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心經啊……段白月伸手按上自己的左胸,心跳有些微弱,卻總歸還是能感覺到,一下又一下。待到這裡徹底安靜下來,自己也就該徹底消失在這世間,如同那位老前輩守著老婆婆一樣,也尋個安靜的角落,守著此生唯一摯愛。
看著他的樣子,南摩邪心中酸楚,實在忍不住,轉身奪門而出,蹲在院中老淚縱橫。隻懊悔自己當初太慣著,沒有好好將人看住,落了一身治不好的傷病。
西南城的市集上,小販還在高高興興兜售最新版的《菩提心經》,這回不單能壯陽,還能助孕,男女都能練,銷量翻倍長。
架不住面前的人一直推銷,段瑤買了一本漫不經心翻看。大概是見他似乎很好做生意,立刻又有其餘貨郎圍上來,推銷頭繩胭脂匕首無字天書,甚至還有個不知從何處跑來的胖和尚,慈眉善目非要算一卦。
段瑤覺得自己腦袋都快要爆炸。
胖和尚道:“小公子可要算上一算?”
段瑤道:“我不算。”
胖和尚很堅持:“不收銀子,給家中人算亦可。”
段瑤道:“那給我哥算一卦姻緣。”
胖和尚掐著手指按了半天,道:“令兄若想要好姻緣,便是要從我這買瓶藥。”
段瑤問:“什麼藥?”
胖和尚神秘無比:“壯陽藥。”
段瑤當胸一拳,幹脆利落將人打飛。
胖和尚淚流滿面,一邊咳嗽一邊道:“小施主為何如此殘暴,我這藥當真是好藥,瓊花谷葉谷主配的,那可是江湖中一等一的神醫,服下後可金槍不倒,沈盟主用了都說好。”
段瑤拳頭捏得嘎巴響。
胖和尚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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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瑤拎起桌上替二嫂買的點心,轉身回了西南府,卻被金嬸嬸告知,說花棠一早就出了門,也不知是去做什麼,一直就未回來。
第68章 閉關 西南府的書信
直到吃晚飯的時候,花棠方才回來。
“瑤兒剛剛還在問。”金嬸嬸道,“現在被叫去了後院,該是在王爺房中。”
“大哥身體如何?”花棠問。
“看著精神尚好,南師父卻說拖不得,要盡快前往冰室閉關。”金嬸嬸道,“往後這西南府的事務,會分交給幾位大人,待到小玙回來後,怕也要多擔些事情。畢竟王爺一閉關就是三年,瑤兒年紀又小,雖說這兩年西南邊陲安穩,卻也總要有人鎮守這西南府,否則王爺怕也不能安心療傷。”
“小五本就是西南府的人,這些都是他的分內之事。”花棠道,“況且追影宮有宮主與公子在,西南蜀中相距亦是不遠,若實在有事,我們再快馬加鞭回去便是,嬸嬸不必擔憂。”
“委屈你了。”金嬸嬸拍拍她的手,又問,“白日裡去哪兒了,一整天也沒回來。”
“原本是打算去買些藥,卻在街上看到了錦娘。”花棠道。
錦娘便是當日趙五從虎口中救出的婦人,這次再回到西南府,是做好了長住的打算,金嬸嬸便安排她在府中的染布坊搭手做活,周圍都是歡聲笑語的豆蔻少女,錦娘臉上漸漸也多了笑容,與大家關系都不錯。
“她有什麼事?”金嬸嬸問。
“錦娘像是在躲一個人。”花棠道,“甚至連籃子都丟在了小攤上,匆匆躲到巷子裡,過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出來,遮著臉急急忙忙回了西南府。”
金嬸嬸皺眉:“躲誰?”
花棠道:“一個胖和尚,應當不是本地人。方才我順路打聽了一下,百姓都說是個江湖騙子,前幾日剛進城,靠著一張嘴皮子賣假藥混飯吃。”
“看錦娘孤身流浪,也知道是個有故事的人。”金嬸嬸道,“或許是昔日仇家,可要去問問看?”
花棠搖頭:“若的確是傷心往事,提起了反而是往傷處撒鹽,我隻是有些擔心她。”
“那便先不問了。”金嬸嬸道,“就算僅僅是為了年幼的兒子,要是以後當真遇到麻煩,錦娘應當也會主動求助,如今她既然沒說,你我便當什麼都不知道吧。”
“我先去看看王爺與瑤兒。”花棠道。
金嬸嬸點頭,轉身去了廚房熬藥。
臥房裡頭,段瑤問:“菩提心經到底是個什麼功夫?”
段白月答:“師父自創的功夫。”
段瑤道:“說了等於沒說。”
段白月伸手拍拍他的腦袋:“我隻練了三招,如何能說得清楚。這麼想知道,為何不去問問師父?”
段瑤道:“問了,師父不肯說。”
段白月道:“練完之後,便可獨步天下。”
“騙人。”段瑤不信,“若當真這麼好,師父早就該歡天喜地吹上天才是,又怎會像今日這般悽悽?”
段白月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卻道:“三年之後,你十九歲,再往虛算一算,說二十也不為過,該娶媳婦了。”
段瑤捂住他的嘴:“你別說話。”
“怎麼了?”段白月失笑。
段瑤猶豫道:“不吉利。”總覺得像是在……交代後事。
段白月搖頭:“想多了,我不會死。”
段瑤道:“嗯。”
“隻是換個身份活下去罷了。”段白月繼續道。
段瑤皺眉:“什麼叫換個身份?”
