阿姨爽朗出聲:“哎呀你們這幾個娃,我們有三人標準間嘞!”


問題迎刃而解,況金鑫喜出望外:“太好了!”


吳笙把手機放回口袋,默默遠目。


徐望接過阿姨遞來的鑰匙,“由衷”稱贊:“姐,你家房型真全面。”


簡單放好行李,三人在附近隨便吃了一口飯,因心裡惦記著晚上的事,也沒嘗出什麼滋味。


填飽肚子再重新回到賓館,才八點四十,反正等著也是等著,索性定好鬧鍾,再來一覺。畢竟這幾天下來他們缺得最多的就是睡眠。


這一次有枕頭有床,比飛機不知舒服了多少,別說徐望、況金鑫這樣睡眠質量好的,就連吳笙,都一沾枕頭就著了。


很快,三道呼吸在房內均勻起伏,疲憊了多日的伙伴們在這難得的平靜安逸中慢慢恢復著能量。


時間一點點流逝,夢亦越來越香……


“這個是渾湯饸饹,純羊肉的臊子,另加了素臊子和葷湯,沒吃呢,光是聞味就香得讓人受不了了……”


“霍,這湯絕了!”


“吸溜——”


“吸溜——”


“這面也霸道!用陝西話那叫‘撩咋咧’!我剛買面的時候老板和我說,他們家的饸絡面還是古法軋的,假一賠十!”


“啊?‘肉到吃時方恨少’問我怎麼吃出來是不是古法?我哪知道啊,我今天也第一回 吃哈哈哈……”


“接下來是油糕嘍,炸得金黃金黃的,我來嘗嘗——”


“咔茲——”


“咔茲——”


“靠!瘋了!這他媽誰啊!”徐望拍床而起,活了二十九年,第一次被人饞醒了。


轉頭一看,隔壁床的吳同學早坐起來了,抱臂皺眉盯著聲音傳來的牆壁,渾身每個細胞都在犯愁。


反倒是離牆壁最近的況金鑫,睡得怡然自得,完全屏蔽掉了外界幹擾。


“小況這睡眠質量,得算高科技了。”徐望羨慕地輕嘆一句,而後給吳笙使眼色,小聲問,“去不?”


就兩個字,但吳笙秒懂。


“走。”


難得遇上讓徐望和吳笙同仇敵愾的事兒,倆人幹淨利落下床出屋,在從外面輕輕帶上自己房門後,毫不猶豫叩響了隔壁房門。


門內的熱鬧戛然而止,連帶著走廊都安靜下來,很快,隔著門板傳來一聲警惕詢問:“誰啊——”


徐望和吳笙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隔壁。”


兩個男人的聲音似乎讓門內愈發警覺起來,窸窸窣窣的掛鏈鎖聲之後,門才慢慢打開一道窄縫,露出半張男人臉:“什麼事兒?”


雖然臉才半張,但一看就是身形健碩膀大腰圓的主兒,徐望決定先禮後兵:“你好,我們是隔壁房的,旅遊一天挺累,這都晚上十點半了,你看你這邊吃東西、聊天什麼的,聲音能不能小點?”


徐望是緩著聲音說的,特禮貌特商量的語氣,門內的男人顯然沒料到是這麼個溫柔開場白,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撓撓頭:“對不住哥們兒,我剛才沒注意,從現在開始一定小聲!”


徐望沒想到這人還挺好說話,立刻給出友善笑容:“出門在外都不容易,互相理解,互相理解。”


男人連連點頭,眼看一場紛爭就要化為春風細雨,從頭到尾沒說話的吳笙忽然開腔:“錢艾?”


門內男人愣住,第一次認真打量吳笙,片刻後霍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班長?!”


“不是,等等,這什麼情況?”徐望有點懵,目光在吳笙和門內男子臉上移動了幾個來回,突然反應過來似的,猛地定在鏈條鎖後面的臉上,“你是愛錢?!”


四目相對,一起同過窗的記憶亦在門內男子腦海中翻湧上岸:“體育委員?!”


