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門發出“吱呀”的一聲,所有人無不倒抽一口冷氣!
——小黃鶯身上穿著件淡黃色的公主裙,裙擺已經被染得鮮紅,她整個人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被人扔在角落裡,靠著垃圾桶。頭發凌亂,脖子處還有一圈觸目驚心的淤青。
讓人覺得詭異的,還有她的手腕,她的手腕被人生生折斷,以一種人類不可能做到的姿勢向外側翻轉。
沉默。
一時間沒有人出聲說話,甚至連驚叫都發不出來。
這些人跟傻了一樣愣著。
直到邵司站在他們身後,給救護中心打了一通電話:“您好,我們這邊發生了一起惡性傷人案件,受害人是一名六歲女孩,現在情況不太好,不知道還有沒有生命體徵……地址是水南路128號,大型體育場內。”
“對對對,打電話,”他們這才醒悟過來,趕忙掏手機道,“報警!”
黃鶯嬸本來在樓上找人,聽到風聲趕忙跑下來,整張臉慘白:“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你們看錯了,她肯定是躲在哪裡跟我鬧著玩……”
由於現場過於血腥,大家齊聲勸道:“你還是別進去了,已經叫了救護車,怕你看了之後……受不住。”
黃鶯嬸推開他們,高跟鞋踩在瓷磚上發出兩聲踉跄的聲響。越走近,聞到的血腥味就越重。
她將手掌握成拳、抵在唇上,一步一步往裡頭走,然後目光觸及到什麼,突然定住不動了。她被刺激得往後倒退兩步:“天吶——”
邵司站在她身後,一抬手,輕輕將她的眼睛遮住:“已經通知警方,救護車也在來的路上。她現在還有呼吸,盡管很微弱——所以你要穩住,不能自亂陣腳。想想自小黃鶯從早上進體育中心起,有沒有遇到什麼可疑的人,仔細想想。”
邵司這番話有轉移注意力的作用,但此刻效力微弱,黃鶯嬸此刻整個人出於崩潰邊緣,根本沒有辦法再去思考。
她哽咽道:“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我應該跟著她的,我為什麼就這麼大意……”
“現在警方已經封鎖了現場,要出去都得一個個進行排查。” 邵司站在水池邊洗手,此刻正歪著腦袋,用耳朵和肩膀夾著手機,“一時半會兒應該走不了,晚點可能還要去警局做筆錄。所以晚飯又隻有你自己一個人吃了,乖啊,別太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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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舟原本在午休,給媳婦兒發了幾條膩膩歪歪的語音消息,沒得到回復便專心看起劇本。陳陽坐在他邊上刷新聞,突然刷出來某童星遇害的消息,這條博文一時間引爆整個微博。
不知道是從誰手裡流出來的現場照片,悽慘至極。
“體育中心?今天邵司是不是在那邊拍廣告來著,還有這個小黃鶯……”
陳陽剛加載出來全圖,為了尊重死者,保護死者隱私,含有“女童星死亡現場”照片的博文被立刻秒刪。
顧延舟沒有多問案情,隻道:“想吃什麼?等會兒我收工了,給你捎過來。”
邵司關了手龍頭,擦擦手問:“啊?”
“你那邊不是排查嗎,不能隨便出去,總能進去。”顧延舟道,“還不準我探望家屬?”
