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24-11-07 15:54:074088

可惜薛家還剛到京城,聖上就召他進宮,讓他協同禮部親自負責岷山駐軍的接風一事。


提親一事隻得暫時擱置。


是的,他打算提親。


其實他喜歡薛央這件事早有端倪,從她住進謝府成為他的「表妹」時,他就不自覺地關注她,小小的姑娘,明明寄人籬下,卻不卑不亢行止有度。


後來為了她能住得安穩,他們成了未婚夫妻。


關於這件事,他父親沒有與他商量,而是直接下了決定:


「薛大人曾救我謝家,如今我們應當報這個恩。」


父親從來不懂得與人商量,讓他讀書是這樣,讓他考功名是這樣,讓他定親還是這樣。


他討厭這種獨斷專行,連帶著對這門婚事也帶了幾分厭惡,明明每次見到薛央都很高興,卻總是端出一副不冷不熱的架勢。


仿佛要是欣然接受了這門婚事,就是再次向父親低頭一樣。


這樣平平淡淡地過了幾年,薛央及笄了。


謝家為她辦了及笄禮,遠在嶺南的薛父薛母送來了給她取的小字,和一壇女兒紅。


所有人都開始明裏暗裏表示,她長大了,他們……可以成婚了。


不知是不是受這種暗示的影響,他開始頻繁地夢見她,夢裏總是春色旖旎,不可與人言。


連帶著白日裏看見她的身影,聽見她的聲音,不經意觸碰到她的指尖,都會有些奇怪的沖動。


喉嚨很幹很渴,渴得想……咬她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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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臨安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少年對於這種未知的羞恥情緒下意識地逃避,隻好躲得她更遠。


他被聖上欽點為狀元那日,他終於有了對抗父親的底氣。


他退了親。


他隻是不想受父親的擺布,但他沒想過要讓薛央走。


薛央走的這兩年,醉酒後沒有瞭解酒的甜湯,熬夜讀書時沒有了貼心的夜宵,生病時沒有了可口的藥膳。


原來她早已侵襲他的生活,無孔不入,以至於沒有她,日子竟然變得索然無味。


他終於承認,這就是喜歡,他一早就喜歡她。


她花了七年讓他愛上她,他卻又花了兩年才認清自己的心,可惜似乎為時已晚。


因為接風宴上,他看見了薄戎,少年將軍腰間佩著的鴛鴦玉佩,眼熟得令人心驚。


他懷揣著僥幸上前去詢問,薄戎挑眉看他:


「你就是謝臨安?」


兩個男人對視片刻,不發一言卻從對方眼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資訊,然後敵意變得毫不掩飾。


今天的接風宴其他人其實並沒喝太多,喝得最多的隻有他和薄既安,他們是故意在拼酒。


薄既安其實酒量比他要好,他來院中嘔吐時,薄既安還隻是稍稍有些臉紅。


可薛央一過來,方才還叫囂著能再喝倒三個謝臨安的人,轉眼間就軟軟趴到了桌子上,抱著她的胳膊哼哼唧唧不肯鬆手。


謝臨安一口老血哽在心頭,可偏偏薛央就吃這一套,她對他拙劣的演技深信不疑,心疼得要命。


她去煮瞭解酒湯,那碗曾經隻屬於他的解酒湯,遞到了別人手裏。


曾經隻屬於他的鴛鴦玉佩,掛在了別人腰間。


曾經對他無微不至的姑娘,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另一個人。


那麼多次她的身影來到他的夢鄉,醒來時隻剩無盡的倉皇。


他怕極了這種倉皇,可唯有這次,他多希望這也是一場夢,醒來之後,她隻是遊歷未歸,並沒有喜歡上別人。


薛央,求你,別這樣殘忍。


3近來我遇見謝臨安的頻次有點高,昨晚接風宴上剛剛見過,今日不過是來如意齋買個我最喜歡的桂花糕,竟然也和他碰了個正著。


我禮貌打招呼:


「好巧啊謝大人,你也來買如意齋的糕點?」


他提著手裏的糕點,低低應了一聲「嗯」。


我羨慕地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油紙包,似乎就是桂花糕的香氣,我記得他以前明明不喜歡桂花的。


不過這不是我該操心的事情,我將目光從糕點上移開看向他道:


「對了,正好有個事昨日忘了同你說,咱們那個文訂婚書好似在貴府,什麼時候方便我去取。」


他猛地抬頭看我一眼,眼眶似乎泛起薄紅:


