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正們拔腳就往外跑:“集合了!集合了!”
老鄉一臉懵。
大家聽見集合令,都匆匆聚集準備列隊,忽聞馬蹄激烈,一匹快馬奔馳而來,正是自家的斥候:“集——合!整——隊!大人到了!大人到了!”
人群哗然了幾息,腳步陡然都加速了,迅速整好了隊形。
這些自然都是葉家堡的兵。
但留在河口的還有一些後來收編的,便十分摸不著頭腦。雖跟著也列隊了,卻忍不住交頭接耳:“誰啊?哪個大人?”
新兵就是差遠了。隊正氣死了:“安靜!大人要來了!”
有大膽的,發問:“隊長,哪家大人啊?”
“哪家?當然是咱家了!”隊正道,“咱們鄧州葉家的節度使大人!”
馬蹄聲和腳步聲接近了。
眾人都收聲,往那邊望去。
河口河道多,水汽重,常常有霧。尤其這個時間,遠遠看去,遠處白霧氤氲,仙境似的。
旗幟最先出現在視野裡。
擎旗官的馬高大矯健,踏霧而出。
那旗幟和趙郎君的旗幟樣式是一樣的,但更大,刺繡更精致。
中間的字卻不一樣,大大的一個“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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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州,葉家軍。
河口的每個葉家軍都把身體繃緊,盡量把胸膛挺得更高。
眼睛卻一直盯著那邊。
老鄉們亦遠遠眺望圍觀。
馬蹄踏碎了晨霧,清清脆脆。
兩隊旗幟緊隨擎旗官,迎風飄揚。
一匹健馬破霧而出,一身戎裝的女子悍利如刀。
更多的馬蹄踏碎晨霧,湧入了眾人的視野。
馬蹄踏地的聲音在清晨刺激著眾人的耳鼓。年輕的將領帶著殺意。
長長的隊伍整齊行進,扛著矛,背著弓,擎著盾,挎著刀。
腳步聲踩著心髒的跳動。
不說新收編的這些人,便是河口的葉家軍都呆住。
旗幟、服色,明明就是自家人啊。可怎麼如此陌生。明明大家分開才幾個月的時間,怎地家裡人變化如此之大。
在驍悍的氣勢中,甚至沒有人再去注意那女子的美貌。
在力量的面前,美貌又算得了什麼。
葉碎金的馬噴了個鼻息。
她控住馬,審視著隊列整齊的兵丁。
用眼睛看,還是可以分辨得出來哪些是葉家軍,哪些是收編的新人。
葉家軍未曾懈怠,新人亦有了模樣。
趙景文一個半路出家的,能做到這樣。合格了。
葉碎金點點頭。
“葉家軍。”她氣沉丹田,下令,“歸——隊!”
旗手打出了旗語。
河口葉家軍動起來了。
隊形變換,位置移動,片刻間,就和新收編隊伍分割開,形成了兩個方陣。
河口葉家軍,歸隊了。
新編隊伍茫然。
附近圍觀的百姓也茫然。
葉碎金的馬緩步上前,巡視一圈。
眾人都屏息,聽著她宣布:
“河口之地,即日起——為鄧州葉家領地。”
“爾等,稍安勿躁。”
……
營地上一片忙碌。
新來的葉家軍接手了一切防務,正重新布防。
新兵們忐忑,交頭接耳。又向新來的葉家軍投去羨慕的目光。
肉眼可見,新來的葉家軍衣甲裝備都比河口的葉家軍要強。可知鄧州待遇很好。
“會收編我們吧?”
“應該會吧?要不然練我們這許多天作什麼?白耗口糧嗎?”
五郎進了軍帳:“六姐,全部換防了。”
葉碎金正跟河口葉家軍的幾個隊正說話,她道:“過來一起聽。”
段錦也進來了,一起湊過來。
講的原來是此處的地形地勢和附近的勢力。
段錦不動聲色地踢了踢五郎。
五郎會意。因他是弟弟,是小舅子,更有立場說話。
趁著葉碎金停頓的空擋,他問:“姐,河口我們也接手了。什麼時候去房陵啊!”
一邊說著,一邊掰拳頭。
咔吧,咔吧。
河口葉家軍的幾個隊長都縮著脖子,鹌鹑似的。
他們身在河口,竟然不知道趙郎君要停妻另娶。還是大人親自殺過來,他們才曉得怎麼回事。
根本不敢抬頭。
感覺五郎君要不能馬上痛揍趙景文一頓,這火就要撒到他們身上了。
段小郎那眼神,也跟刀子似的,要砍人。
“不急。趙景文的大喜日子不是三月二十呢嗎,還有時間。”葉碎金專注地看著輿圖。
“趙景文不重要,”她的手指落在輿圖上,指著道,“趁這時間,我們先把谷城拿下。”
“畢竟,來都來了。”
第78章 禮成
五郎看過去。
葉碎金的手指從河口劃到谷城, 兩地連成一條直線。
她的指尖再橫著劃,直到抵到穰縣邊界。
如此,這塊三角形的地區, 便和鄧州融合了。
不不不, 等一下。
五郎沒法把趙景文從自己腦子裡趕出去。他太氣了。
可怎麼他六姐完全沒事?
