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候找來的, 隻會和九州風雲會有關。
幕一拱手, 果真從掌心中抽出一道卷軸:“公子,這次雲封之濱的布防圖出來了, 方才王庭公布了這次九州風雲會的具體安排。”
凌枝的臉色一下子不好看起來,幾人原本就在書房門口,她腳才踏出來沒多久, 現在這個意思就是又要進去被迫分析王庭那群活得越久越損人利己的蠢東西的意圖。
陸嶼然倒是沒什麼表情,壓著頭疼抽走了幕一手中的小卷,展開掃了眼, 又看了看像發絲一樣掛在扶欄上的傀線,道:“進來說。”
商淮習慣了這樣熬死熬活夜以繼日的生活, 搖搖頭跟著走進去,羅青山,幕一隨後,凌枝百般不情願,要換從前早就昂著下巴走人了,如今沒法不管,隻好擰擰眉也一頭扎了進去。
溫禾安坐在陸嶼然身邊,能聞到他身上很重的幽香湿意,他坐下後,將小卷上的字與圖看完遞過來,她一看,低聲說:“王庭以人多為由,擴修主城,並且由於家主大壽將大擺宴席,所以這次和以往不同,他們已經修建起了靈山高閣,屆時所有收到請帖的世家散修都會被安排住進去。”
說完,她也將徐遠思所說三十二根傀線和傀線的作用告知在場幾位。
“他們這麼做,是想將我們圈在同一塊地方,任他們挑選宰割?”
凌枝撇唇笑了下,目光冷冷的:“真正要動手腳,都不用在城中各處同時行動,對靈山高閣動手就行,事後還能拉大家一起擔責。”
“想讓一群人狗咬狗,他們好獨善其身?”
商淮和幕一琢磨出其中含義,對視一眼,均是皮笑肉不笑:“瞧著吧,沒準,我們還得背個什麼罪名。”
王庭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給另外兩家扣屎盆子的機會。
又不能不住,單獨避開,裡面真動起手來,不論是阻止還是捉拿,都將錯過最好的時機。
一切都隻能從長計議,九州風雲會為期一月半,六月三日開始,七月中旬結束,最好在他們抵達雲封之濱前,這些細碎小事能全部定下來。
他們說話時,溫禾安忍不住看向陸嶼然,他呼吸很淺,胸膛幾近沒有起伏,察覺到她的視線,他亦偏頭過來,聽到她的聲音,說起那捧來得莫名的花線:“……我晾了他有段時日,本意是叫他收心,分清陣營,他是我們如今唯一能找到的九境傀陣師,在九州風雲會上或許能起到作用,可能話說得有些重,讓他會錯了意。”
說話時,她手中尚捧著城防布局圖,指尖無意識從外城順著護城河方向指向內城,柔夷凝白,骨肉勻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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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嶼然的視線落在上面好一會,想到她方才如何抱著滿捧的絲線,低眸時,像要停駐在上面,他略一靠近,抓了她的左手,用靈戒中沁了水露的手巾將她的手指和裸露在外的肌膚逐一擦過。
難以容忍她身上有亂七八糟的氣息。
“他不知道?”在她腕內一顆極細的紅痣上停頓,陸嶼然將手巾丟到凳椅邊的小幾上,聲音輕慢:“我們的關系。”
“從前知道。現在我和他見面次數不多,談的都是禁術。”
“等會告訴他,讓他斷了這種想法。”陸嶼然語氣平靜:“再有下次,我去拜訪他。”
溫禾安應下,見他情緒還好,心中松了口氣,全神貫注專注於風雲會的細節,尤其是這次不同尋常的安排:“林十鳶說,王庭給這次風雲榜前三列了獎賞。”
“是,再過不到兩個時辰,等天亮起來,消息會在各大世家中傳遍。”商淮說:“榜一定了聖者之器,第二第三可以在王庭藥圃中任選三棵靈株,前十都能入藏兵閣任選趁手的兵器,前五十有一百萬靈石,前一百三十萬。”
“那邊的意思是,家主大壽,雲封之濱多年不曾熱鬧過,再多獎賞都是彩頭,所有獎賞均可疊加。”幕一露出吞吃了蒼蠅一般的神情,對後半句尤為不齒:“借這一點小小的意思,敬九州,敬山河,敬少年英雄。”
凌枝抱抱胳膊,在心裡嘀咕著罵了句好不要臉,又皺眉思忖:“他們不是才失了四州土地嗎?怎麼這麼大方?在哪發了財。”
這獎賞可謂是歷屆最豐厚,真假白銀往外掏。
幕一在聽到聖者之器與靈株時神色有些變化:“從前幾次九州風雲會,三家主辦方雖然會意思性將請帖發遍,但幾個人都會盡量錯開,都有過榜上第一的成績,但看王庭意思,或許這次要完全分個高低。這也是探墟鏡的意思?”
