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宗敲敲隔間門板:“你說話小心點,Lisa前陣子入手一件透視裝,她覬覦你想讓你給她當模特想很久了。”
“……她不會有機會的。”
已經有手速快的同志到達戰場, 然後他們哭笑不得地返回直播間裡評論:邵爹!什麼小狗蛋兒!人明明叫小仙女兒!
你完了!等著穿透視裝吧!
Lisa的微博雖然也是個大V,不過大家平時都以為她是美妝穿搭博主。她從來沒有借著邵司炒熱度什麼的,就算有關於邵司的微博,也用了代指‘他’。網友越扒越覺得好玩,因為她的微博裡充斥著對邵司的吐槽。
比如這條:今天真的好氣,在破洞牛仔褲裡加條秋褲算什麼鬼提議啊,這兩個人是瘋了嗎,日常想辭職[/攤手]
於是Lisa的微博瞬間淪陷。
直播時間過得很快,邵司提醒道:“還剩五分鍾啊——”
——別哇QAQ!再多播一會兒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注意到邵爹的表情了嗎,非常迫不及待。
——友情提示:各位剛來的朋友們,此次廁播即將圓滿結束,晚上睡播再見。
“五分鍾,聊點什麼好。”邵司想了想,“直播是不是都要說些謝謝某某某送的小火箭什麼的……”
不顧廣大網友的反對。
邵司當起播報員:“謝謝‘鹹魚’的玫瑰花……”
然而他說了兩句,覺得特別傻,最後摸摸鼻子道:“這樣吧,早上學了兩句戲腔,唱給你們聽聽。”
邵司唱戲腔唱得並不專業,從氣息便能聽出來頗為業餘,不過他也是剛入行,天資算是不錯的了。尤其那幾聲彎彎繞繞清越如箏的調子,與其說是悽怨,聽著倒有幾分邵司嗓音裡獨有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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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司唱歌的時候,眼皮習慣性微微閉上。
直到最後一個音收尾,他才緩緩睜開眼睛,讓人覺得他眼角那道輕微上調的弧度像他的聲音似的,熨成一團漣漪。
百萬網友:雖然不聽不懂在唱什麼……不過好好聽啊!
邵司唱完一小段,又看了眼時間,毫不留戀道:“時間到了,我關直播了,再見。”
“你晚上真直播睡覺?”兩人從廁所走出去,李光宗還是難以想象這個畫面。
邵司:“不然呢,我直播打農藥嗎?”
李光宗:“……”
“對了,保姆車裡有外套,你要冷的話我給你拿去。”
李光宗說完,轉身小跑往車庫去了。
邵司腳下步伐沒停,晃晃蕩蕩地往上課的那間教室裡走,然而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隔壁房間虛掩著的門裡傳來幾聲輕不可聞的聲音。
——是葉瑄。
他試探著推開門,往裡面看了兩眼,並沒有看到人。
循著聲音走,走到角落小房間門口。
那是用來放道具的小倉庫,位置隱秘,不仔細看,很難發現角落裡還有一扇小門。
有時候劇組裡東西堆不下,就會往這裡面堆。
邵司走到門口,沒敢再繼續往前走——因為那聲音已經很近了,雖然隔著門板,有些字音聽起來還是模糊難辨,但是大致意思卻是可以憑借其他音量比較大的零碎詞匯推斷出來。
葉瑄聽起來情緒很不好,但是又要壓著這種過分激動的情緒,故作鎮定地問:“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
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葉瑄沉默著在裡頭來回踱步。
有好幾次踱到門口停下,邵司都以為她會直接推開門出來。然而每次做好準備之後,腳步又遠去了。
“……我沒有那個意思,”葉瑄沉靜下來,語調還是往常那樣,細柔婉轉,“好的,那就拜託您替我轉告老先生一聲。”
這個老先生……
是誰?
邵司暗自把這三個字記在心裡。
就在他琢磨的時候,門‘啪嗒’一聲開了。
葉瑄本來要往前走的腳步頓時收回去,並且再度向後倒退兩步,她眼神裡帶著幾分隱藏著的探究:“你怎麼會在這裡?”
邵司眨眨眼睛,扯謊面不改色:“我找顧延舟。”
他說完,發現葉瑄仍舊在打量他。
邵司深知該如何演才能讓她信服,眼裡流轉出一些恰到好處的無措和困惑:“剛進來,聽到這裡有什麼聲音就想過來看看,然後你就開門了……抱歉,是不是嚇到你了?”
