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他就那麼一說,我就多想了想……”她忙替兄長開脫,“他沒有……這自然是葉家的事,兄長曉得的。”
葉三郎臉色稍緩。
可桐娘垂著頭,她還是想把事情弄明白,畢竟關系阿龜。
女人有了孩子,就再沒什麼比孩子更重要的了。
她道:“可是,這些……本來就該是咱家的呀。現在咱家,才是真正的嫡房。”
她垂著頭,許久等不來三郎的回答,抬起頭來。
三郎眉頭緊蹙,盯著她。
他如今威壓日重,這樣看人,給對方帶來很大的壓迫感。
桐娘又垂下頭去:“我,我說錯了嗎?”
“你說的沒錯。如今我們才是嫡房。”葉三郎沉下心來,道,“所以,六娘那日才當著大家面,把這件事過了明路,以後葉家堡,是要回到我們這一房的。”
“爹年紀大了,我和六娘平輩,我還比她大,大概跟她走的差不多。”
“所以,她道明了,葉家堡給阿龜。祖產,嫡房傳承,永世姓葉。”
他沒有生氣,還肯與她好好說,桐娘松了一口氣。
她點頭:“這些我懂。我現在不懂的是,旁的那些怎麼辦呢?六娘她又不能生,現在趙景文都……”
她頓住。
因為這一次三郎的眼裡,清清楚楚有了怒意。
Advertisement
“這事,誰告訴你的?”他問。
桐娘老實說了:“是咱娘。”
一如猜想。
三郎深吸一口氣,又問:“你又告訴了誰?”
桐娘想說她沒敢告訴旁人,可又想起來,她的確是告訴了,對她來說不是旁人,可對葉家來說,當然是旁人。
她聲如蚊蚋:“隻、隻告訴了我娘。”
“那好。下次嶽母過來的時候,你告訴她,但凡我在外面聽到一耳朵關於這個事。我聽見一句,就祭一顆人頭,聽見兩句,就祭兩顆人頭。我不管她又告訴了誰,誰又告訴了誰。這個事,都閉上嘴。”
三郎殺過的人太多,當他這麼說話的時候,身上的殺意騰起來。與他耳鬢廝磨,同為一體的桐娘怎麼可能感受不到。
她嚇得臉色發白。
人們說,貴易妻,富易友。
娘家也一直告誡她,要她攏住三郎的心。實在不行,從娘家的丫鬟裡挑一個,給三郎納作妾,給她做幫手。
“不一樣了,他現在不一樣了。”他們說。
桐娘為他操持家務、生兒育女、孝順母親,看到她嚇得臉色發白,三郎心裡微微嘆氣。
枕邊教妻。
他想了想,為何妻子還要教?
因為女人們不像他們,有機會能走出去,能見識天地廣闊,更理解世間百態。
她們被拘在家宅之中,所見者院牆之內,鞋尖之遠,所爭者,三五尺頭,一二金釵,妯娌臉面。
十二娘走出去了。她如今就變得不一樣。
所以,這其實不是女子們的錯。
換了男子被從小這樣關住,日日隻對著針頭線腦鍋碗瓢盆,也不會比她們強到那裡去。
“你來。”三郎牽住桐娘的手,到床邊坐下,“我與你好好說。”
桐娘聽話地坐在床邊,等他說話。
“你先告訴我,為什麼覺得鄧州唐州也該咱家的?”三郎問,“你好好說,別怕。”
他終究還是溫柔的。
桐娘怯怯道:“我知道六娘厲害。可她打下鄧州唐州,靠的也是葉家堡的兵,而葉家堡,本該是咱家的。”
果然就是這個邏輯,三郎不意外,跟他猜想的一樣。
“你這樣想,要說錯,也不完全錯,的確,咱打下這麼多地方,用的都是葉家堡的兵。”
三郎問:“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一開始六娘就聽話嫁了,爹掌了葉家堡,我們……還會不會打?”
桐娘愣住。
三郎撐著膝蓋,緩緩道:“你所想的,我們早就想過了。我猜,大家都想過。”
“我和爹,還有五郎,我們曾經一起,心平氣和地推演過,如果當初葉家堡由爹來繼承,會是怎樣?”
