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音扇了扇霉味兒,也就是在這時,她耳畔捕捉到一點動靜。
伴隨著牙酸的吱呀響,門扉在背後砰然關上。
青天白日,屋中沒點燈火,隻高處開了一扇小窗,故而大門甫一合攏,四下裡便瞬間沒入黑暗。
商音回頭時望見幽邃處模模糊糊映出一道瘦高的影子。
她捧著書開口:“誰?”
繼而又試探性地問:“簡之?”
簡之是裴茗的表字。
對方頓在那裡,顯然當聽見這個名字後他周身的火氣比之前更漲幾分。
沒等商音看清來者的容貌,手腕猛地一緊。
她腦中猶在發愣,人已被大力拽向他跟前朝門上狠狠一壓,背脊撞著隔扇哐當輕響,這半壁門牆登時輕顫不止。
公主皺著眉心倒抽了口涼氣。
她怒意橫生地抬眸要說話,冷不防對上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那眼裡的慍惱居然不比她少。
商音沒來由地一“咯噔”,頃刻便泄了氣。
青年居高臨下投落的陰影堪堪將她整個籠罩其中,他鼻息既克制又隱忍,臉頰凸起的肌肉分明流露出此時的情緒。
“隋策?”
她道,“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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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肉……肉償(bushi
我真是卡得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
眼看著都90多章了,總得來點激情四射的內容吧(瘋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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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二章
聽到她的語氣, 隋策竟像是從鬱憤中勻出了一線冷笑,眼含嘲諷地反問道:“是我你很失望嗎?”
頭頂疏漏的天光正從他發梢照過去,一半在地上落了個稜形, 一半在他玉冠間瑩瑩閃爍。
商音右手被他箍著摁於臉側,發現對方這身打扮根本不是去述職的裝束, 秀眉當即皺起:“你跟蹤我?”
隋策眼神輕飄飄地一撩,並不否認, “跟蹤你怎麼樣?”
她眼角跳了跳, 感覺到來者不善, 分明是來找茬的, 當即別開視線試圖掙扎, “你放手——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然而任憑她如何扭動手腕, 青年也分毫不讓,似乎和她來真的。
隋策忽地握住她肩膀, 愈發用力地摁向門扉。
四周“哐”的一聲。
伴隨著他牙根裡咬出的字:“你就當真為了對付梁家,跟誰在一起都可以是嗎?”
“是嗎?!”
商音原本便暈眩著不大舒服, 一連叫他往滿是隔窗的木門上撞了好幾次,周身作痛,此刻也來了火氣, 對吼道:“關你什麼事啊!我們早就和離了!我同誰在一起用你管嗎?”
他嗓音比她更大:“你說和離就和離啊?!”
重華公主的嘴不減當年,言詞字句一如既往的帶毒。
回想起這數日來渾渾噩噩的每一刻,隋策隻覺心裡滿是不值, “宇文笙你耍我該耍夠了吧?當別人沒脾氣是不是!”
他覺得那天在長公主府的蓮池裡是戲弄, 之後在太玄湖邊的事也是戲弄。
乃至於皇宮御前的質問, 或是更早時候答應他的那些曖昧不清全是戲弄, 從始至終當真的隻有他一個人。
商音正張口要反駁, 青年猝然吻上來, 就著她微啟的唇霸道地探舌而入,氣息濃烈滾燙,近乎封得嚴絲合縫,甚至不必花功夫抵開貝齒牙關。
湧至嘴邊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濡湿打斷,她險些岔了氣,含糊不清地嗚咽著去推他。
但隋策吻得之粗暴蠻橫,唇齒顛轉纏攪,沒有一絲溫存可言,全然是在咬她泄憤。
背後已是房門,商音退無可退。
她朝旁一瞥,意識到自己還有一條胳膊空著,便想也不想一巴掌衝他側臉扇去——
青年眼眸驀地淬亮,反應極快地半途抓住,他松開了唇口,未曾費多大力氣便輕而易舉地將公主牢牢鉗制在牆上。
商音喘著氣瞪他,雙頰通紅卻不知是惱怒還是羞憤。
未承想隋策也在瞪她,唇角緊抿,瞳孔間流轉著不忿之氣。
如此四目相對,公主先還在不服,隨後沒由來地感到一絲不安。
她對這般姿勢和他俯視自己的眼神感到不安。
在兩相懸殊的力量對比下,那一瞬,商音竟有點害怕。
隋策大約是叫她那未遂的一巴掌惹惱,嗓音愈發失了克制,“一直以來我都讓著你,縱著你,高高在上地把你捧著,是不是就讓你覺得我很好說話啊!”
商音思緒凜然,想起存心要她名聲掃地的卑鄙小人們,再聞得此言鼻尖忍不住一酸,發了狠似的低頭要掙開。
“你放手,放手!”
“大膽你……敢對我放肆!”