五郎跑出去找了五叔和七郎。
這趟, 葉碎金帶了他和七郎,還有阿錦和周俊華。
五叔是硬擠進來的。這當然肯定是他爹的意思。
六姐離開比陽,他爹就得坐鎮。他動不了, 就把五叔塞進來。
長輩們肯定是怕六姐自己處理不好趙景文這個事。
果然,葉五叔聽了之後也撓頭。
“你爹叫我來給看著點。”他道, “主要怕六娘失態。怕她輕了, 也怕她重了。”
怕輕了,是怕她優柔寡斷,被趙景文甜言蜜語蠱惑,輕輕放過。
怕她重了, 是怕她殺性起,鬧出人命來。到底夫妻一場, 不至於。
長輩們的思想,還是傾向於勸和。
自古都這樣,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都是老話了。
但是也不能輕饒了找趙景文, 小舅子們的一頓暴揍是免不了。
這些, 都是尋常人家的女婿瞎折騰, 娘家人應該做的。
隻如今五叔撓頭:“六娘, 就不是尋常人。”
“先別管趙景文了。”最後, 五叔說, “先聽六娘的,拿下谷城。咱不能、咱不能幾個大男人,跟不上六娘的腳步。”
五郎鬱鬱。
他六姐這步子邁得太大,五郎追著,總覺得好像扯了蛋。
谷城是個不大的小城,看上去破敗。
拿下谷城沒費什麼力氣。因之前有個雜牌將軍在此駐守,他後來死了,如今這裡空虛。
原先有一些散兵遊勇,後來也都被趙景文收編了。如今小城空虛,葉家軍直接入主。
百姓頗惶然。
年輕閨女媳婦都藏起來,根本不敢露臉。
葉碎金巡視一圈後,對這個小城很不滿意:“人太少了。”
城本來就小,而且感覺特別空。
找了本地人來問,說是這幾年跑了很多人。這邊不安穩,自然都是往襄陽跑。
有能耐的,往江陵府跑,那邊據說更好。
葉碎金跟五叔念叨:“這裡如果能修個大城,再駐兵河口,為鄧州南端,則鄧州唐州的南線,便安全多了。”
葉五叔:“嗯嗯。”
葉五郎耷拉著腦袋。
葉七郎左右四顧,一會兒晃晃身體,一會兒又晃晃身體。
段錦比起平時,格外地沉默。既不嬉笑,也不說話。
周俊華盡量縮起來,想假裝不存在。
他就不想來。
是副使大人硬把他塞進來的。
本來十郎君鬧著非要跟著來的。副使大人怕來的都是葉家女婿的小舅子,到時候一句話不和容易炸窩。硬是把十郎君按在了比陽,把他給塞進來了。
居然還要摻和這種狗屁倒灶的破事,倒霉。
葉碎金撩起眼皮:“一個個都怎麼回事?”
葉五叔:“嗐。”
葉五郎忍不了了:“姐,明天就是二十二了!”
明天就是吉日,就是趙景文和裴家女兒成親完禮的日子了!
他六姐怎麼跟老僧入定似的,一點反應沒有。
“姐你說吧。”七郎十分相信葉碎金一定有安排,“是不是今天晚上咱們夜行軍,直殺入房陵?”
上次打唐家堡不就是嘛,好好的,突然她來一句“今日夜襲”,然後就打了唐家堡。
七郎摩拳擦掌,隻等著葉碎金一聲令下,他們兄弟就帶人奔襲!
葉碎金卻笑道:“還早。”
五郎氣得直翻白眼。
葉五叔也看不下去了,道:“六娘,現在去還來得及。再晚,那邊禮就成了。”
葉碎金也知道到這時候了,沒法再糊弄敷衍他們了。
她看了一眼周俊華。
周俊華非常識相:“末將去巡查城防。”
腳底抹油就溜之大吉了。
“五叔。”沒有外人在了,葉碎金問在場唯一的長輩,“這個事,你怎麼想。”
五叔道:“不能輕放過了他。怎麼也得讓你兄弟們狠狠揍他一頓。把他拎回鄧州去,冷他一陣子。叫他認錯。”
此言一出,五郎七郎都呆住了。
他倆同時跳起來叫道:“五叔五伯,你在說啥?”
不該是狠狠揍一頓,然後義絕嗎?
葉碎金微笑。
果然這就是,男人和男孩的區別。
這一趟,她連四郎都不帶。便是因為四郎已經成親,已經是男人。不像五郎七郎他們,都還可稱一聲少年。
唉,說起來,還是少年們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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