商淮看向溫禾安和陸嶼然,這兩一個比一個低調,都沒什麼額外的反應,倒是他先面色凝重起來了:“這次是王庭的主場,聖者之器都拿出來了,是篤定江無雙能奪第一?”
是不是太自信了。
哪來的自信。
江無雙可是一向避免和另外幾個起衝突的,最忌諱明確的名位之爭。
凌枝在陰官家舒舒服服,隻手遮天,已經很久沒有自以為是的跳梁小醜敢舞到她面前了,一聽這可能有陰謀,那可能有陽謀,露出了厭煩的表情,捧著臉頰一會抬眼一會搖手釧,不願再思考。
“先不考慮這些。”
溫禾安截斷他們分散的思維,點醒:“三十二根傀線注定風雲會無法順利舉辦,中途一出事,能不能比到最後分出一二三四還未為可知,這些獎賞不一定能給出去,王庭心中有數,所以說得大方一些也無妨,至少先落了個好名聲。”
幾番討論,他們定下五月二十六出發。因為巫山排名前十的幾位長老即將到蘿州,出發隊伍分為了兩支,巫山這邊單獨一隊,走天上,用雲車,溫禾安的隊伍和凌枝一隊,下溺海,用陰官擺渡之術。兩邊速度一致,抵達雲封之濱都需要大概三天,到了看情況再匯合,隨時聯系。
沒過一會,溫禾安撂在一邊的四方鏡亮了一下,她拿起來看了眼,是徐遠思到了。
陸嶼然有所察覺,問她:“要我一起去?”
溫禾安朝他搖搖頭,說她下去一趟就回,凌枝見事情已經商量得差不多,閃身先回陰官家府宅了。陸嶼然跟著起身,踏出書房,看樣子是要回臥房,但在書房門邊停下了腳步,沒有即刻要邁步的意思。
視線落在她身上,在她要抓住那把被擱置多時的絲線時,他終於皺眉,中指敲了敲邊沿,道:“還碰?”
“你要捧著它去見它的主人?”
