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過了一個多星期。
周三的時候,鬱白含照例問許忻言要不要一起去收養所,卻沒等到對方的回信。
他心頭隱隱有些不安,正想通過社團聯系對方,許忻言晚上便回了消息。
【許忻言】:抱歉抱歉,下午暈倒去醫院了。
【許忻言】:我先不去收養所了,休息兩天。
醫院?鬱白含一個警覺。
【有耳】:怎麼回事?
【許忻言】:下午本來在打高爾夫,休息的時候喝了點水,忽然就暈倒了。喔對了!司曇小姐也在,還是她讓人把我送去醫院的。
鬱白含心頭頓時“咯噔”一下,腦海裡冒出黃鼠狼給雞做質檢的畫面。
這是要做肝腰合炒了啊……
他小心謹慎地發出消息:你稱體重了嗎?
【許忻言】:?
他發消息的時候,正坐在臥室的小沙發上。陸煥從旁邊經過,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便側過頭正大光明地窺了個屏。
然後冒出了同款問號,“稱體重?”
鬱白含凝重,“是啊,萬一少了個腎啊肝啊脊椎骨什麼的……”
陸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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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輕敲擊鬱白含沉睡的大腦,“身上多道口子,不至於還能心大到毫無知覺地活蹦亂跳。”
鬱白含恍然松了口氣,“也是。”
他繼續同許忻言問道。
【有耳】:那醫生怎麼說?
【許忻言】:給我查了個血,說沒什麼問題。估計是中暑吧。
查血。鬱白含微微眯眼。
片刻,他醞釀著措辭發去一條:
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能大意,而且馬上就是聯賽了,萬一你又暈倒了怎麼辦?
【許忻言】:嗯…你說得有道理。[耳機摸了摸小熊貓]
鬱白含再接再厲:
既然做過檢查,醫院裡應該還留著檢查記錄,讓你家裡人去把記錄拿到吧。
【許忻言】:行,速速召喚我老爹!
…
再和許忻言聯系上,已經是第二天。
這次許忻言沒發消息,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電話接通,對方的聲音有點慌,“白含啊,那天的驗血報告拿到了,我身體確實沒有問題……”
“但他們還給我和司曇做了血型配對。”
“這是…這是什麼意思?”
終於察覺了。
鬱白含松了口氣,他想了想和人說道,“司曇身體不好,尤其最近,經常往醫院跑。”
許忻言輕輕“嗯”了聲。
鬱白含也放緩了聲音,“你若想查,一定能查到。”
聽筒裡默了半晌。
最後許忻言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我知道了。”
電話掛斷,鬱白含靠在沙發裡轉頭望向窗外的夜色。
沉沉暮色中,樹影婆娑,在夜風窸窣吹過後,一盞路燈映亮了樹葉上的脈絡。
他指尖在沙發上搭了搭。
受害者有了防備心,司曇還能這麼順利得手嗎。
恐怕不行了吧。
第100章 最後一坎
鬱白含正坐在沙發上深沉地凝望夜色, 陸煥就洗完澡從浴室出來了。
他停在沙發跟前,“你在做什麼?”
鬱白含微微眯眼,“天將明……”
陸煥輕聲, “說人話。”
“……”鬱白含伸手將他扒拉下來,按到自己身邊坐好, “許小姐打了電話過來, 司曇拿她的血做了血型匹配。”
血型匹配。
有點常識都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陸煥眉心一下蹙起, 垂著眼睫不知在想什麼。
正想著,一隻手忽然穿過他的頭發薅了一把。鬱白含扒拉著陸煥幹爽濃密的黑發, “別想了……你頭發好像幹了,我們睡覺吧。”
扒拉間帶走兩根頭發。
陸煥頭皮被扯得微微一痛,思緒都被帶了回來。
他應了一聲, 隨即拉下鬱白含的魔爪, 拎著人走向床邊。
兩人躺回床上。
鬱白含一個翻身嫻熟地滾進蘿卜坑, “關燈!”