“最後這個結論,是爹自己做出來的。”
“他說,如果是他,會趁著流民多人口賤,多買些家丁,稍稍壯大家中部曲。可這數量也是有限的。因為人要吃飯,我們家的田地就這麼多,出產就這麼多,能養活的人口是有限的。便是壯大,也有限。”
“然後,他會盡力與各縣縣令維持好關系。因為我們是草民,他們才是官。”
“所以,爹自己推演來推演去,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如果由他來繼承葉家堡,現在鄧州的主人或是馬錦回,或是杜金忠,他二人中的一個。”
“葉家堡還是葉家堡,鄉間一富紳。”
“但葉家堡其實是鄧州實力最強的一支兵了,馬、杜二人都懂。他二人必然是想要咱家的。”
“爹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不會跟做官的去衝突。”
“說不好,十一娘、十二娘就要被推出去,給他們做個兒媳甚至填房。”
“這,就是沒有六娘的葉家堡,沒有六娘的鄧州。”
“這樣的鄧州,會如同天上的餡餅一樣,自己掉到我家的飯碗裡來嗎?”
“桐娘,你說話。”
桐娘哪還說得出話來。
桐娘聽得兩眼發直。
其實人隻要不是先天的腦子有殘疾,大多是可以說得通的。
桐娘比較了不同的人給她的不同的說辭,很明顯丈夫說的更有道理,更合邏輯。
她的公公,的確是個守成、不敗家的人。但葉碎金帶著葉家做的一切,的確她的公公或者丈夫,都是做不到的。
原來如此。
桐娘有一種撥開迷霧見明月之感。
她呢喃:“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葉家堡以後給阿龜,因為阿龜如今才是嫡長房嫡長孫。他該得的。”她繞出來了,“其他的,是他姑姑自己賺的,是他姑姑的私房。”
三郎也松了一口氣。
他告訴桐娘:“這趟出去,軍功還沒錄完,賬還沒盤完。我們出去搏殺,也不是白給六娘幹活的。自然該升的升,該賞的賞。”
如今以軍功升遷,官職是有俸祿的。在這之外,還有賞賜。這些都是明路的。
在明路之外,還有旁的。
“昨天給的箱子,你收好,以後,這都是你的私房。”他道。
打仗發財可不隻靠升遷和賞賜。
這是人人都有的,雖不會像軍功和賞賜那樣記錄在冊,但這是軍中公開默認的。
所有軍隊都這樣。
三郎道:“孩子們的我來掙。他們阿爺掙的將來也會留給他們。咱家的孩子以後有好日子過。”
“隻你在家裡,我希望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不要瞎想。不要瞎聽旁人吹風點火。
桐娘點頭:“好。”
“對了,”他問,“大兄今日過來什麼事?”
桐娘道:“哥哥想問,能不能給他謀個差事。”
三郎想了想,道:“大兄也能識文斷字,也會為人處世,這樣,我安排他去內鄉做個押司。”
押司是縣衙裡的文吏,便是俗話說的小鬼難纏裡的小鬼。在過去,如桐娘家這種鄉紳也要客氣地與之打交道。如今,丈夫輕輕一句話,就給安排了。
“內鄉啊。”桐娘道,“有些遠呢。”
內鄉離葉家堡不算遠。但馬上,五郎婚禮結束後,他們家就要舉家遷往比陽城了。
論起來,內鄉可以說是鄧州離比陽最遠的一縣。
以後見面,就沒那麼方便了。
而三郎的舅兄,其實期盼著能去比陽。
“遠些未必不好。”三郎道,“親戚離得太近了反而未必好。”
“桐娘。”他又道,“你既知當初的事,便該知道六娘的性子有多烈。她如今一言九鼎,若惹了她的厭,便是我的舅兄、嶽父母,也沒人敢幫。到時候,求我也沒用。”
桐娘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第97章 婚禮
五郎的婚禮十分隆重。
整個鄧州、唐州有頭臉的, 凡是不必堅守崗位的都來了。
新娘的嫁妝很豐厚。足足有一百二十臺。
葉碎金記得不是太清楚了,但感覺似乎是比上輩子要多?