段白月道:“西南王怕是做不了了,想來小玙也不會願意一輩子待在此處,至於你,也是被慣壞了的性子。不過照目前的局勢,邊陲至少還能有十年安穩,倒也不用擔心。”
“為什麼不能再做西南王?”段瑤著急。
段白月道:“練完菩提心經,便會連血裡都帶著毒,容貌盡毀,半人半鬼。”
段瑤五雷轟頂:“我不信!”
“不信也要信。”段白月拍拍他的肩膀,“別總是小孩子脾氣,該長大了。”
“非練不可嗎?”段瑤急急問,“師父怎麼說,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二哥都去找天辰砂了,就不能等他回來?”
段白月搖頭:“來不及。”
“那嫂子怎麼辦?”段瑤繼續道。
段白月神情一僵。
“在我回西南的時候,嫂子還說要每月寫封書信,告知他你的近況,還說等朝中的事情清闲一些,便來西南看你。”段瑤道,“那時該怎麼辦?”
段白月道:“躲著不見便是。”
段瑤瞪大眼睛。
躲著不見?
“他是皇上,是一國之君,自然知道該如何取舍。”段白月微微閉上眼睛,“三年五年或許會生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誰還能氣一輩子,是不是?”
段瑤很想抱著他大哭,這是什麼見鬼的打算啊 。
“往好處想,總還有口氣在,比死了要強。”段白月道,“戴個面具,至少能在街上走。”
段瑤“騰”一下站起來:“我去找師父!”
“不必找了。”南摩邪推門進來,“莫說是找你師父,就算是找天王老子也沒用,除非有天辰砂,否則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可……”段瑤也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
“好了,出去吧。”南摩邪拍拍他的腦袋,嘆氣道,“若你二哥能找到天辰砂,事情或許還有轉機,但目前當真隻能如此。”
晚些時候等花棠過來,段瑤依舊蹲在老榕樹下,正看著樹根發呆。
“大哥歇息了?”花棠問。
“還沒,師父在替哥哥扎針。”段瑤站起來,硬生生把眼淚憋回去。
花棠道:“天寒地凍的蹲在這,也不怕著涼。”
“過幾日哥哥就要去練菩提心經了。”段瑤道,“冰室更冷。”
花棠拉著他坐在回廊下:“都知道了?”
“嗯。”段瑤擦鼻涕,拼命哽咽,越想越傷心,“師父就知道教些破功夫給哥哥!”
“小五還在海上漂,說不定當真能帶回天辰砂。”花棠替他擦擦眼淚,“王爺也隻是暫時閉關,事情總要往好的一面想,是不是?”
“嗯。”段瑤答應。
“好了,回去歇著。”花棠道,“王爺有傷未愈,你可別再著涼了。”
“二嫂也回房吧,哥哥這頭還要一陣子,估摸要到半夜去。”段瑤道,“不然大寶和小寶該鬧了。”
花棠點頭,又回頭看了眼臥房,見裡頭燈火昏暗一片安靜,不像是需要人幫忙,方才與他一道出了小院。
三日之後,段白月將西南府內的大小事務都做好部署,又寫了封書信,派人暗中送往王城,方才與南摩邪一道去了冰室中。
石門轟然關閉,即便是站在外頭,也能感受到刺骨寒氣。
一想到哥哥要在這鬼地方待三年,出來後還不知會變成什麼樣,段瑤終於再也憋不住,抱著金嬸嬸嚎啕大哭。
怎麼這麼倒霉呢,運氣好一點成不成。
西南府內的下人也在說,王爺這回要閉關足足三年,出來之後便可獨步江湖,說不定連武林盟主也不是對手。
邊陲眾部族的首領問說此事後,則是紛紛目瞪口呆。原本攤上這麼一個陰晴不定的王爺,日子就已經是提心吊膽,現在居然還要閉關練神功,千萬莫說當真想做什麼天下第一,我們安穩日子過了沒幾年,還想著要建屋屯田做地主,並不想追隨北上去篡位。
冰室之中,段白月雙目微閉坐在雪石上,任憑體溫一點一點離開,幾乎連血液也被凍結凝固。
千裡之外的王城,這日楚淵處理完朝中政務,剛回到御書房,四喜公公就樂呵呵迎上前,低聲說南邊又送來了書信,看火漆的顏色,這回可不是段小王爺,該是西南王親手所寫。
楚淵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
“是啊是啊。”四喜公公笑容滿面。
楚淵拍拍他的大肚子,哭笑不得:“你高興個什麼勁?快些拿來。”
“是。”四喜公公雙手呈上信函,識趣退下掩上門。
楚淵坐在龍椅上,輕輕挑開火漆,抽出薄薄一張信紙。
的確是熟悉的筆跡,卻隻有寥寥數語,說自己要去冰室閉關練功,西南府的事務已交代妥當,萬事皆好,勿念。
楚淵皺眉,重新拿起信封,倒過來抖了抖。
當真隻有這一張紙。
……
片刻之後。
哼!
“皇上。”見著他出門,四喜公公滿臉堆笑,“可要用膳?”
楚淵面無表情:“去,將那棵樹挖了。”
四喜公公笑容僵住:“又挖啊?”
楚淵問:“不可?”
四喜公公面色為難:“可那樹現在還在冷宮吶。”上回刨出去之後,一直就沒請回來,自己去看過一回,長得倒挺好,悄不吭氣開了一院子花。
楚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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