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2024-11-08 10:51:314208

  幾位王子怒不可遏,殺了幾個傳唱歌謠的說唱人,請求瓦罕可汗集中兵力攻打王庭。


  瓦罕可汗不為所動,第二天,仍然隻派出小股部隊。


  面對北戎的一次次挑釁,王庭陸續派出幾支部落騎兵迎擊,王庭中軍主力始終按兵不動,北戎人愈發確認王庭準備倉促,他們已經肅清周圍的部落,幾乎可以說是堅壁清野,完全可以直接兵臨城下。


  “可汗到底在怕什麼?神狼怎麼能因為畏懼王庭佛子就停步不前?”


  瓦罕可汗一再被貴族首領和兒子頂撞,一刀砍翻面前的書案,怒道:“王庭擅長守城,我們不擅長攻城,他們城堅牆固,武器、糧草充足,我們遠道而來,如果長期圍城,隻會像上次那樣,堅持不了幾個月,因為飲水、糧草不足黯然退兵,我們必須把王庭主力引到撒姆谷來!”


  大王子疑惑地問:“佛子真的會集中兵力攻打撒姆谷?”


  瓦罕可汗收起刀,喘了幾口氣,“他會。”


  佛子和他一樣,都面臨內部的重重壓力,必須解決外患,而且佛子十三歲時就有率軍和他對敵的膽氣,既然收攏兵權,必然想趁勢和北戎決戰,他倆對峙多年,佛子了解他,他也了解佛子。


  大兒子思索片刻,合掌而笑,雙眼騰起亮光:“父汗,原來您煞費苦心,深謀遠慮!海都阿陵去請幫手了,等王庭主力全都被吸引到撒姆谷,他是不是會偷襲王庭?他那人最精於偷襲,如果他能直入聖城殺了佛子,不管佛子派出多少大軍,沒了佛子,他們就是一群羊群,隨我們宰殺!”


  瓦罕可汗沉默不語。


  眾兒子面面相覷,他們的父親和海都阿陵合謀鬧出這麼大的陣仗,竟然一點風聲都不透露給他們?


  “父汗,您怎麼不早說?”


  兒子們的抱怨裡透出幽怨。


  瓦罕可汗掃一眼兒子們:“早說了,王庭大軍會來得這麼快?”


  兒子們不敢反駁,問:“那阿陵已經率兵攻打聖城了?”


  “不。”瓦罕可汗搖頭,“現在為時過早,阿陵已經設好埋伏,等王庭主力全部投入撒姆谷,他才會發動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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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那時,王庭主力大軍身陷撒姆谷戰場,根本無法馳援聖城。


  聖城被圍,王庭大軍必然慌亂,那時才是剿滅他們的最佳時機。


  ……


  接下來,王庭和北戎互相派出部落騎兵互相試探,北戎發現王庭的大營所在,開始增兵,王庭也隨之增派兵力,大軍主力陸續進入戰場。


  兩軍非常有耐心地試探布陣,穩扎穩打,不慌不忙,沒過多久,畢娑親自領兵偷襲了北戎的一處營地,一萬身著藍衫白袍的中軍騎士馳過山谷,馬蹄聲似山崩地裂,雪白金紋旗幟漫天飛揚。


  瓦罕可汗站在高崗上,看到戰陣前威風凜凜的畢娑,銳利的雙眸掠過一道精光。


  阿史那來了,他是佛子的左膀右臂,王庭的大軍主力都在撒姆谷了。


  這裡將是他們的葬身之所。


  瓦罕可汗叫來鷹奴:“給阿陵送信,他可以動手了。”


  又叫來幾個兒子,囑咐道:“你們帶著兩千人悄悄撤出撒姆谷,一百裡外有幾支人馬,你們去和他們匯合,讓他們守好峽谷外圍的幾條通道。”


  兒子們興奮不已:父汗果然早做準備,設下了伏兵,這下王庭大軍插翅也難逃了!


  隆隆的戰鼓聲響起,一場大戰拉開序幕。


  ……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層巒疊嶂的群峰腳下,海都阿陵裹著厚厚的皮袄,帶著五千精兵攀爬上山崖陡坡,所過之處,不見人煙,也無走獸蹤跡,路上有幾百士兵從繩索滑落,摔成了肉醬,還有幾百人凍餓而死。


  在這個月的月底,他們終於徵服從來沒人踏足過的雪峰峭壁和壑谷天塹,繞開王庭嚴密的防守線,悄悄逼近王庭。


  海都阿陵策馬立在山崖上,俯視著遠處那片高聳的山崖,湛藍蒼穹下,他仿佛能看到聖城那一座座莊嚴的佛塔。


  一隻信鷹穿過層雲,幾聲尖銳唳叫,落到他的胳膊上。


  海都阿陵解下銅管,看完瓦罕可汗的親筆信,嘴角勾起,金色雙眸暗芒閃動,像一隻即將狩獵的狼,目光陰沉冰冷,揚起馬鞭,直指聖城方向:蘇丹古已死,佛子的大軍遠在撒姆谷,這一次,沒有人能阻止他大開殺戒。


