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沈家回來的那日,他讓槐明收起了書房的褥子,“今兒起,書房不用鋪床了。”
槐明聽了吩咐,一早就撤走了。
但到底還是白折騰了。
槐明立了很久,才輕聲道,“將軍,落雪了,早些歇息,奴才再給您鋪上褥子......”
......
涼風帶著刀子一般,從面上而過,江暉成垂在身側的手指,猛地一縮,目光緊緊地盯著那匾牌,同那日一樣,眸子深處早就藏了一抹恐慌。
沈煙冉回頭看著他,見其神色不對,愣了愣,“將軍怎麼了?”
江暉成緩緩地收回目光,眼裡的痛楚一閃而過,面色隨之也恢復如常,看著她笑了笑,“無礙。”
第23章 沈家老屋(前世的那場‘……
沈家老屋不大,兩進兩出的院落,依山而建,前院的堂院裡栽了沈老爺喜歡的梨樹,後院則是一片荒地,院牆處開了一道小門,直通山下的小溪。
當年這地兒是沈老爺親自挑的,看重的就是山後的小溪,方便清洗藥材,若非院子不夠住,沈家也不會挪地兒。
管家一路將人領到了後院,屋子雖沒有人住,裡頭的東西都還在。
並非如前世江暉成所見到的空空蕩蕩。
“小姐的屋子,我都收拾好了,暫且落個腳,將軍有什麼吩咐,隨時叫奴才。”
“嗯。”
沈煙冉先抬步進屋,挽起衣袖,進屋拿水瓢舀了些水到盆裡,淨好了手,回頭見江暉成還杵在門口,不由催了一聲,“將軍趕緊進來,我替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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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暉成提步走了過去,坐在了她身旁的榻上。
沈煙冉託起一雙手,等著他脫衣裳。
江暉成卻遲遲不動,回過頭,看著她笑道,“你我雖已有了婚約,眼下是未婚夫妻,但這般盯著我看,也實屬不妥,你且回避一下?”
沈煙冉:......“成,好了叫我。”
“再離遠一些。”
沈煙冉:......
沈煙冉深吸了一口氣,很想懟上一句,在軍營裡不是說脫就脫,且,自己都幹過那檔子不知羞恥的事兒,到底誰該防著誰啊。
江暉成見她快退到門外裡,才解開了自己的衣襟,肩頭的傷口已經結了疤。
江暉成看了一眼跟前的背影,隱蔽地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把匕首。
半晌後,江暉成抬頭,“好了。”
沈煙冉吐了一口氣,極不情願地走到了他跟前。
不明白他為何要多此一舉,這不還是......沈煙冉冷不丁看到了那肩頭血淋淋的傷口,神色瞬間緊張了起來,“將軍的傷口一直都沒好過?”
“沒。”
“沒找其他醫官瞧過?”
“沒。”
沈煙冉有些無語了,“傷口既然沒有愈合,將軍就該早些去找醫官,江府那麼大,找個醫官當也不是難事,怎就......”
江暉成聽著她的叨叨聲,心口的那股不安,慢慢地穩了下頭,轉頭看著她焦灼的眉眼,目光柔和地道,“我的身子,隻給你瞧。”
沈煙冉......
都什麼時候了,臊不臊人。
沈煙冉原本沒覺得什麼,可他的話落在耳畔,不免讓人遐想,過了一陣,沈煙冉耳根子越來越紅,目光也不知該往哪裡挪了。
實在忍不住,手肘一抬,粗魯地將他的頭給別了回去,“沒讓你說話,就別說話。”
細細的胳膊肘,碰到他臉上,不痛不痒,還有一股熟悉的暗香,江暉成心頭猛地一縮,喉嚨突地哽住,眸子生了紅,沙啞地應了一聲,“好。”
一切都會好起來。
煙冉,這輩子,隻要你還在這,就什麼都好......
“將軍這傷口,是何時流血的?”江暉成正失神,沈煙冉突地偏過頭來,“我瞧著怎麼像是刀傷?將軍沒受過傷?”
江暉成眸光微閃,“沒。”
“奇怪了......”
“你雖是大夫,到底還是年輕,一時琢磨不出來也正常,既是慢性蛇毒,咱也不著急,慢慢來,嗯?”
沈煙冉是沈老爺一把手教出來的,醫術早勝過了兩位哥哥,尤其是解毒,比沈老爺更有天賦,如今聽到江暉成的一番安慰,哪裡經得起激,“我取些血,你別動......”
“好。”
沈煙冉忙乎了好一陣,拿碗取了他的血,見依舊沒有任何異常,心頭不覺納悶。
一抬頭見他還光著膀子坐在那,深秋的天不比夏季,沈煙冉趕緊起身去取了幾味抑制毒藥的草藥,搗碎了給他敷在了傷口上,“我先替將軍包扎好,將軍等我一會兒,我再好生瞧瞧。”
江暉成點頭,穿好了衣裳,提步走了出去。
管家正夾著幾個火石子到處找炭火盆兒,“我記得火盆是放在這兒的......”
