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瘸子?暗衛腦海中剛閃過這三個字,風雷便已經驟然躍起,身影如同長臂靈猴,須臾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暗衛不敢懈怠緊隨其後,山莊內早已亂成一片,四處都是舉著火把的家丁。玲瓏寶塔更是被人團團圍住,呼聲震天。
不斷有看守的屍體被搜尋到,很快便擺滿了道路兩側,瀟瀟兒眼底布滿血絲,殺氣畢現。
風雷站在一處高崗上,親眼目送瀟瀟兒進了玲瓏塔,唇邊的笑意越來越瘆人。暗衛看得心裡發毛,剛想說這人是魔障了還是快瘋了,就見他雙手挪開一塊山石,從裡頭取出了一柄彎月弓。
三支利箭被抽出箭囊,帶著壓抑多年的恨意,與一切都即將結束的暢快,風雷激動地連手都在顫抖,剛想對準塔頂機關,一陣劇痛卻已經從右肩傳來。
箭羽偏離原本的目標,有氣無力衝上天。暗衛看了眼手心的暗器,帶著濃濃的不滿回頭,說好各司一職,到底是哪家的小伙伴前來搶生意。
然後就見楚淵身披大氅,正站在不遠處的山石上。
……
第114章 大和尚 惱羞成怒西南王
江湖吉祥物覺得或許是自己眼花。
“你是何人?”風雷捂住肩頭,血不斷汩汩湧出,眼底寫滿恨意,五官幾乎要扭曲變形。
“塔裡有什麼?”楚淵淡淡問。
風雷怪叫一聲,撲上來想要與他同歸於盡,卻被暗衛用鐵鞭擋住。
“看著他。”楚淵並未多浪費時間,隻吩咐了一句,而後便轉身下了山崗。
暗衛齊聲領命,且沾沾自喜——也算是救過駕的人了啊。
山下,瀟瀟兒在進到玲瓏塔後,並未發現裡頭有何異樣。還沒等他仔細搜尋,卻有心腹急匆匆跑進來,說有一個守衛隻是被打暈,方才蘇醒之後說暗殺他的人不是東海客,而是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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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瀟兒聞言臉色大變,來不及多想其他,當即便轉身出了玲瓏塔,隻是方才出門,便又見管家氣喘籲籲跑來,通傳外頭來了一支軍隊,已將山莊團團圍住,說是要捉拿叛賊。
軍隊?段白月隱在暗處,聽到之後,微微有些皺眉,剛打算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身後卻傳來腳步聲,於是警惕轉身。
楚淵與他對視。
段白月:“……”
楚淵看著他半出鞘的玄冥寒鐵,幽幽道:“你居然聽不出朕的腳步聲。”
段白月也不知自己該是喜還是氣,上前一把握住他的肩膀:“你怎麼來了?”
“因為金姝的記憶恢復了。”楚淵道,“聽她所言,局勢似乎有些復雜,我擔心你,便來了。”
段白月又往山下看了一眼。
軍隊已經攻破山門,與流觴劍閣的人戰成一片。四處皆是殺聲鼎沸火光熊熊,瀟瀟兒被大內高手團團圍住,看起來雙方實力相差甚多,勝敗幾乎毫無懸念。
“風雷也在山上被生擒,他原本想開啟塔裡的機關。”楚淵繼續道。
“我未進塔。”段白月道,“或者說隻是進去了極短一段時間,便從暗處撤了出來。”
“你知道風雷要對付瀟瀟兒?”楚淵問。
“剛開始不知道,不過卻能斷定塔裡定然有鬼。”段白月道,“後頭看到瀟瀟兒急匆匆過來,也就猜到了五成,若不是你出面制止,現在隻怕瀟瀟兒也活不成。”
“我出面,他將來也一樣活不成,多苟延殘喘幾日罷了。”楚淵道,“與楚項沆瀣一氣,又偷襲白象國國主與高麗公主,死十次也不夠。”
“可我還未找到白象國一行人的下落。”段白月道,“如此貿然行動,會不會有問題?”
“按照金姝的說法,這些人是想帶著納瓦與坤達一行人前往翡緬國,最後交給楚項,所以人質定然還活著。”楚淵道,“至於究竟關押在何處,抓到幕後主謀,嚴加審問便是,何必再潛伏在此浪費時間。”
段白月點頭:“也好。”
“走吧。”眼看瀟瀟兒已被擒獲,楚淵轉身往山下走,“一道去看看。”
段白月跟上,想了想,又緊追幾步,讓二人並肩。
整座山莊已被大楚軍隊控制,天色微微發亮,瀟瀟兒與風雷被五花大綁,丟在了楚淵面前。
“白象國的人在何處?”楚淵開口問。
瀟瀟兒半癱在地上未回應,風雷則是一直用怨毒的目光盯著他,像是要將其剜肉飲血。
“不肯說?”段白月已卸去了易容的面具,見他二人如此,卻是一笑,“不如做筆交易如何?”
瀟瀟兒依舊死咬著牙關。
段白月道:“說出白象國一幹人的關押地點,我便替你將他關在玲瓏塔中,千刀萬剐。”
瀟瀟兒聞言猛然抬頭,卻見段白月看著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風雷。
“如何?”段白月繼續問,“這是你唯一報仇的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
風雷喘著粗氣:“你說話算話?”
“你瘋了!”段白月還未接話,瀟瀟兒先是癲狂地瞪大眼睛,失控道,“我哪點虧待過你,你竟如此叛我?”