他說完抬頭,卻看陸煥面色依舊凝重而沉冷, 眉間隆起一道溝壑。
鬱白含眼睫眨了下,隨即無奈:唉,他就說會嚇到小麋陸吧……
晚上不會還要做噩夢吧?
思量間,陸煥已經側身關了燈。
屋裡“啪嗒”陷入黑暗。
一片黑暗中,鬱白含想了想, 忽然伸手將陸煥的腦袋往自己懷裡一埋,撲撲拍了兩下。
沉思中的陸煥:?
鬱白含憐愛,“別怕, 白含抱著你睡。”
陸煥:……
“晚安, 純真陸煥。”
“……晚安, 世故白含。”
·
許家門路廣, 許忻言又是家中獨女。
現在她對司曇沒有了信任,許家查起這件事來雷厲風行,毫不含糊。
隻不過許忻言那邊還沒傳來消息,鬱白含這頭就久違地收到了司曇的動靜。
【都市怪曇】:少管闲事,弟弟。^_^
“……”
呵呵,他還想說少幹壞事呢。
鬱白含就回了個:^_^
收到司曇的消息之後,他同陸煥說了一聲。
陸煥表情嚴肅起來,捏著他的手腕想了想說,“這兩天我把華伍叫回來,送你上下學。”
鬱白含嗯了聲,又好奇,“從哪裡叫回來?”
“從遙遠的……”陸煥頓了頓,輕描淡寫,“國外。”
鬱白含也頓了頓,“行。”
隻要還在這塊世界版圖上就行。
華伍被派遣的地方很遠,按照陸煥的說法:估計得明天晚上才能回來。
鬱白含想著就一天應該沒什麼問題。
再說學校和雋桂苑隻隔了一條街,離得又很近——大不了他今天住學校也可以。
他沒太在意,白天繼續上課。
結果課上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就接到了樊霖打來的電話。
一般情況下,樊霖不會在他上課時打電話來。鬱白含心頭隱隱一緊,暫時顧不得還在上課,將電話接起來。
電話接通,樊霖的聲音傳來,“小少爺,我們剛出車禍……”
鬱白含心髒有一秒懸停。
他大腦空了一瞬,緊接著又聽樊霖繼續說,“避開了。先生沒有大礙,我們現在在醫院。先生說要第一時間讓你知道,給你報個平安。”
心髒又緩緩恢復了跳動。
鬱白含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手心都是冷汗,“哪家醫院?我現在過來。”
對面默了兩秒,大概是樊霖在向陸煥請示,隨即樊霖回他道,“阿倫離得近,先生讓他送你來。”
“好。”
電話掛斷,旁邊的室友朝他看過來。
楊子曳擔憂,“怎麼了,你臉色好白。”
課堂上打電話本來就比較惹眼,坐在四周的同學都將目光投向他。鬱白含搖了搖頭沒說什麼,隻是舉手上講臺同教授請了個假。
教授一聽是要去醫院,加上他知道鬱白含的家裡人就是他們C大的榮譽校友陸煥,忙準了假讓人離校。
鬱白含拿了手機一路跑去校門。
到校門口時,秦倫已經等在門外,兩人目光相對,對方嚴肅的神色稍緩。
秦倫頓了下,伸手拍拍鬱白含,“樊哥說是輕傷,上車吧。”
鬱白含拉開車門往裡一坐,心頭依舊焦急不安,“嗯。”
…
私家車一路駛到了醫院。
鬱白含匆匆趕到病房,推門隻見陸煥正立在窗前打電話——一隻袖口挽到了胳膊,上面有包扎好的傷口。
樊霖也立在一旁,看著比陸煥嚴重一點。衣服像是被玻璃劃破,沾了些血跡,臉上有一處烏青,但也行動自如。
鬱白含起伏的心口終於稍稍定了些下來,他開口叫了一聲,“陸煥。”
陸煥轉頭看到他,立馬掛了電話朝他走過來。
鬱白含看到他安然的模樣不由鼻尖一酸,心口悶悶的,眼眶帶了點潮湿,“傷到哪裡了?讓我看看。”
“手撞了一下而已,沒事。”陸煥停在他跟前,默了兩秒又說,“不嚴重,隻是想和你說一聲。”
鬱白含指尖落在他裹著紗布的胳膊上,指腹下觸到的是溫熱的皮膚和鼓起的青筋,仿佛有鮮活的血液在流動。
“是司曇,是不是?”