十二娘悄悄告訴葉碎金:“我小哥偷偷給我小嫂子添妝,叫我發現了。我爹也知道, 但他們不讓告訴我娘和我大嫂。”
葉碎金不動聲色地摁住了她:“這事, 就是不能告訴你娘和你大嫂。除非你想家裡雞飛狗跳。”
“都當我傻是吧?”十二娘撇撇嘴, “你們都不知道我看了多少跟嫁妝有關的案卷。”
她掰著手指頭給葉碎金數:“那些單純隻爭嫁妝的我就不必說了,就隻說為了嫁妝殺人的吧。”
“有婆婆殺媳的。”
“有公公殺媳的。”
“有丈夫殺妻的。”
“有妯娌殺嫂子弟妹的。”
“有大伯子小叔子殺弟妹嫂子的。”
“有侄子殺伯母嬸子的。”
“這說的,全都是跟嫁妝相關的。”
葉碎金太忙, 也顧不上十二娘的學業,聽她說這許多, 笑道:“長進了。”
又問:“看了這麼多, 有什麼心得?”
十二娘木著臉:“不想嫁人。”
“不想有公婆,不想有妯娌,不想有大伯子小叔子。”
“害怕。”
“就想在爹娘身邊。”
但其實十二娘姻緣頗順。
她夫婿生的清秀,性子也開朗。十二娘性子跳脫, 夫婿也不怎麼拘著她。她婚後都還可以常常和夫婿一起騎馬。
回娘家都是騎馬。反倒把四夫人給臊了,隻好對女婿加倍地好。
子嗣上也順。幾個孩子裡竟隻夭了一個, 其他的都站住了。
子嗣順,婆婆便看她順眼, 很多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
是姐妹們都羨慕的姻緣。
如今,這個姻緣最順的妹妹,反倒皺著鼻子說“不想嫁人”了。
葉碎金道:“別怕。沒人敢對你這樣。咱家的姐妹, 再不會有三娘那樣的情況。”
她道:“若有, 我屠他滿門。”
十二娘眼睛瞪得溜圓。
覺得她六姐是在開玩笑, 又覺得她仿佛是認真的。
到底是玩笑還是認真, 她竟分辨不出。
又有些驚嚇, 又很奇妙地……感到興奮又痛快。
有人來請, 葉碎金道:“我去了,你去幫四嬸招呼女賓去,別淘氣。”
葉碎金是要去前面見外客的。
她才要邁過門檻,十二娘忽然追上來:“六姐!”
她問:“我能跟著你嗎?”
今生的十二娘,明顯膽子比前世的十二娘要大得多。
所謂前面,是待男客的地方。這是正式的場合,其實不該女賓出現的。
葉碎金仿佛是被大家都忘記了是個女子。
隻記得她是兩州,不,現在其實可以說是三州,最有權勢的人。
葉碎金從十二娘的眼睛裡看到了憧憬。
這個妹妹敬佩仰慕著她。她想成為像她一樣的人。
當然沒人能成為她。她是撿了天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是幾世修來的福緣。
但有她在,可以讓弟弟妹妹的路都走得更順,更遠。
“那你跟上我。”她說,“一直跟著我,別叫別人衝撞了。”
熱門推薦
直男校草跟女友吵架被趕出家門。我試探地問:「要不,先 住我家?」誰知,他一住就是半個月。
研究生導師想把他兒子介紹給我。 無奈之下,我從大街上拉了個帥哥。 「導師,這是我剛找的男朋友。」 帥哥一臉懵的看著我,又看了看導師。「爸?」
我穿越到京圈文裡,為了逃避家族聯姻,開了一個修車鋪。 京圈太子爺們一天撞壞兩輛車,我的小日子十分滋潤。 直到有一天,女主跑到我的修車店來打工。
高考結束,衛燃哄著我開了葷。 之後他食髓知味,糾纏我整整七年。 朋友們都笑他舔狗: 「你就嫁了吧,他就差把命給你了。」直到偶然間,我發現了他的社交小號。 幾千條動態裡,滿滿都是病態的痴戀。 一身白裙的女孩漂亮嬌嫩。 是他遙不可及的白月光。 我這才知道,原來戀愛七年, 他把性給了我,卻把愛給了別人。
我囚禁了養我長大的清冷師尊。 他雙手被縛,衣衫大開,眉眼被遮。 一副任人採擷的模樣。 我日日與他歡好,卻不敢叫他一句師尊。 直到正道人士將我打成重傷。 堅固的鎖鏈被他輕易掙脫,一身血衣擋在我面前: 「我看,誰敢動我徒弟!」
我是個結巴。班裏人最大的樂趣就是逼我講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