「一定要拿走嗎?」


我無奈回道:「其實我也覺得不必的,但他總覺得不放心。」


謝臨安的目光變得更加奇怪,居然有些可憐和委屈,我反應了一下連忙解釋道:


「他不是懷疑你的人品哈,隻是……隻是有些孩子氣的醋意,總歸我們已經退了親,還是拿回來為好。」


他又定定看我片刻,然後低頭避過我的目光:


「我不太清楚,興許是在母親手裏吧。」


他本來就不滿意這門婚事,不清楚婚書在哪裡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點點頭:


「成,那我改日再去找叔母拿吧。」


我說完就專心排隊,眼前的長龍令人心焦,等到我的時候不知還有沒有桂花糕。


思慮間,謝臨安已經將手上的桂花糕塞給了我:


「別排了,這包給你。」


我一愣:


「這不太好吧?」


他這個時候就買到了,定然是一大早就來排隊的,想來也喜歡得很,我怎麼好奪人所愛:


「那你吃什麼?」


「我……不需要了。」


31


我回家的時候,薄既安已經在花廳和爹娘坐了一刻鐘了。


他頗為幽怨地看著我:「你怎麼一大早就不在家。」


「早上出去散散心,順路買了個糕點。」


我將桂花糕放下,順口道:


「方才碰見了謝家表兄,他說婚書在謝家叔母那裏,改日再去謝府拿吧。」


母親聞言一愣:


「那日謝家來拜訪時我就問過婚書的事,她說婚書一直是臨安親自保管的,誰都沒給啊。」


我也一愣,片刻後就想明白了:


「他對這婚事一直不上心,恐怕自己都不記得放在哪裡了。」


我說著有些為難地看向薄戎,他卻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拿起手帕擦了擦我額角沁出的汗:


「這件事你不用再管,我去同他說清楚就好。」


32


謝臨安以為薛央總會再來謝府找自己要婚書的,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薄戎。


「一紙婚書罷了,謝大學士還捨不得了?」


謝臨安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


「一紙婚書罷了,薄小將軍為何執著要拿走呢?」


薄戎輕笑一聲:「不要走舊的,如何簽訂新的,不解決你這個麻煩,我又怎麼能放心地上門提親呢?」


「未婚妻?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這話你敢當著她的面說嗎?」


謝臨安沉默下來,他的確不敢。


說退親的是他,如今糾纏不休的還是他,他自然不敢。


可是就這樣放手,眼睜睜看著她另嫁他人,他又如何甘心呢?


「我與她自幼一起長大,兩小無猜,她喜歡了我七年,薄戎,你與她相識才不過兩年。」


薄戎無所謂地笑笑:


「所謂傾蓋如故,白首如新,喜歡可不是按時間決定的。」


他說著從懷裏取出一個香囊,味道不同於普通的花香,而是淡淡的一股藥香。


薄戎有些得意道:


「狀元郎也是要遊街的吧?你接住過她的香囊嗎?」


謝臨安心中一窒:薄戎問的是是否接住過,可他自己卻清楚得很,哪裡來的接不接住,她那天……根本沒有朝他擲過香囊啊。


薄戎仍自顧自炫耀:


「你連光明正大接個香囊都不敢,這種喜歡,不要也罷。」


「至於她曾經喜歡你?呵呵。」


「她曾經對你的喜歡,是自小確定別無選擇,而對我的喜歡,卻是見過廣闊天地之後的心甘情願。」


「如今在她心裏,我才是她要攜手一生的人,而你不過是個一同長大的表兄。」


「你連喜歡她都不曾讓她知道,謝臨安,你憑什麼跟我爭?」


33


這次進京的薄家軍大都有些封賞,薄既安更是從五品直躍三品,聖上還親自詢問他有沒有想要的賞賜,他隻要了個賜婚。


我們成親那日,半個長安都來圍觀,熱鬧地萬人空巷。


待到走完所有流程,已是月上中天,喜房內終於隻剩下我們兩個人時,我已經累得直不起腰。


薄戎在我身後給我揉了揉,我舒服地幾欲昏睡過去。


但昏著昏著忽覺身上一涼,我睜開眼睛,薄戎已經脫得隻剩裏衣了。


這是洞房的流程之一,我知道的,但我不知道具體過程居然如此羞人。


他吻在我額頭,然後一路向下蔓延。


我被他翻來覆去地折騰,渾身散了架般軟得不可思議,他卻越戰越勇。


我連聲求饒,求得嗓子都啞了,他才肯微微鬆口:


「你喊一聲既安哥哥,今日便到此為止,如何?」


我咬了咬唇,有些喊不出口,他便又開始動作。


我被他沖撞得七扭八歪,趴在床上斷斷續續道:


「哥哥!既安哥哥!求你……真不行了……」


最後停下時,龍鳳花燭都已燃盡,我累得手指都抬不起來,他卻趴在我耳邊意猶未盡:


「明日我們可以試試……」


我猛地睜大了眼睛:試什麼試?!試什麼試?!


還明日?沒有明日了!


明日我就搬去書房,絕不跟他一起睡!


然而當明日來臨時,我還沒來得及下榻就被他按住又是一番折騰。


春宵苦短。


不過好在我們還有很多個明日,可以攜手共度。


尾聲:


大婚過後,我和薄戎他們一起回了岷山。


而我們回到岷山的第三年,我爹娘也來了劍南道。


九年貶謫史沒能改變我老爹的脾性,回京三年,他帶領群臣忠勇直諫,將聖上撅了個體無完膚。


聖上最終忍無可忍,將他又丟出了京城。


但這次沒有上次那麼生氣,官職貶得不嚴重,還送來劍南道讓我們一家團聚了。


其實當時大婚過後聖上曾特意召薛薄兩家進宮,說若是不忍我們這對兒小年輕紮在邊關,可以召回我倆。


他可以領京城衛軍,我可以進太醫院。


我們最後還是拒絕了。


聖上瞇眼看著我倆:


「你們還年輕,家世也優渥得很,何必非要去邊關吃這個苦呢?」


我和薄戎握著對方的手,隻說了八個字:


「此身許國,我之幸也。」


京城繁華,人才濟濟,不缺一個薄既安,也不缺一個薛含靈。


但邊關需要年輕有為的將領,也需要治病救人的良醫。


我見過邊關的風雪,見過三軍的傷痕,見過百姓的安居。


我願意留在那裏,以我身為盾,護國泰民安。


番外:謝臨安。


京城冰人之間有一個不成文的挑戰:誰能拿下小謝大人這朵高嶺之花,誰便是長安城最有本事的冰人。


可惜至今尚未決出勝負。


最有名氣的餘三娘在第十七次鎩羽而歸之後曾經問過他:


「謝大人想要什麼樣的姑娘呢?好歹給咱們一個方向呀。」


謝臨安腦海中下意識浮現出一個身影,可這個身影不能說與人聽。


她如今是劍南道赫赫有名的神醫,與薄戎琴瑟和鳴。


一個是殺人不眨眼的閻王,一個是懸壺濟世的菩薩。


偏偏兩人莫名其妙配了一臉,在民間威望甚高。


若再傳出謝大學士多年不娶是因為喜歡薄小將軍的妻子薛神醫,那恐怕坊間頃刻就能編出十餘套話本子來。


其實謝臨安沒有說不想成親。


他對所有上門說親的人都和顏悅色,他真的在嘗試著忘記薛央往前走。


可惜至今尚未成功。


其實薄戎的擔心很有道理。


因謝臨安的確想過,有婚書在手,律法上來說他完全可以將薛央強娶過來的。


隻是她大抵會很難過。


他已經弄丟了自己的未婚妻薛央,總不能再弄丟妹妹薛央吧。


所以那天薄戎上門來的時候,他拿出那張已經有些褪色的紅紙,當著薄戎的面撕了個粉碎。


而薄戎離去後,他緩緩張開攥緊的左手,手心卻躺著婚書的一角碎片。


紅紙在手心被攥成一團,還微微浸了些汗。


他將紙捋平,上面赫然是兩個人名字的落款。


薛央,謝臨安。


他曾經是幸運的,訂下婚約的,就是他最喜歡的姑娘。


可那個時候他不知道。


他總覺得天大地大,一定有更好的姑娘。


他解除婚約,給了彼此一個嘗試的機會。


後來她找到了更喜歡的兒郎,相知相許,鶼鰈情深。


而他卻終其一生都沒有找到一個更喜歡的姑娘。


世界上的確有更多更好的姑娘,可是薛含靈隻有一個。


而謝臨安隻喜歡薛含靈。


可惜這句話,終其一生他也沒有讓她知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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