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冷冷地看著李仲虔,一語不發,斑白的鬢發在燭光中閃爍著粼粼冷光,抬手做了個手勢。
殿中大臣正巴不得一聲,飛快起身,倉皇往外退。
李玄貞要往內殿衝去,屬臣不敢松手,幾人合力架住他,勸他稍安勿躁,拖著他離開。
金吾衛拔刀擋在李德面前,提防著李玄貞,另外幾個金吾衛上前,抓起李仲虔,將他拖行到李德腳下。
李德俯視著李仲虔,平靜地道:“文昭已死,你以後要承繼謝家煙火,別讓你妹妹白死。”
聲音一如既往的理智而從容,沒有一絲波瀾。
李仲虔癱倒在地上,聞言,抬起頭,發髻在剛才掙扎的時候弄亂了,長發披散,面容扭曲。
鄭宰相正和其他人一起退出內殿,目光透過燭火落到被按著肩膀跪在地上的李仲虔身上,忽然想起他剛才那道陰冷的眼神,心頭猛烈顫動,腳步頓住,高喊:“聖上——”
這一聲提醒還是晚了。
變故突生。
地上的李仲虔忽然暴起,直撲向李德,身形快如閃電,帶著滔天巨浪般的雄渾之勢,哪裡像是武功全廢的樣子?
眾人以為他武功盡失,全都提防李玄貞去了,一時失了警惕,沒有防備。李玄貞離得太遠,又被屬臣架住,動彈不得。其他文武大臣不想摻和到皇帝的家事中,聰明的早就腳底抹油跑了個沒影。
內殿之中,除了父子幾人,隻剩下金吾衛和侍從。
李德隻覺腕上一緊,整個人被巨力帶著踉跄幾下,一隻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嚨。
電光火石之際,離得最近的近衛反應過來,舉刀斬下,氣勢萬鈞。
李仲虔並不慌亂,推著李德迎上前,硬生生接了幾刀,頓時皮開肉綻,鮮血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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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痛楚,迎著刀風劍雨,渾身浴血,雙手繼續扼著李德的喉嚨。
近衛不敢下殺手,慌亂中,手中的刀險些劃破李德的手臂,一時忌憚,又見李仲虔這副模樣,心中駭然,攻勢一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內殿外殿一片岑寂。
眾人呆立當場,寒意爬滿全身。
誰也沒想到李仲虔隻身一人前來麟德殿,居然是要行刺!
雖然他過繼出去了,他依然是李德的親兒子啊!難道他想弑父?
殿內是武功高強的金吾衛,殿外是層層把守的近衛,他隻身一人,插翅難飛,怎麼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父弑君?!
眾人驚駭不已。
內外殿的金吾衛層層疊疊圍了過來,李仲虔手指往裡收了收,李德面色痛苦。
李仲虔望著靠近的金吾衛,眼睛紅得像是能滴出血來:“怎麼,你們想看著聖人血濺當場嗎?”
眾人從未見過李仲虔這般癲狂模樣,頭皮發麻,一動不敢動。
“仲虔!”
“衛國公!”
“秦王!”
“二郎!”
正要退出內殿的大臣們膽寒心驚,飛奔進殿,歇斯底裡地大聲呼喊,“別衝動!你快放開聖人!那是你的親父啊!”
李仲虔冷笑:“親父?他不配!”
眾人心急如焚,望向太子李玄貞。
李玄貞站在一邊,臉上既無憤怒也沒有慌張,隻有冷淡。
眾人焦頭爛額,轉頭怒視李仲虔,有的直接破口大罵,有的苦言相勸。
李仲虔恍若未聞。
“衛國公!”一道年輕的聲音傳來,鄭景倉皇奔進內殿,“衛國公,你想想謝皇後!皇後殿下隻有你這個兒子可以倚靠了!你想讓文昭公主九泉之下不安嗎?”
李仲虔冷笑:“覆巢之下無完卵,與其渾渾噩噩地活下去,不如死一個明白。”
鄭景臉上血色褪盡。
腳步聲紛雜,弓箭手從四面八方湧進內殿,密密麻麻站滿各個角落,無數箭尖直指李仲虔。
李仲虔緊緊扼著李德的喉嚨:“舅舅教導過我,要把你當成君王效忠,不能不顧大局,不能太計較個人得失,利在天下必謀之……我努力去做了,我不爭不搶,我上戰場殺敵,我為大魏開疆拓土,我隻想好好照顧母親和妹妹,你卻放縱李玄貞對我苦苦相逼。”
李仲虔瞳孔翕張,“父父子子,君君臣臣,這身骨肉是你給的,你想殺我,就來殺吧,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你們為什麼要動明月奴?為什麼?她做錯了什麼?!她被送走的時候,隻有十四歲!”
“十四歲!她從小不能斷藥,我舍不得讓她吃一點苦,我隻想讓她嫁一個好夫婿,以後和我斬斷關系,不會再被我連累……我隻想她平安喜樂……你連她都不放過!連她都不放過!”
無人應答。
鄭景看著李仲虔血紅的眼睛,一股森冷涼意從腳底竄起,跌坐在地,目瞪口呆:“你瘋了!你瘋了!李仲虔,你瘋了!”