  他一個手勢,身後精兵輕手輕腳地爬上馬背,拉緊韁繩,預備追隨他們的首領踏平聖城。


  ……


  撒姆谷,北戎的軍旗和王庭的雪白旗幟在沙塵中舞動,兩軍如同翻湧的洪流,絞殺在一處,大地震顫,山谷狂嘯。


  兩軍在對峙試探之後,都拉開陣勢,派出了主力隊伍。


  北戎聯軍七萬人,王庭大軍五萬人,雙方都分成中軍、左右翼騎兵和後軍,兩軍對陣時,綿延數裡,整個山谷烏壓壓一片,擠滿了人。長矛如林,刀鋒雪亮,弓箭手密密麻麻,鐵甲寒光閃爍。


  身著銀甲的畢娑率領將士拼殺,在他身後,步兵錯落參差,分成一個個整齊的戰陣,騎兵策馬跟隨在後,北戎以騎兵居多,輪番發動小股衝擊,弓箭手萬箭齊發,逼王庭軍隊收縮陣型。


  兩軍已經苦戰數日,都知道對方的實力,一點一點消耗對方的戰力,血肉橫飛,染紅腳下的大地。


  隨著暮色西沉,兩軍先鋒謹慎地撤回各自的陣線之後。


  連日緊張的廝殺,雙方都士兵都露出疲態。


  一封戰報送抵牙帳,瓦罕可汗合掌大笑,一掃多日來的陰鬱:“阿陵開始攻打聖城了!”


  王子們喜不自勝,立刻傳令下去,命營地士兵傳唱這個消息。


  “王庭士兵把佛子當成神明敬仰,出戰時都要念誦他的法號,就說佛子已死,徹底擊潰他們的心志!”


  一聲接一聲傳出大營,很快響徹整個營地。


  幾百名北戎騎兵在靠近王庭大營的山丘上齊聲大吼了一夜。


  “聖城失陷,佛子已死!”


  王庭士兵聽清楚北戎騎兵的大喊,魂飛魄散,士兵滿營亂竄,嚎啕大哭,驚叫聲在夜空中久久回蕩。


  第二天,瓦罕可汗並沒有冒失地大舉進攻,而是和前些天一樣和王庭軍隊僵持廝殺,是夜,北戎騎兵故技重施,站在山丘上大喊佛子已死,唱響佛經為佛子超度。


  翌日,斥候回稟,王庭大營昨晚險些炸營,士兵要求盡快回聖城,他們要保護佛子,畢娑安撫住了士兵,說他已經派兵回王庭探聽情況。


  第三天,瓦罕可汗派出之前抓來的依附於王庭的部落俘虜,命他們散播佛子已死的消息。


  王庭大營人心惶惶,再不復一開始的殺氣騰騰、軍容整肅。


  期間,不斷有斥候從大營出發,趕往沙城方向,幾天後,幾支王庭輕騎斥候飛奔而至,帶來一個噩耗:海都阿陵偷襲聖城,北戎之前襲擊了王庭的附庸部落,各個部落自顧不暇,無力馳援,聖城危矣,大軍必須立即馳援。


  消息傳回北戎營地,貴族首領們摩拳擦掌:“可汗,時機到了!”


  瓦罕可汗看完信鷹送回的戰報,滿頭是汗,王庭兵力有限,將他們的主力堵在撒姆谷,慢慢耗盡,就算失敗,王庭以後也再無反擊北戎的能力。


  他披上戰甲,拿起長刀,大踏步邁出牙帳。


  悽厲的號角響徹山谷,北戎集結全部兵力,在天明之際發動攻擊,策應的騎兵瘋狂衝擊王庭的戰陣,雙曲弓射出一輪輪箭雨,士兵一邊砍殺,一邊高聲呼喊佛子已死,王庭軍心渙散,抵擋不住洶湧澎湃的騎兵衝擊,防線被一層層削弱。


  紅日爬到半空時,王庭中軍和左翼之間被騎兵撕開一條缺口,北戎大軍立刻前進,像一把鋒利的鋼刀,直直插入缺口,攻擊王庭大軍左翼,將王庭中軍逼入布置好的口袋陣中,畢娑察覺到不對勁,鼓舞士氣,帶領士兵衝出口袋陣,從峽谷的方向撤退。


  當王庭士兵一半逃出峽谷時,埋伏已久的北戎士兵傾巢而出,士兵騎術精湛,一邊衝下山坡,還能一邊彎弓搭箭,發動一波波攻擊,原野山谷間都是箭矢破空而至的森然利響。


  正如瓦罕可汗預料的那樣,王庭士兵全線崩潰,鬼哭狼嚎著衝出峽谷。


  北戎大軍步步逼近,將王庭大軍堵在峽谷深處,刀槍如林,鮮血飛濺,瓦罕可汗的兒子們興奮地衝上前砍殺,莫毗多和畢娑渾身是血,似乎快支持不住了。


  大風卷過,沙塵漫天飛揚,戰場上亂成一團,瓦罕可汗全神貫注地凝視戰場,試圖從塵土中辨認雙方人馬。


  山脊上也有沙塵飄揚。


  瓦罕可汗心口一緊,叫來兒子:“山上還有我們的伏兵?”