他抿著唇,眼底浸了湿意。顯得那烏黑的眸光更亮,視線定定地落在陸煥受傷的胳膊上。
他還是低估了司曇的狠。
知道最讓人畏懼、受盡折磨的不是傷及自己,而是威脅到他最重要的人。
“嗯。”陸煥低低應了一聲。
頓了頓,他忽然開口,“今天,是事故陸煥。”
“……”
眼眶的淚意一縮。
鬱白含抬眼朝人腦袋看去,看了兩眼又轉向樊霖,“他有撞到頭嗎?”
樊霖,“……沒有。”
鬱白含松了口氣,拍拍陸煥的俊臉,“都事故了,就別再逗哏了。”
陸煥抿唇,“……喔。”
鬱白含站了兩秒,還是沒忍住撲過去抱住了陸煥的腰,埋進自己的蘿卜坑。他隔著衣服,悄無聲息地吻了吻陸煥的心口。
“怕你們白含自責擔心是不是?”
所以才會第一時間告訴他。
而不是瞞著他、等事情都全部處理完了,最後給他一個塵埃落定的結果——這樣隻會讓他更加沉重。
陸煥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捏了下鬱白含的耳垂,“你也不需要自責。”
他濃密的睫毛垂下,掩去了眼底的幽色。
隻有他自己知道,在車禍發生的那一瞬間,他腦中驟然浮出了上輩子臨死前那支離破碎而猩紅的一幕幕畫面。
但這次完全避開了。
他徹底跨過了命運給他安排的最後一道枷鎖。
而且——
陸煥捏在人耳垂上的指腹微微收緊,濃稠的眸色中暗流洶湧。
上輩子不明不白地死去。
這次他終於知道車禍是出自誰的手筆。
埋在懷裡的身軀忽而輕輕一顫。
陸煥低頭看見鬱白含烏黑的頭頂,他正想要再次開口,就看鬱白含從他胸前抬頭,淚光又開始在眼底打轉。
“陸煥,你是在給我打耳洞?”
手勁兒這麼大,捏得他好痛!
“……”陸煥手一松道歉,“走神了。”
鬱白含體諒地蹭蹭他,“算了,捏吧。”今天是解壓蘿卜。
一隻手掌轉而落在他頭頂,輕輕搓著他的蘿卜纓。陸煥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不用。我們白含已經做得很好了。”
一旁樊霖也開口道,“小少爺,我這次可有好好開車。”
鬱白含側頭看向樊霖。
確實,自從他三不五時給人背誦行車安全指南,樊霖東瞟西瞅的習慣已經改了很多。
樊霖說,“今天我就是察覺到側後方一輛大卡車突然加速變道,我一個警覺!下意識將方向盤一打,結果擦著邊避開了直衝而來的大卡車,隻撞上了綠化帶。”
鬱白含光是聽他描述都聽得心驚膽戰。
他聽完拍拍陸煥,“記得給樊霖獎勵。”
陸煥點頭,“已經頒發了免死金牌一枚。”
話落,旁邊的樊霖十分受用地挺直了背脊,跟隨而來的秦倫則露出了饞涎的目光。
鬱白含:……
看來他們都知道,自己有多能在陸煥的死線上蹦迪。
他轉向陸煥,“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剛才已經讓人把消息放出去。”陸煥雙手揣在兜裡,神色淡淡的,“就說我出了車禍,情況不明。既然司曇要針對我們,聽到這個消息,崔家一定會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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