溫禾安回身,望見他的眼睛,兩點深黑,流轉著水晶石的光澤,話裡能輕易分辨出情緒,不滿,有點躁,指向性直接。
他在別的方面實在很好,隻是有時佔有欲強,但相比於包容妖血這樣難辦透了的事,包容他這點習慣實在是不值一提,溫禾安總是下意識縱著他,本就好的脾氣在他身上沒什麼限度。
她想了下,轉動靈戒,想將它們放進靈戒中帶下去。
陸嶼然無聲看著,轉頭看向縮著脖子充當無事人,想等這邊下去了他再下的羅青山,說:“把它帶下去。”
溫禾安有些驚訝,但見是羅青山,也沒說什麼,讓了階地方出來,說了句麻煩了。
兩人從三樓下至一樓,酒樓是巫山的駐地,但溫禾安算是常客,誰也沒大驚小怪。羅青山抓著那把說不清什麼觸感,有點香但說不出是什麼香,且在不斷抽長的絲線,表情難以形容,全程目不斜視。
不知道巫山的巫醫是不是都這樣,一但心中有事,面對當事人,不是幾次三番欲言又止就是刻意避開眼神上的交流。溫禾安看著都覺得他憋得辛苦,含笑說:“此物的主人就在院外,交給他即可。”
羅青山道了聲好。
“妖血的事我
都聽說了,羅公子最近精神看上去不大好,讓你勞心費力了。”她又說。
“都是聽公子吩咐辦事,事關九州,不敢說勞累。”
如此,溫禾安不再問什麼。能說的事,他自然會說,不能說的,這種自小生活在家族中的人一個字也不會往外吐。
就算說,也是虛假迎合之言罷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酒樓外,溫禾安一眼看到了徐遠思,他自然知道這酒樓裡一層接一層的結界後住著的都是些什麼人,驚疑不定,羅青山是個彬彬有禮的溫吞性情,他見到人,將手裡的長線送上去,見對方瞳孔都睜大了,幹巴巴擠出一句話來:“我們公子說,請物歸原主。”
徐遠思琢磨著這句公子,想想酒樓裡現在住著的人,臉都木了。手指接觸到那不安分的長絲,那攏長長的流蘇式樣就以極快的速度消散回去,像積雪遇見豔陽,一會就溶得隻剩一根,跟最開始交到溫禾安手裡的一樣。
他捻著這根絲,放回自己袖子裡。
羅青山見自己任務完成,朝溫禾安頷首,回了酒樓裡。
徐遠思看著他背影,嘶了口涼氣,跟溫禾安求證:“別不是外面傳言都是真的吧,你和陸嶼然,你兩……?”
“真的。”
溫禾安聽過很多次相似的話,言簡意赅地截斷他,看著他直皺眉:“不管你是怎麼想的,這種事不要有第二回 ,這投誠手段不高明。”
徐遠思心中腹誹,這還不高明啊,還要怎樣。他命如今都捏在她手中,把他殺了能發揮的作用也隻有那麼大,她還覺得不夠,那就意味著看中的並不是他自身利益;她想要徐家的助力,還有什麼,是比成為徐家下一任掌權者更名正言順的?
他琢磨了好幾日。
緊張得要死要活了都。
在成婚這樣的事上,他沒有很大的志向,溫流光,溫禾安,素瑤光,聞人悅這樣的存在就算了,她們固然有家世,有實力,有容貌,世間男子無不趨之若鹜,但……和她們在一起,平庸者是一點光彩也見不到了,豈不是人生處處被壓一頭。
溫禾安已經是裡面性格最穩定的了。
他有時候看著,都腿軟。
這要是遇上溫流光,他不得直接抱頭投降。
所以絲線被退回,徐遠思琢磨琢磨,心裡還挺松一口氣的,跟溫禾安說話也不那麼尷尬唯唯諾諾了:“看不出來,你,你這是虎落平陽被,嗯,你還被帝嗣管上了?”
“哦,記起來了。”他拍了拍頭,說:“他從前就老愛管你。”
“不是管不管。”溫禾安也沒不承認:“我不想看到他不開心。”
“那我。”徐遠思又開始坐立不安了,他壓低聲音:“那我這不會被帝嗣記恨上了吧?我還能活嗎?”
“別老沒事晃悠就沒事。”
“給我辦件事。”溫禾安不打算在個人私事上多說,點到為止,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我要兩根你們九境傀陣師控人的傀線,那種不傷身體,不損神智,被控者不會有記憶的。”
“我要聽人對我說兩句真話。”
這事徐遠思做得到,他怕溫禾安太高看這線的作用,搞出什麼不太愉快的事,事先說明:“說好,被控者修為必須比我低,武力值也得比我低,不然雙方反噬,還有,這線的作用隻是說真話,一句到兩句,瞬息之間,時間一到,傀線自行斷裂。”
“給我三天時間。”
溫禾安道好,又將出發的時間,集合的時間,以及與陰官家同行的事說了。
“你還和陰官家有聯系?”徐遠思看看她,又想想自己,在心中長長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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