江暉成看了一眼,轉身進了堂屋,從一堆雜物中,極為熟練地彎身拎了個盆兒。
除了迷路之外,沈煙冉還有個毛病。
時常不見東西。
前世,在沈家老屋,回回都是江暉成提醒她,什麼東西,擱在了哪兒,沈煙冉聽了他的,每回一找一個準。
後來,漸漸地就養成了習慣。
“將軍,見到我罐子了沒。”
“將軍,火鉗呢,我明明擱在這兒的。”
“將軍,我昨兒留著的那包藥渣子不見了,替我尋尋唄......”
管家見江暉成從堂屋內,提了個火盆出來,眼睛都直了,“這,這,將軍......奴才自個兒尋就是,將軍莫髒了手。”
管家趕緊從江暉成手裡接過火盆,將火石子放了進去,“將軍還是進屋待著,今兒外頭風大,我再去取些銀炭,將軍......”
管家叨叨了一陣,抬頭卻見江暉成提步下了臺階,去了後院的那道小門。
不免狐疑,這姑爺頭一回來,倒是挺熟門熟路的。
屋內沈煙冉還在盯著跟前碗裡的幾滴血,管家端著火盆進來,正要同她說一聲,“奴才見將......”
“擱那兒就好。”沈煙冉想事情時,不喜歡被打擾,瞧了半天都沒從碗裡瞧出什麼來,轉身從屋內的一堆書籍中,準確無誤地找出了她一月前擱放的一本藥書。
她的記性並非不好。
上一世的江府不就被她打理得井然有條。
管家見她正忙著,也沒吭聲了,轉身出去,打算買點東西回來,給兩人備午飯。
瞧這樣子,兩人午時怕是回不去了。
老宅子離市場不遠,步行隻需一刻鍾,每日管家來回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也懶得再去牽馬。
等管家買了菜回來,卻見廚房的位置升起了炊煙,以為是自個兒走之前忘了滅火,管家急急忙忙地跑去了灶屋,推開門,卻見江暉成立在廚房內,熟練地揮著刀......
管家唬了一跳,趕緊上前,“將軍這可萬萬使不得,您這一雙手是要上陣殺敵的,金貴著呢,要是被老爺瞧見了,奴才還不得被掃地出門......”
江暉成沒理會,解開了鍋蓋,將剛拍好的生姜丟進鍋裡。
沈煙冉不喜歡吃魚,但喜歡喝湯。
......
前世她嫌棄魚刺太多,每回見他食魚,都會緊張地看著他,“將軍你小心點,咱總不能為了吃一口魚,就得開腸破肚......”
“我要噎住,也是你給逗得......”
“那咱還是別吃了,聽話。”
江暉成擰不過她,由著她將跟前的魚碟撤走,“小時候我被魚刺卡過一回,險些去掉半條命,可又舍不得這麼好吃的東西,便隻喝湯,魚湯實則比魚肉還鮮......”
誰知,第二日沈煙冉又做了一條魚,拿著筷子主動戳了一塊魚給江暉成,“要不,咱們還是吃點肉吧,小心點,應該沒事.....”
之後,兩人連吃了半個月的魚。
江暉成看出了不對勁,拉住她一問,沈煙冉才一臉愧疚地道,“以後咱隻能天天吃魚了,你給我的那些錢,被人騙了。”
沈煙冉說起時,還一臉的憤憤不平,“那牛鼻子老道,滿口一個菩薩,卻淨幹些喪德的事兒......”
“怎麼被騙的。”殪崋
“他長得可老實了,將軍見了,也會相信......”
江暉成打斷她,又問,“我問你如何被騙的。”
沈煙冉這才垂著頭,小聲嘀咕道,“他說,他那有起死回生的丹藥,我買了......”誰知竟是一坨陳年山楂。
江暉成被她氣笑了,“你會醫,還信這?”
沈煙冉一下抬起頭來,看著一臉病容的江暉成,無力地道,“那可不一定,萬一真有什麼神丹妙藥,將軍吃了說不定就能好起來呢,我有醫術又如何,也是個沒用的......”
傍晚的夕陽從窗戶口子處揮灑進來,落在她身上,那張一向自信的臉上,頭一回露出了無助。
江暉成從床榻上緩緩地坐起身來,拉住了她的手,問她,“你摸摸,今兒我的手是不是暖和了些。”
沈煙冉剛從小溪抓完魚回來,一雙手腳凍得冰涼。
江暉成的掌心覆上來,明顯帶著一股微微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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