“……”徐望算是明白了,他這位老同學靠班委會職務標記青春。


第11章 機場


人生四喜之一,他鄉遇故知。


錢艾迅速放下鏈鎖,打開大門,挨個給老同學擁抱,平均一個抱幾十秒,情真意切。


徐望快讓他勒斷氣了,好容易松開,又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端詳一番,末了對著錢艾近一米九的魁梧身板嘖嘖稱奇:“我記得你高中站第一排,走萌系路線啊,這畫風突變得也太厲害了。”


“你直接說我胖得了!”錢艾爽朗大笑,“那時候胃口好,光長肉不長個,後來一上大學就開始竄個頭了,天天晚上蹬腿,沒一宿安穩覺!”他一邊說著一邊把人往屋裡帶,“別站門口說了,快進來快進來。”


徐望進屋才發現裡面根本沒別人,就一個自拍杆上面架著個手機,手機前面的桌上則擺了好幾樣當地美食,四溢的香氣簡直勾魂。


關好門,錢艾又快速跑到手機前面給出交代:“今天就到這兒了哈,這來外地旅遊還能遇見老同學,太難得,不招待說不過去,欠你們的明天繼續吃!”


徐望終於明白這位老同學在幹嘛了,轉頭和吳笙交換了個眼神。


後者心領神會:“美食主播。”


看著錢艾迅速掐斷直播,徐望有點過意不去:“這樣沒問題嗎?會不會掉粉啊?”


“喲,懂行啊,”錢艾把被子掀到一邊,一屁股坐床上,“掉粉的前提得有粉,我這樣的不怕哈哈。”


他這一笑,眼睛眯成了縫,倒有點當年圓乎乎的模樣了。


“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吳笙能耐,”錢艾說著看向吳笙,像要再確認一次似的,“我都變成這樣了,你還能一眼認出來?”


吳笙極其自然地聳聳肩:“要不怎麼我是班長呢。”


錢艾的眼神裡浮出一言難盡的光:“班長,你還真是一點沒變。”


吳笙同意這一點:“所以我們認不出來你情有可原,你認不出來我們就令人費解了。”


錢艾這叫一個冤:“大半夜倆男的敲門,又是人生地不熟的,我淨顧著警惕了,哪還有心思看你倆長得是圓是扁。萬一對視上了,你瞅啥,瞅你咋的,那不是無妄之災嘛。”


“用不用這麼謹慎,”徐望無語,“就你現在這塊頭一般人誰敢動。”


“出門在外,不謹慎不行啊。”錢艾煞有介事地感慨,說完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困惑的目光在吳笙和徐望之間遊移,“你倆……一起出來旅遊?”


徐望語塞。剛才隻是隨口一說,誰知道控訴個擾民還會有同窗重逢的後續啊!


“那個,不止我倆,還有……還有我姨家的弟弟,”沒轍,徐望硬著頭皮瞎掰著,“他正好放假,想出來玩兒,爹媽都沒空,我就自告奮勇了。”


“什麼學校十一月份有假期……”錢艾嘀嘀咕咕,但也沒細追究,因為另一個問題更醒目,“你帶弟弟出來玩兒,拉班長作陪是個什麼組合?”


“我倆在北京遇見的,正好他也想出來轉轉,就同行了。”一個謊,總要一百個謊來圓,更要命的是人家熱情相迎,自己句句瞎話,徐望簡直是十二萬分愧疚。


錢艾沒半點懷疑,看看他,再看看吳笙,眼神裡既有感慨又有羨慕:“當年你倆就形影不離的,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關系還這麼鐵,真好。”


“鐵不鐵的,”吳笙輕嘆口氣,眼裡帶上一絲哀愁,“看從哪個方面說吧……”


徐望聽這話音怎麼聽怎麼不對,又不知吳笙要講什麼,心裡十分沒底,,索性拋出問題打斷他,奪取主動權:“愛錢,你呢,怎麼跑這裡來了?”


錢艾被問得一怔,愣了會兒才趕忙拿過手機晃晃:“這不是剛涉足新行業嘛,我的ID是老錢吃神州,那肯定要說到做到,身體力行啊。”


“吃遍神州?”徐望聽出他話裡的認真,“你還真準備拿這個當事業了?”


錢艾鄭重點頭:“活到老,吃到老。”


徐望樂了:“嗯,符合你當年的人設之一。”


“之一?”錢艾問,“那之二是啥?”


徐望說:“愛錢啊。”


錢艾總算逮著機會抗議了:“屬性這種東西,隱藏起來才有魅力,你總這麼掛在嘴上,顯得我多沒內涵!”


“隱藏屬性也是屬性好嗎,又不是不存在了。”徐望戳破他的自欺欺人,不過老同學提了,他也總要遷就一下,“那我以後管你叫什麼?錢艾?聽著多生分啊……”


“老錢唄,”錢艾咧嘴一樂,“我粉絲都這麼叫,親切!”


“……行。”自己怎麼就成對方粉絲了,徐望覺得需要捋一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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