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程往外看了一眼,傅落銀已經走了。
傅落銀比林水程還缺覺,他送他過來之後,又是馬不停蹄一個電話會議,開完後眼底紅血絲都出來了。
他隨便在七處分配的公寓房間裡睡了睡,一覺醒來後照例掃了一遍消息,卻發現林水程給他發了條消息。
兩個字:“謝謝。”
傅落銀正到處翻胃藥,冷不丁看到這條消息,還以為林水程發錯了。這人以前大多時候都給他發生活動態,什麼上飛機了呀,下飛機了,今天吃了什麼,回不回家……
陡然來這麼一條,仿佛林水程第一次認識他一樣。
“還挺客氣。”他想。
第28章
隨著項目截止日期來到,星大有關這個項目的話題也被推上了最高潮。
截止目前有關林水程和餘樊投票那個帖子已經超過了三萬人參與,不僅僅因為這次項目難,鬧得大,更因為背後與許多人利益相關——星大學術界,星大行政層,總務處……更有人通過層層關系扒出了,這雖然在星大校園內是一個礦泉水項目,但是背後的支持者絕對不是尋常人。
“星大學生和教授競爭結項”對於外界來說,本身也是一個足夠勁爆的話題。
而學術界關注的焦點是:根據目前已有的情報,這次名畫鑑定沒有辦法用目前已知的檢測方法做出來,是否可能涉及原子或者分子級別的造假?如果是這樣的造假,那麼又該以什麼手段去破解,背後的犯罪勢力random又有什麼背景?
越來越多的人將視線放在這個項目上,不管是在明面還是在暗中。
凌晨三點,離結項報告時間還有五個小時,學生會主席韓荒正在指揮組織部布置星大最大的大禮堂。
這個大禮堂平時不啟用,隻有校慶日和泰鬥級別的學術演講才會用到,韓荒作為學生代表和學校組委會負責布置,核對座次清單。
“主席,第一排的位置這麼安排你看看可以嗎,明天要參加的人目前已經報齊了。就是不知道各方面派的代表都會有誰。”幹員拿來一張表格,上面都是人名和對應的身份職位。由於是學術報告,星大一般會給學生們留出一些位置,以供那些想要圍觀學習的學生們現場聽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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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校長會到場,數院所有的教授都會到場——除了許空,許空依然在臥床休養。除此以外隻有一個總務處的代表人要來,媒體記者、贊助公司也都留了位置。
“等一下,我這邊信息有更新,你等等。”
韓荒注意到校方給他重新發了個緊急通知,強調了幾遍要他注意安排調度,還帶了很多個感嘆號,顯然非常緊急。
他點開一看,名單上多出了幾個名字,顯然是臨時決定加入的人員。
韓荒看了一會兒,久久沒說話,片刻後才低聲說出一個字:“日……”
幹員一頭霧水:“主席,怎麼了?”
韓荒飛快地把外套拎起來往外衝:“還安排什麼第一排第二排,明天直接清場,任何無關人員不得入內。聯系所有!所有校方安保人員!一直清場到北門,安全欄架起來,出入登記!你現在快跟我去保安處搬安檢設備!”
幹員快瘋了:“就剩下五個小時了!”
韓荒回頭對著大廳大吼:“快快!所有人都動起來!座位什麼的都別管了,叫所有能幹活的人都起來了!!這他X的,知道的是結項報告,不知道的以為明天聯盟就要毀滅了!今晚都別睡了!”
他跟著所有學生幹部一起統一調度,學生會所有人直接進入了瘋狂狀態,與此同時,校方組織處直接開始聯系各方面安全人員,聯盟星城大學重新進入了前幾天開大會的安保級別,並且隻高不低。
夜風冰涼灌入,韓荒去取了自己的小電瓶車,順手拿起手機看了看其他消息。
論壇中一邊倒的賭餘樊做出項目,目前林水程一邊的票數少得可憐。
林水程還沒有通過他的好友申請。
“要加油啊。”韓荒低聲說。
他隨後一腳踩下油門,唯一獲準在校園裡行駛的學生用電瓶車風風火火地開動了起來,幹員在後邊抱著器材,被風吹得涕泗橫流。
凌晨六點,許空從睡夢中驚醒。
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激動,隻是摁了護士鈴,強迫自己慢條斯理地跟對方講道理:“這個報告我必須得去,上邊的雖然不是我的學生,但是我預定了他以後是我的博士生,這次會這麼重要,本來我不生病的話,應該是我上去在那個位置,我的學生頂替我上去了,我不能把他一個人放在那裡。”
護士堅持:“不行,您至少再有一周才能出院,這個真不行。”
許空咳嗽了幾聲,有點急眼了:“你這孩子,我現在好好的,你看我下床給你走幾步——”
“還走幾步呢,老許,先跟我說清楚。”就在這個時候,門邊卻傳來一聲慢悠悠的聲音,一個四五十歲左右、溫柔儒雅的男人出現在病房門口,“林水程怎麼就成你的學生了,這事你跟我商量過沒有?”
