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虔嫌那些求親的世家子弟浮浪,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誰敢登門求親,他就舉著雙錘氣勢洶洶衝上門,硬逼著世家子弟接他三錘,接不住的休想娶他妹妹。
生逢亂世,京中名門世家子弟大多弓馬嫻熟,但是李仲虔勇冠三軍,力大無窮,誰能接得住他全力之下揮出的三錘?
這兩年被李仲虔打傷的世家子弟少說也有幾十個,連和太子李玄貞齊名的裴家大郎也敗在他的大錘之下。
文武雙全的名門世家子弟,李仲虔尚且瞧不上,更何況葉魯酋長這個六十多歲的異族老頭子?
魏明輕嗤一聲:“七公主不過是女流罷了,貴妃謝氏軟弱痴傻,更不足為懼,隻要葉魯酋長答應換人,聖上下旨賜婚,金口玉言,無可更改,公主不願意又能如何?至於二皇子,他正好不在京中,正是天助我也。”
秦非皺眉問:“那二皇子回來以後呢?”
魏明嘴角輕輕一翹,意味深長地道:“那就不和我們相幹了。”
秦非呆了一呆,頓覺一股陰森涼氣從腳底直竄上來。
魏明以七公主代替福康公主出嫁,分明是計中計!
還是層層相扣的連環計!
犧牲一個七公主,不僅能安撫住葉魯酋長,避免戰爭,為太子和聖人解憂,同時斷掉二皇子的臂膀,讓聖人和二皇子、謝貴妃之間再起嫌隙,一舉多得。
而二皇子向來最疼妹妹,得知妹妹代嫁,必定發狂。
那時下手除掉二皇子,易如反掌。
魏明果然狠辣,他真正的目標是二皇子!
秦非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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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算計七公主,他心中不齒,但是涉及到二皇子,他不敢多說什麼。
儲位之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不能婦人之仁。
何況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間本就隔著母仇。
……
眾人看著李玄貞。
李玄貞臉上沒什麼表情:“容孤再考慮考慮。”
魏明嘆息一聲,正想說什麼,簾外傳來內侍稟報聲:“殿下,公主府那邊出事了!”
第16章 同時除掉七公主和二皇子
已到了孟夏時節,池中菡萏初綻,蓮葉田田。
鄭璧玉坐在幽涼的回廊裡納涼,聽侍女稟報公主府那邊的動靜,柳眉輕蹙:“公主又不想嫁了?”
侍女點點頭,道:“太子殿下命人拘了公主身邊的侍從,嚴刑拷打,逼問他們和葉魯部落做了什麼交易,找出了那個撺掇公主和胡人來往的侍從,那人是義慶長公主的忠僕。他慫恿哄騙公主,挑撥葉魯部落,就是為了挑起戰事,他好從中營救義慶長公主。”
“那個忠僕說,他原本想助福康公主奪太子妃之位……”
侍女停頓下來。
鄭璧玉平靜地道:“接著說。”
侍女應喏:“侍從說他想利用福康公主和太子殿下的關系影響朝堂,可是福康公主不中用,他隻能兵行險著,慫恿福康公主和胡人結盟,哄騙說會助她復國,等她嫁去了草原,太子殿下一定會派兵去救,他就有機會渾水摸魚。”
“公主得知真相,把自己反鎖在屋中,水米不進。”
鄭璧玉眼底劃過一抹嘲諷。
當初非要嫁,現在知道自己被騙,又不想嫁了。
邦交大事,在她眼裡,等同兒戲。
可惜啊,葉魯部野蠻刁鑽,沒那麼好打發,現在各方勢力摻雜其中,連南楚也進來插了一腳,她後悔也晚了。
……
公主府裡,李玄貞審問完義慶長公主的僕從,俊朗的面孔蒙上一層陰霾。
扈從問:“殿下,該怎麼處置這個賤奴?”
李玄貞一語不發,拔出佩劍。
雪亮寒光一閃,僕從瞬時沒了聲息。
鮮血噴薄而出,濺湿了李玄貞的袍角袖擺。
屋中幾個扈從對視了一眼,滿臉詫異。
砰的一聲響,李玄貞扔了染血的佩劍,去找朱綠芸。
護衛撞開了門,朱綠芸抱膝躲在裡間床榻上,一動不動,臉色蒼白。
李玄貞走到床邊,衣擺的鮮血滴滴答答淌在地坪上。
“你和胡人勾結?”他的聲音冷得出奇,“芸娘,你是大魏公主,是朱氏血脈,你居然和胡人勾結?”
朱綠芸騙了他,她果然和葉魯部落達成了協議。
當年朱氏誓死守衛蕭關,阻止強盛的胡部鐵騎南下,有多少朱氏兒郎血灑六盤山?
她居然和胡人勾結!
朱綠芸顫抖著仰起臉:“為了復國,我什麼都可以犧牲,你們李家現在不就是在和胡人結盟麼?我為什麼不能和胡人合作?”
李玄貞怒氣更盛:“你這是結盟?你是陰謀叛國!”
她固執,驕縱,偏激,為了復仇不擇手段,這些都不算什麼,可她不該許下復國之後將河隴拱手贈與葉魯部落的諾言!