“哪點虧待過我?”風雷目色赤紅,一頭亂發上沾滿汙物,看著著實像個瘋子,說出來的話卻如同悶雷,在瀟瀟兒心間炸開。
“你還記得十年前死在玲瓏塔中的鳳山嗎,他是我的兒子!”
瀟瀟兒聞言臉色慘白,像是要說什麼,卻又沒有發出聲音。
楚淵與段白月對視一眼,微微點頭。
“說吧。”段白月蹲在風雷面前,“人在哪裡?”
“玲瓏塔下。”風雷道,“暗道入口在後山九牧亭,從左數第三根紅柱下。”
“除了白象國的人,玲瓏塔中還有何機關?”段白月又問。
“沒有機關。”風雷回答。
段白月搖頭:“千辛萬苦誘哄仇家進塔,莫非隻是要他在裡頭轉圈不成?”
“玲瓏塔中的確沒有機關。”風雷道,“隻有炸藥。”
此言一出,瀟瀟兒的臉色愈發慘白了些,他先前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身邊這個看似老實巴交的人,居然在暗中做了這麼多的準備,隻為了取自己性命。
玲瓏塔地下原本隻有一層暗室,用來安置一切見不得光的人和事。後來風雷逐漸取得了瀟瀟兒的信任,便借著擴暗室之名,又往下新修建了一層,並且儲滿了炸藥與火油。除他之外,所有參與過的工匠都被暗中滅口,所以即便是瀟瀟兒,也不知這中間的手腳。
依照風雷的供認,侍衛很快便在暗室中救出了白象國眾人,一個不缺,隻是個個都昏迷不醒。段白月看後說是中了蠱蟲,不算嚴重,帶回王城便能解救,現在多睡幾日也無妨,歸途中還能耳根清淨些。
等處理完流觴劍閣的殘局,回到驛站後,天色也已經大亮。段白月安排完接下來的事情,便轉身回了臥房。
楚淵已經沐浴完,正靠在床頭等他。段白月大步走過去,取了手巾將他微微潮湿的頭發擦幹。
楚淵拈起他的衣服,皺眉:“你這幾日都沒洗澡?”
段白月識趣地站起來。
雜役說還在燒熱水,也等不住,索性直接用冷水擦了身子,又換了幹淨的裡衣才上床。
楚淵習慣性地靠過來,段白月將人抱在懷中,滿足到想要嘆氣。
唇齒貼在一起,相互舔了一下,有些像是小孩子鬧著玩。
段白月笑著捏捏他的耳垂:“區區一個流觴劍閣,都不放心讓我一個人來,再有下回還了得。”
楚淵問:“你還想要下回?”
段白月流利道:“不想。”
“原本是不擔心的。”楚淵道,“隻是金姝說得有些急切。”
“所以你便也跟著一起急了?”段白月問,“說說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淵道:“不想說。”
段白月:“……”
不想說?
楚淵閉上眼睛。
於是西南王便反思了一下自己。雖說分開了不過十日左右,但對於片刻也不願分開的兩人而言,也算是久別。誰家小兩口在久別重逢之後,會在同一條被子裡說這些喪氣暗殺之事,半絲風情也無,還不吉利。
就算是一國之君,事關叛黨,也一樣能睡起來在白日裡再談公事,不必急於一時半刻於是段白月湊近,親了親他的嘴唇。
楚淵懶懶躲開他。
段白月索性壓到他身上,道:“我不說了,不說了還不成?”
楚淵道:“明日就要啟程回宮,莫要鬧。”
“想沒想我?”段白月問。
楚淵撇嘴:“沒有。”
段白月把臉埋在他頸側,深深嗅了一下,鼻尖有些涼,呼吸湿熱道:“我卻想你。”
“想就想了。”楚淵不以為意,“這天下想朕的人多了去。”
段白月笑出聲,握住他的手腕壓在枕側,又低頭親了親:“帶東西了嗎?”
楚淵道:“四喜沒來。”你敢讓一國之君親自帶這些東西!
段白月覺得,自己以後定然要讓此類藥膏時時不離身。
不想讓心愛之人受傷,便隻有克制。段白月抱著他,想哄著人睡又不舍得,時不時便低頭要親,楚淵照舊是歪頭躲,眼底的笑意卻藏不住——或者說是壓根就懶得藏。
“什麼時候多了個玉佩?”段白月下巴在他胸前蹭了蹭。
“這個?”楚淵從裡衣裡拽出來,“差人代我去金光寺求來的,替你祈福保平安。”
“王城裡那麼多廟宇,何必非要去金光寺,很靈驗?”段白月問。
“是。”楚淵捏住他的下巴,“多年前曾讓他們測過你的八字生辰,結果一廟的和尚都下跪,說是大楚皇後命。”
段白月:“……”
為何不能是皇夫命。
楚淵將玉佩重新放回衣內。
“你一說,我這頭也想起來了。”段白月道,“先前在東海的時候,也見過一個胖和尚,自稱來自金光寺。”
“替你算了一卦?”楚淵問。
“也挺準。”段白月道。
“是什麼?”楚淵又問。
段白月道:“讓我小心一片小葉子。”
楚淵:“……”
“葉谷主沒來吧?”段白月問。
楚淵道:“來了。”
段白月心中萬馬齊喑。
楚淵道:“還沒到,估摸著過陣子才會回宮。”
段白月問:“住多久?”
“你怕是盼不走小瑾了。”楚淵拍拍他的胸口,“楚項已經騎到了大楚頭上,戰事在即,小瑾與千楓此番也會一道南下迎戰。”
段白月攤開四肢,看著床頂長籲短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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