  兒子道:“父汗,伏兵全都出來攔截王庭大軍了……”


  一句話還沒說完,瓦罕可汗猛地瞪大雙眸。


  隻見一面雪白金紋的旗幟從山脊另一面緩緩飄蕩而出,緊接著,更多旗幟如雨後春筍般冒出,旗幟在風中飛揚,一道道潮水般起伏的線條湧動著浮現,那是由身著鐵甲的王庭騎兵組成的隊伍,他們悄無聲息地從四面八方湧出,將整個戰場包圍起來。


  隨著他們的出現,畢娑、莫毗多幾位將領示意親兵揮舞旗幟,指揮士兵,原本狼狽奔逃的王庭主力大軍迅速集結,朝後收縮,整齊有序,紀律嚴明。


  山脊上,一層層鐵甲騎兵湧現,弓箭手層層疊疊,一排排站定。


  嗚嗚的號角聲吹響,一名身著玄色衣袍的戰將在騎士的簇擁中越眾而出,馳到高處,勒馬停下,緩緩揭開臉上的面罩,露出一張醜陋無比的臉。


  千軍萬馬之中,他橫刀立馬,深邃冰冷的碧眸俯視峽谷,殺氣畢露,氣勢猶如他身後天際處連綿的群山,磅礴雄渾。


  戰場上頓時安靜下來。


  一種讓人不由得緊張窒息的壓力彌散開來,數萬王庭軍士仰望著戰將的身影,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攝政王!”


  攝政王還活著!


  蘇丹古沒死!


  王庭軍士如獲新生,欣喜若狂,北戎將領卻是個個呆若木雞,恍若晴天霹靂炸響,魂飛膽落。


  頃刻之間,兩軍情勢陡轉,王庭軍隊士氣大振,北戎軍隊盡皆茫然。


  瓦罕可汗渾身發抖,不敢置信:蘇丹古居然還活著!


  他不僅活著,還隱忍到了此刻才現身!此前王庭大營險些被北戎攻破,他一直都在?山脊上的王庭軍隊是從哪裡來的?


  斥候一直偵查王庭軍隊的動靜,竟然沒發現蘇丹古藏了兩萬人馬……


  一道道猜想浮上心頭,瓦罕可汗汗如雨下,從蘇丹古的死開始,一切都是曇摩羅伽的布局,他以為自己在和曇摩羅伽周旋,成功將王庭主力大軍引入撒姆谷,其實是在一步步踏入這個局。


  故意漏出破綻,引誘海都阿陵去攻打聖城,也是曇摩羅伽的計策?


  聖城被圍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瓦罕可汗蒼老的臉上浮起疲憊之色,再一次強烈地感受到自己的蒼老和疲倦。


  難道族巫說的是真的,曇摩羅伽注定是他這輩子的克星?


  蘇丹古抽出了那柄長刀,“佛子無恙。”


  他身邊的騎兵跟著大吼,山谷裡的王庭士兵怒吼著響應,眼神狂熱:“佛子無恙!”


  瓦罕可汗的兒子從震驚中回過神,拍馬飛奔至可汗身邊。


  “父汗,我去擋住蘇丹古!”


  瓦罕可汗苦笑著搖搖頭:“我們輸了。”


  蘇丹古身為佛子的護法,“死而復生”,從天而降,王庭大軍的士氣空前高漲,此刻,他們面對的這支軍隊所向披靡。


  ……


  大戰慘烈,峽谷幾乎被屍體堆滿,北戎親兵舉著盾牌,護送瓦罕可汗離開。


  部下一個個摔落馬背,瓦罕可汗面如死灰,數千王庭騎兵擋住他們的去路,他的兒子帶著親衛左奔右突,試圖衝出重圍。


  “沙海道!金勃守著沙海道!”


  瓦罕可汗大喊了一聲,也不知道兒子們聽不聽得見,手臂揚起,收攏殘部。


  北戎精銳騎兵很快再次集結,硬生生撕開一條小缺口,簇擁著瓦罕可汗衝出包圍圈,簡單的整頓後,向另一道出口撲去。


  谷口也有埋伏的王庭軍隊,瓦罕可汗剛剛經過營地,早有準備,下令軍士驅趕奴隸前進。


  從各個部落擄掠來的平民奴隸哭號著不敢上前,北戎騎兵衝上前,長刀無情地斬向人群,鮮血四濺,一顆顆頭顱滾落在地,奴隸們大哭著往前奔逃,爭先恐後地撲向谷口。


  守在谷口的王庭伏兵面面相覷,手中長弓繃緊了弦,箭尖對準人群,卻不敢放出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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