葉瑄果然放松下來,雖然還是有點僵硬,不過好歹客套著笑了下,說:“沒有。”
“那就好。”
邵司正欲再說些什麼,隻見葉瑄抬手往他身後指,蔥白的指尖在空中點兩下都像是蝴蝶將要展翅欲飛一樣,唱戲多年的風骨不是蓋的。
他沉吟著,這戲拍下來他以後會不會伸個手指也要在空中顫幾下的‘老戲骨’。
然後葉瑄說:“顧先生在門口。”
“……”說曹操曹操到。
顧延舟帶著劇本走過來,由於室內氣溫比較高,所以脫了外套,裡頭隻穿著件黑色單衣。他彎腰隨意將劇本放置在桌面上,道:“聽說你找我?”
邵司心說,你來那麼快幹什麼,借口我都還沒有編好。
“嗯,是啊。”他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在顧延舟對面站定。
在顧延舟上上下下幾番打量之下,邵司從兜裡掏出一張五十塊錢,接著又摸了幾個鋼镚出來,一起塞進他手裡:“給你……還是你要支付寶轉賬?”
顧延舟:“你跟我槓上了是吧?”
邵司:“當然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
他說完又暗暗看一眼葉瑄,覺得這姑娘真是深不可測。
她極其擅長跟人劃清界限。
二十多歲的年紀,卻有著跟同齡人完全不相符的成熟。能夠三言兩語,避開所有熱絡,好像永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看來要想接近她,必定要打一場持久戰。
不過《面具》的拍攝行程定的是半年,這半年裡,機會多得是。
然而他沒有想到這個機會來得那麼快。
下午。
邵司再度穿上戲服,跟著老師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學。
他有些舞蹈功底,不過也正因為之前學的類型是現代舞,所以動作節點上有很多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小習慣。
“你這個地方,胳膊肘揮出來的時候太硬了,手腕別繃著,柔和一些。”梅老師已經年過七旬,頭發花白,但是訓斥人的時候絲毫不減當年威風,據說還是梅蘭芳老先生的後人。
“這個動作你再練練,什麼時候練好了我們什麼時候繼續。”
邵司現在學的這一出,是相當有名的“霸王別姬”。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嬴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幹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
不止是動作,念唱時還要斟酌那些百轉千回的情緒,除此之外,眼神也相當重要。
就這麼一小段,邵司練到最後都不知道已經是多少遍了,練到最後,鼻尖都泛起一層細密的汗水。
梅老坐在旁邊,沏上一壺茶,慢悠悠地喝了幾杯,像是在戲園子裡聽曲似的。
估摸半個時辰之後,梅老終於淡然道:“行了。”
然後他又取了個空茶杯,茶杯的顏色是茶通透的綠色。
老先生拎起茶壺倒上一杯,頓時煙雲滾滾,香氣四溢。
梅老身穿老式舊棉服,袖口寬松略微下垂,他說話間抬手將那杯茶推到對面去:“喝杯茶,休息一下吧。“
趁著邵司喝茶的空檔,老人坐在他對面,布滿深褐色皺紋的手隨意在桌面上敲點著,嘴裡輕聲哼著不知名的曲調,咿咿呀呀,摧枯拉朽似地,放縱在聲色裡。
等邵司放下茶杯,梅老輕敲桌面的手略微一頓,他似乎是透過邵司,看著另一個人一樣,眼底有些惋惜和悵然:“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有幾分像我以前教過的一個學生。”
邵司起初不以為意,直到梅老又嘆息著說出他的名字。
——“那孩子叫葉清。”
第三十一章
葉清。
邵司不敢確定梅老嘴裡說的那個葉清究竟是哪個葉清。
是他年少時候從錄音機裡聽到的那段磁帶裡,唱腔精致, 嗓音冰到極致的人?
“你同他有幾分相似, 可能是身段,又或者是唱詞時候聲音比較像……剛才我一晃神, 好像又回到以前在大院裡教他唱戲的時光。”
梅老眼神極其悠遠,哪怕已經上了年歲, 眼底依舊一片清明:“他是個好孩子,可惜啊, 老天爺沒有好好待他。”
[梅老, 線索人之一。]系統冒出來提示,[其他依舊情況不明。]
[他是線索人?]
[是的。]
系統很少會給他提供線索人, 因為長年出於報廢狀態,能力不足。
邵司一念之間又想起來,以前系統提供過幾個為數不多的線索人,不是老弱就是病殘。
[因為我隻能夠檢測出,生命體徵較弱的那些人。]
[……不用你說,我大概已經猜到了。]
系統沉默一會兒:[你面前這個老頭子,活不過今年年底了。]
梅老看起來身子骨很硬朗,不像是得什麼大病的人。
邵司聽後, 心緒百轉千回。雖然知道生死無常,他也常年遊走在這邊緣, 還是沒辦法看淡。
“您說的這個葉清,是二十幾年前……唱《歲暮天寒》的葉清?”邵司暫時拋開那些情緒,直起身子, 切入正題,“他是您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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