隋策沒料到她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手勁不自覺撤了一半。
商音劇烈地拼命反抗,“這什麼地方,你不怕旁人看見我還怕!”
得知是這個理由,他胸腔莫名地浮起鈍痛,不禁感到諷刺,“你現在怕旁人看見了?”
“那你在太玄湖的時候呢!”
她聽不進去,仍在抵死掙脫,那樣子像是格外反感這樣的觸碰,隋策也不明白她怎麼會這麼討厭自己。
僅僅隻是獨處,她就如此難受嗎。
桌案邊積灰的筆墨在扭打下盡數掀翻,滿室乒乒乓乓,一地狼藉,半明半暗的耳房中難辨形勢,混亂之中兩人摔倒在矮榻上。
窗外的日光剛好灑落商音半身。
她在明,他在暗。
商音看著頭頂上方的隋策,即便宮裝凌亂狼狽不堪,她依舊不忘公主的威儀,泛著淚花呵斥道:“隋策你敢碰我!”
隋策握著她兩隻手腕,心底裡一面泛起悲哀,口中一面自嘲著咬牙:“是,我不敢碰你。”
“成親一年了,我連根手指頭都舍不得動你!你呢!”
他們倆為何會鬧成今天這樣。
“和離才多久?轉頭你就向別人投懷送抱。看我在乎你,看我為你著急,像個傻子一樣圍著你轉,你很開心是嗎?!”
“我隋策算什麼?我算什麼?”
他越說越悲憤,怒意衝頂,就著宮裝松開的胸襟扯下,張口便咬住商音的肩頸。
細膩的肌膚下流淌著血液的筋脈在他齒尖鼓動著。
隋策卻不收斂,他緊緊壓著她,怒睜的雙眸裡滿是不甘,甚至還加重了幾分力道。
這一口咬得瓷實,想來是真的被傷到了。
商音頸項一陣吃痛,驟然目眩,視線裡灑滿了星星,連陳舊的房梁也一並跟著扭曲起來。
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時涼時燙。
皮肉的痛楚終於牽扯出了這些天的委屈,那無法宣之於口的壓抑與難過齊齊決堤奔流,兜頭將她淹沒。
商音忽然冤枉極了,帶著哭腔放聲控訴:
“我沒有,我根本沒有!”
她用力搖頭,不斷徒勞的捶打,“他欺負我,是他欺負我!”
“你們都不信我,連你也不信我!”
這番話聽進隋策耳中轟然一炸。
他登時怔住,頓在那裡良久,僅一深想就立即明白了此間原委,青年混沌的眸色褪去衝動,轉而漫出冷峭的寒涼,古井般沉不見底。
直到旁邊傳來商音小小聲的啜泣,隋策才懵然回過神,忙輕拿輕放地松開她,又收去獠牙,小心翼翼地支起身。
眼見兩手的禁錮消失,商音也不客氣,她抿住唇二話未說奮力扇了他臉頰一耳光。
“啪”
聲音響亮。
隋策絲毫未躲,甚至停在原處結結實實地受了,等她打完,方起身坐在旁邊,儼然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公主頭一次在人前哭,她倒是不憋屈自己,橫豎哭了索性就哭個痛快,坐著認認真真地嚎啕一場。也不顧及什麼顏面,什麼莊重了,就這麼全無形象地抽噎,哭得傷心欲絕,滿臉淚水。
隋策在旁手足無措,簡直不知要怎麼是好。
他左右慌亂地輕聲朝她說:“對不起。”
見商音不理會自己。
猶豫片刻,又伸手去想替她穿好衣衫。
剛碰到衣角,她就揮開他的手,一邊哭一邊喘息著橫過來一眼,目光兇狠。
隋策隻能不敢再動了,垂首又垂眸,待在榻上等她發落。
商音抽得不能自己,好幾回險些沒緩過氣,不曉得過去多長時間。她抹幹眼淚,一言不發地拉起領口,遮住頸窩處深紅的牙印,重新系上腰帶與環佩。
隋策一直默默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公主殿下倒一點不覺得丟臉和尷尬,情緒宣泄完畢她又是那個頤指氣使的宇文笙了,商音抬手把他推開,攏起繁復的衣裙沒事兒人一般往外走。
他目光跟上去本欲開口,但終究知道是沒臉叫住她。
隋策環顧著地上散落的雞零狗碎,內疚且後悔地捂住額角,想不明白怎麼就做出這種事。
敞亮的光在商音開門的剎那潑進來。
她眼睛還有些腫,嘴唇發紅,下巴卻揚得倨傲,倨傲裡透出不易察覺的委屈,明豔萬千地抬腳出去。
裴茗已經在對岸的石亭中踱步賞景,應當是到了有一會兒了。
商音一路整理衣袍,理順鬢邊的碎發,借迎面而來的微風鎮定心神。
“殿下。”
大老遠望見她,裴茗就開始作揖行禮。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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