第一百零四章
“什麼家屬——”王隊忙得焦頭爛額,收到通報, “讓他在外邊等著。”
過來通風報信的是個警局實習生, 剛才在門口被顧延舟三言兩語唬住,一時間大概是腦子抽了, 喏喏地說:“……他把身份證壓給我,我已經放他進來了。”
不光是男廁這個案發地點, 廁所外面整個都被圍了一圈警戒線。
根據在場人員的描述,小黃鶯一開始進的是女廁, 最後卻被人發現躺倒在男廁最後一間隔間裡。
這中間必然存在著一個轉移的過程。
王隊直起腰, 脫下醫用手套,將它扔進垃圾桶裡, 側頭道:“身份證拿過來我看看。”
實習生立馬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來遞過去:“給。”
王隊隨手接過,翻過來看了一眼:顧延舟。
“行,我知道了。等會兒你什麼時候有空就給他還回去。”
王隊將那張身份證塞回實習生胸口,然後將警戒線輕輕往上拉,騰出一個能夠容納人半蹲著鑽出去的空間,邊鑽邊說:“除了他以外,其他人誰也不準再放進來……你先去小周那邊看看需不需要人手,幫他做做筆錄。”
他還沒能走出去兩步,又被人攔下:“王隊——你看看這個, 剛從醫院發過來的照片。”
小黃鶯已經第一時間被送往醫院搶救,在手術過程中, 一名護士扒開她緊握僵直的右手,在她掌心裡發現一小團白色的紙張。
那紙不過兩指寬, 之前被精心折剪過,現在已經被抓到變形,很難看出原先是個什麼造型。
“很可能是犯人留下的,可能是誘騙工具,也許上面還帶有指紋。”王隊沉吟道,“請醫院妥善保管,我們這立馬派人過去取。”
警方還沒來的時候,整個體育中心裡一片混亂。
出了事大家隻想第一時間逃離這兒,誰也不想沾上這事,耽誤時間。
隻靠著幾個保安守門,其餘所有人待在裡面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這兇手可能還在我們中間,要再出了第二起命案怎麼辦,我們的人身安全誰來保障啊……這事跟我沒關系,先讓我回去吧。”
“是啊,有什麼需要可以再找我們,但是把我們關在這裡不太好吧,我現在尿急連上趟廁所都不敢……”
李光宗覺得莫名其妙,他推推邵司:“這群大老爺們什麼毛病,咱這體育場裡這聚著這麼多人,還怕這怕那的。”
邵司睜開眼:“潛意識覺得身邊藏著一顆定時炸彈,見誰都像兇手,指不定那顆炸彈見到四面出口都被封住,急了亂咬人怎麼辦——這跟人多不多沒有關系,再多人聚在一起,隻要心裡隻裝著自己,就不會從別人那裡得到什麼安全感。”
李光宗暗暗一琢磨:“受教了,被你這麼一理,好像還真是這樣。”
王隊將每個人的任務安排下去,順路想去看看黃鶯嬸,正好遇到邵司和某位壓了身份證“非法入侵”的男人。
顧延舟用保溫壺裝了一鍋雞湯帶過來。
邵司一邊捧著盛滿雞湯的壺蓋暖手,一邊不知道跟顧延舟說著什麼。等王隊再走近些,才將他們的話聽得清楚了些。
顧延舟:“鄉下散養的老母雞,聽說肉質很不錯。”
邵司:“你有毒吧,大老遠就跑過來給我帶雞湯?”
“嗯,那你說說,正常人都帶些什麼。”
“面包,礦泉水。簡單方便解飢解渴。而不是這個,我還要吐骨頭。”
“面包沒什麼營養,你自己說——我帶面包你會吃?”
邵司沉默一會兒:“不會。”
顧延舟點點頭,摸摸他的頭:“那就閉嘴。”
“咳,”王隊輕咳了一聲,然後轉而對邵司道,“剛才的事謝謝你了,我多帶了一批人,就是怕現場太亂,秩序問題嚴重。沒想到一來,這麼安靜。”
邵司擺擺手:“沒事,不客氣。協助警方,也是我們民眾的責任。”
顧延舟看他一眼,眼裡寫著一行字:說什麼呢
李光宗替自家邵爹解釋道:“當時全場封鎖,這群人鬧得跟下一秒死的人就是自己一樣。邵爹沒忍住,衝上去,喏——就是用那個話筒,他把音量調最大,劈頭蓋臉把他們給罵傻了。”
那個本來就是導演專用話筒,聲音最大的時候能夠全面覆蓋整個體育場場中心。
李光宗掐著嗓子學道:“一個個都是智障是不是?想去廁所的,組個團手拉手。怎麼那麼多事,配合一下會死啊?既然說都說了,順便再說一句,微博上照片哪個透露出去的……還他媽拍照,等著法院傳票吧。”
邵司輕輕抬腳踹了踹他:“就你戲多,閉嘴。”
王隊腦袋裡緊繃多日的那根弦暫時松了松,哭笑不得道:“原來是這樣。”
“總之很感謝你們,不然迎接我們的不知道會是什麼局面。目前在錄入所有在場人員名單還有他們對應的指紋,以及調取監控。”
王隊說完,轉向黃鶯嬸道:“你狀態好點了嗎,根據你剛才的陳述,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再問問你。”
“你說受害人當時自己跑去廁所,差不多隔了多長時間,你起身過去找她?”