*
早晨七點半,從校門口到大禮堂一路圍出了路障,同時隨處設置安檢設備,嚴禁一切校外人員出入。不少學生發現一覺醒來,連外賣都送不進來了,學生會立刻發布公告,啟用後勤處的搬運機器人替同學們運送外賣,由於緊急情況造成的不便表示抱歉。
該來的人員陸續就位,餘樊將PPT上傳到後臺電腦,正在與同院教授談笑風生。他今天換上了西裝,發型也特易打理過,顯得躊躇滿志的樣子。
韓荒守在門邊,配合學生會人員發放礦泉水,同時紀錄來人名字。
“幾位教授都到了,數院這邊,沈追教授,羅松教授,他們坐在這邊,楊申教授坐另一邊……等一下,他們為什麼不坐一起?”幹員悄聲問韓荒,韓荒對他比了個手勢,“噓,派系不同,辦公室鬥爭咱們學生會都有,當教授們沒有?”
楊申一身利落的職業短裙,優雅得體地獨自坐在靠左邊的位置上。那片區域中暫時還沒有人,她便安靜地打開了一本書。學生會的人過去送水給她,她也是溫和地笑一笑,說謝謝。
幹員看了一會兒,正在將信將疑的時候,門口來了一個眉目俊秀、身材高大的男人,他身邊跟了一個記錄員。
“警務總處一組副科長董朔夜,我代表警務處過來旁聽。”董朔夜微微頷首。
幹員趕緊紀錄下來,這次悄悄話都不敢說了,給韓荒發消息:“第一個大人物!警務處這次派人這麼大腕兒?”
韓荒:“我們的礦泉水項目可不是他們的礦泉水項目,我打聽到了,說是警務處之前一直在為這個案子焦頭爛額,來個副科長沒什麼奇怪的。”
董朔夜坐在了第一排靠邊的位置,記錄員則站在角落裡,從隨身背包中掏出記錄儀器,準備調試。
餘樊注意到了他來了,他之前雖然沒有見過董朔夜,但是之前交接名畫的時候聽警務處的人提起過——負責這個項目的是他們二把手,董朔夜年紀輕輕的身居高位,能力和來頭都不小,他於是走上前去攀談了幾句。
董朔夜待人接物很周正,也不是冷冰冰的那種類型,餘樊顯然跟他聊得很投機:“是的,是的,這次項目我們都在努力,包括這次出資贊助我們檢測的揚風納米科技……”
正說著,餘樊身後來了一位年輕女性,禮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餘教授。”
董朔夜眼神往上瞟了瞟,唇邊揚起一點笑意。
“啊,說曹操曹操到,傅總經理你也來了。”餘樊笑得臉上的皺紋如同一朵老菊花,傅雪也看見了董朔夜,頷首微笑向他致意。
幹員給韓荒發消息:“第二個大人物了,揚風納米科技的千金小姐,聽說和傅家沾親帶故,就是那個傅氏軍工……”
韓荒愣了一下,而後回復道:“不會,傅氏軍工絕對不會贊助林水程的對家。那個什麼傅雪頂多是同一個姓的遠親,不至於。”
幹員:“為什麼?”
韓荒:“問這麼多幹什麼。總之這絕對不會是傅家的意思。”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來的人越來越多,禮堂漸漸坐滿了人,唯一空缺的是前兩排的位置,隻坐了寥寥無幾的幾個人。
已經七點四十七了,除了接踵而來的大人物以外,所有人仿佛都意識到了什麼——今天這次競爭結項,還有一個人沒有來。
韓荒的眉頭皺了起來:“林水程人呢?”
幹員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離開場還有十幾分鍾,作為第一組報告人的林水程到現在還沒有出現!
他小聲問:“怎麼辦?這是遲到了嗎?你有沒有林水程電話?”
韓荒看向坐在左側的楊申,她正在打電話:“我有,但是不用了,楊老師在聯系。”
餘樊看了看時間,很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他開始詢問身邊人:“林水程呢?”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室內本來就安靜,這一聲仿佛掀起了無聲的浪潮。所有人都四處張望起來——仿佛這樣就能找到林水程這個人似的,盡管他們之中甚至有人還沒聽過林水程的名字。
韓荒當機立斷,直接快步走過去:“餘教授,林水程那邊應該有事情耽誤了,我們現在將報告的順序換一下,您第一開場可以麼?”
餘樊瞥了他幾眼,認出他是個學生:“你是誰?”
韓荒不卑不亢:“學生會主席,我認識林水程,我可以為他擔保,他隻是有事耽誤了,一定回來的。”
餘樊說:“讓我先上臺當然沒問題,但是他萬一沒來呢?”
他環顧場地一周,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會兒我講完了他還沒來,是要所有人陪著一起等他嗎?你能替他為這件事負責?”
韓荒肯定說:“我負責。”
“你拿什麼負責?”餘樊直接嗆了他一句,“今天這件事是大事,不是你們學生會的小打小鬧,小小學生會主席,不要把這麼嚴肅的事情看成隨隨便便的事!”
“他不行,那麼我來擔保呢?”
餘樊話音剛落,門口響起一個溫潤儒雅的聲音。
這個人一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門口的男人四十五歲左右,風度翩翩,一身精神筆挺的西裝。他身上帶著濃厚的書卷氣和落落大方的自信,眼神卻十分銳利。這種銳利來自於他常年參透世界與未知的超脫,更來自他缜密的思維與驚人的直覺。
這聲音仿佛一個開關一樣,直接關閉了場上所有的聲音,所有人齊齊陷入沉默。
幹員愣了一瞬之後,直接破音了:“楊教授!!!”
這聲音仿佛咔嚓一聲破開冰層,響亮而突兀,說完後他猛地捂住嘴,知道自己鬧了一個大笑話,整張臉都紅得像能滴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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