朱綠芸嘴唇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是你父親逼我的!他派b人監視我,我不能離開長安一步!不和葉魯部落合作,我根本無法離開長安!”
她冷笑了一聲。
“當初我母親想帶我逃去泉州,是你們李家攔住了我母親。李玄貞,我不是大魏公主,我是你們李家的囚奴!我寧願和胡人合作,也好過被你們李家人囚禁一輩子。”
李玄貞沉默了一會兒,鳳眸微垂:“你也知道你母親想逃去泉州,她想出海。你母親一介婦人,如果不是走投無路,為什麼要獨身出海?”
朱綠芸的母親是宮妃,比其他人更清楚末帝的妃嫔兒女落到不懷好意的人手上,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當年被末帝拋棄在長安的妃嫔宮眷死得何其悽慘?
李家救下她,撫養她長大,給了她一個庇護之所,李德確實在利用她,但也給了她公主的尊榮,不曾對她動過殺心。
她以為逃出長安就能自由嗎?
等著她的隻會是殘酷血腥的屠殺。
朱綠芸扭開臉,薄唇緊抿。
李玄貞臉上浮起倦意,揉揉眉心,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時,身後傳來一聲壓抑的啜泣聲。
“長生哥哥……”朱綠芸背對著他,抹了下眼角,“我不是真心想和胡人劃蕭關而治,我隻是想離開長安……”
她和葉魯部落結盟隻是權宜之計。她想離開李家,想救姑母,想復國,侍從勸她和胡人合作,她答應了。
李玄貞是仇人之子,不能嫁給她,嫁給誰不是嫁?
她沒有想到侍從一直在欺騙她,侍從效忠的人是義慶長公主,她隻是侍從的一枚棋子。
李玄貞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門前人影晃動,朱綠芸的侍女跪倒在他腳下,哭道:“殿下,公主被人蒙騙了,您一定要救她呀!公主何等高貴,又何等嬌弱,怎麼能下嫁給野蠻的胡族?”
李玄貞閉了閉眼睛,甩開侍女,一言不發地走了。
扈從連忙跟上。
主僕幾人回到東宮,剛步上長廊,聽見書房裡傳出爭執聲。
魏明還在和其他人討論代嫁的人選。
李玄貞緩步踱到排窗下,透過縫隙往裡看。
屋中五六個人,都是他的心腹。
秦非站在角落裡,瓮聲瓮氣地說:“福康公主身份貴重,七公主也是金枝玉葉,福康公主使性子,怎麼能讓七公主代她受過呢?”
魏明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七公主可是二皇子的同胞妹妹!”
秦非頓時氣怯。
魏明抬手示意,一旁的小內侍捧著漆盤上前,他先拿起一疊空白紙張,示意秦非幾人傳看。
“這些紙張柔軟綿韌,厚薄均勻,而且不易被蟲蛀,你們猜一百張要價幾何?”
一人道:“此紙確實質軟,又潔白又平整,可用來書寫作畫,一百張六百文?”
魏明搖搖頭:“六十文。”
其他五人大驚,連粗人秦非也張大了嘴巴,他雖然是武將,也知道紙張有多貴,這麼好的紙,居然這麼便宜?
魏明又從漆盤裡拿起幾本冊書。
秦非接了其中一本冊書,隨意翻開看了幾眼,沒看出什麼名堂。
另外幾名文士卻都發出驚訝的感嘆聲。
一人道:“我從未見過這樣精巧的裝訂之法。”
另一人道:“裝訂之法倒也罷了,你看裡面的文章,這些畫是怎麼拓印的?每一幅都線條清晰,當真是獨具匠心。”
幾人感慨了一番,笑著問:“這些書是由哪位大儒主持撰寫刊印的?我等怎麼沒聽說過?”
刊印書籍可不是簡單的事,他們曾協助鄭宰相主持刊印新朝歷書一事,深知其中的艱辛。
魏明面無表情地道:“是七公主。”
眾人呆了一呆。
魏明指指那些紙張:“這些紙張隻是謝家書坊賣出的普通紙,除了這些,還有價格昂貴的灑金紙,桃花紙,當然也有更便宜的粗紙,其中最受士子喜愛的是物美價廉的綿紙,荊南一帶的百姓稱呼這種紙為謝家紙。”
“至於這幾本農書、醫書,也是謝家所出。他們在各地的書鋪不僅撰書、印書、賣書,還允許百姓前去借閱書冊,提供紙張讓他們抄書。荊南的藏書樓已經收集了萬卷圖書,每天有書生文人前去求書,謝家人來者不拒,每人隻收一文錢。”
眾人神色頓時一凜。
世家為什麼能代代繁榮、能人輩出?
世家和寒族之間為什麼泾渭分明?
因為世家不僅長期壟斷權力和財富,還徹底壟斷了學識。
世家子弟四五歲就開蒙讀書,他們有賢明的長輩,有博學的老師,有豐富的藏書,有世代積累的傳承,有淵源的家學。
普通人家的子弟呢?
光是紙張筆墨的消耗就能拖垮一個家庭,普通人家舉全族之力也未必能培養多少讀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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