“差不多……五分鍾不到。”
黃鶯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五分鍾,我記得當時場上在放歌,正好一首歌放完,我看看手表,心想這孩子怎麼那麼慢……然後我就過去找她。”
五分鍾。
在黃鶯嬸過去找她的時候,兇手聽到腳步聲,將她轉移到了一個最近、也最方便的地方——隔壁男廁。
顧延舟和邵司兩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太殘酷了。
跟兇手擦肩而過。在她沒找到人就這樣出去的時候,小黃鶯隻跟她隔著一牆之隔,正遭受著非人的對待。
王隊低頭在本子上記了兩筆,又問:“你去找她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痕跡?”
“沒有,我當時沒找到她人就……”
黃鶯嬸說到這裡,猛地想到什麼,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就怎麼?”
“我想起來了,”黃鶯嬸一激動便從座位上站起來,然而她哪怕站著也站不太穩,搖晃兩下道,“當時男廁裡有衝水聲!”
王隊沒敢說出自己的推測,按照辦案多年的經驗來說,這很有可能是小黃鶯向她求救,兇手為了掩蓋小黃鶯哭鬧的聲音所為。
“好,我的問題就問到這裡。”王隊收起紙筆,“你好好休息,別太擔心,受害人被發現的時間不算晚,積極救治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如果還想到什麼線索,就給我們打電話。”
黃鶯嬸接過王隊遞過來的名片,她反手握住王隊的手,纏著聲道:“你們一定要抓住兇手,警察同志,求求你們,一定不能讓那個混蛋逍遙法外。”
王隊拍了拍她的手,聲音裡帶著幾分沉重:“我們盡力。”
第四起。
這是第四起。
在前三起案子剛有點進展的時候,他們毫無防備地迎來了第四起相似案件。
由於體育場內工作人員、龍套、參演藝人人數總和過大,等採集排查完畢已經接近夜裡十二點。
李光宗墊著腳左望右望,還是沒有弄明白為什麼他們就被扣押了。
李光宗在體育館門口轉悠了一圈,看到重案組各成員都要收工了,有點懵逼道:“難道我們有嫌疑?”
顧延舟作為‘家屬陪從’,任由邵司頭將枕在他腿上,他自己則拿著明天會議上要用的企劃案翻看著,跟顧鋒場外連線,問了幾個問題:“你確定第三頁第十四行,這個百分比是正確的?企劃案誰做的?你居然還給了通過,這種方案在我這我就直接連人帶案開除了。”
顧鋒又跟他說了兩句,然後顧延舟便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顧延舟放下筆,將邵司身上蓋著的毛毯往上拉了拉,這才抬頭道:“你自己看看你爹包裡都放了些什麼。”
李光宗沒反應過來:“嗯?放了什麼?”
趁著老婆睡覺,顧延舟隨口槽道:“神經病才會放的東西。”
邵司沒睡熟,就是之前站太久站得太累,聞言他輕輕地在顧延舟手掌心用撓了撓:“……你說什麼,找死啊。”
顧延舟反手握住他:“醒了?”
邵司坐起身,體育館內倡導節能減排,就開了一盞微弱的吊燈,他抬手揉了揉眼睛:“睡不著。”
眼睛一閉上,都是小黃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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