看到李仲虔走下馬車的時候,他懷疑對方故意示弱,以此韜光養晦。他沒有點破,在向上官稟報的時候還添油加醋加重了李仲虔的病情,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李仲虔的目的不在和光同塵,他隻想拼死一擊,他已經徹底喪失理智,什麼都不管了!
“二郎,你真的瘋了!”
李仲虔唇角一勾,鳳眼斜挑,狀如鬼魅:“對,我瘋了。”
從謝家滿門覆滅的那刻起,他就該瘋了的,父親心裡隻有李玄貞一個兒子,舅舅死去,母親瘋癲,認不出他,他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跪在靈堂前,不吃不喝。
他的舅舅是英雄,英雄卻總是被辜負被遺忘,他心中迷茫,不知前路在何方。
三歲的瑤英整天纏著他,陪他為謝無量守靈。那時候的她還不會走路,天天賴在他身邊,要他抱,小小的胖乎乎的一團,窩在他懷裡,掏出一枚胡餅,喂到他唇邊:“阿兄,吃。”
李仲虔低頭,看著趴在胸前的妹妹和她手裡舉著的餅,眼淚掉了下來,含淚吃完了那枚胡餅。
瑤英喚回他的神智,讓他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他和她相依為命,這才沒有變成一個瘋子。
現在,他的小七沒了。
她化解了危機,為了救他才不得不和李玄貞交易。
小七膽子很小,懶散嬌柔,喜歡對他撒嬌,他昏迷的時候,她一個人扛起所有,她去了葉魯部,嫁給一個六十歲的酋長,死在北戎人手中……
長史哭著告訴他實情的時候,就像拿著一把生鏽的刀一下一下剜他的肉。
李仲虔疼。
心肝被挖走了,渾身上下,從皮肉到肺腑,四肢百骸,全都在疼。
瑤英害不害怕?她那麼嬌弱,遠離了中原……他根本沒有勇氣去想象她會吃多少苦!
李仲虔曾經想過,假如自己死了,阿娘和瑤英就安全了。
可他有了小七的陪伴,舍不得死啊!
他想好好照顧她,看著她長大,送她出嫁,他的小七,值得這世上最好的。
小七沒了。
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他發瘋了。
李仲虔眼底越來越紅。
鄭景嘶聲大吼:“衛國公!你承繼了謝家的姓氏!你今天要是真的一失手,必定釀成千古遺恨!謝家百年名聲,今天就要毀在你的手中!你將大魏置於何地!將天下百姓置於何地?”
李仲虔譏諷地一笑。
“百姓?江山?與我何幹?”
他立在密不透風的包圍圈之中,面無表情。
“我的小七沒了,我什麼都不在乎了。”
他不是舅舅,也不是瑤英,他不想關心別人的死活,隻想要好好照顧妹妹。
李仲虔冷笑,手上用力。
“就算要用整個大魏為明月奴陪葬,又如何?”
鄭宰相聽到這一句,知道李仲虔已經徹底瘋狂,朝金吾衛做了個手勢,緩緩閉上眼睛,神情沉痛。
弓箭手彎弓,正待萬箭齊發,金吾衛已經看出李仲虔身上沒有武器,找準時機,一擁而上。
呼喝叫嚷聲亂成一片。
弓箭手怕誤傷人,連忙退後。
鄭宰相飛撲到李德身邊,發現他被勒得兩眼翻白暈厥了過去,不知是生是死,全身發抖。
皇太子失魂落魄,衛國公公然弑父,聖上要是這個時候駕崩了,大魏必定生亂!
大臣們在一旁,心焦如火。
太醫匆匆趕到,為李德檢查傷勢,在他胸口上拍打了幾下。李德喉嚨裡嗬嗬幾聲,悠悠醒轉,眼神逐漸恢復清明,在金吾衛的攙扶中坐起身。
眾人驚魂未定,跪地叩首,山呼萬歲。有人喜極而泣,嚎啕大哭。
李德面色陰沉如水,多少大風大浪都走過來了,居然差點陰溝裡翻船。
他沒料到李仲虔傷成這樣了還有膽子當眾動手。
一場風波發生在瞬息之間,又結束在瞬息之間,殿外的低階官員還沒反應過來,有些大臣剛撤出大殿,來不及打聽,風波就結束了。
幾名太醫奉命重新為李仲虔診脈,小聲討論幾句,稟報李德:李仲虔的武藝確實廢了。
他剛才那番作態,不全是做戲。
宰相們沉默不語。
這幾年刺殺李德的人不少,還沒有人能真的傷了李德。武功盡廢的李仲虔居然敢刺殺李德,用這種孤注一擲的方式!
他明知注定會失敗,仍然冒死一試,那一下突然爆發出來的氣勢,不是他之前故意收斂,而是他頃刻間爆發了全部潛力,他在搏命!
畢竟文昭公主是他的胞妹啊!
鄭宰相長嘆一聲,眼神示意金吾衛趕緊帶走李仲虔。
其他大臣責備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衛國公膽敢弑君,他還要包庇衛國公嗎?
鄭宰相看向眾人,無聲地吐出兩個人的名字。
謝無量,李瑤英。
為謝家,為文昭公主,留下李仲虔的性命吧。
眾人沉默,挪開眼神,默許了他的小動作。
他們的目光落到太子李玄貞身上。
李玄貞站在一旁,從頭到尾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似乎一點都不在意李德的生死。
眾人默默嘆息,各自思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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