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英嗯一聲,起身出屋,告訴天竺醫官,曼達公主不會出什麼事。
……
天竺醫官去看望曼達公主,告知她這個消息。
曼達公主大半夜被人抓起來審問,火冒三丈,敢怒不敢言,老實交代了一切後,在心裡大罵曇摩羅伽,看到天竺醫官過來了,大喜過望,得知曇摩羅伽暫時不肯放人,喜色一收,雙眉倒豎。
“難道文昭公主昨晚還沒得手?”
天竺醫官白了她一眼。
曼達公主眯了眯眼睛,文昭公主還是太束手束腳了,她得想想其他辦法。
……
莫毗多帶著北戎投降的貴族返回聖城,消息很快傳遍大街小巷。
曇摩羅伽去王寺接見莫毗多,畢娑和緣覺也跟著去了。
巴米爾笑眯眯地說,金勃小王子等人投降以後,會在幾日後的大典上正式獻上降書。
瑤英處理了幾件雜事,等著曇摩羅伽回來。
長廊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親兵急匆匆進屋,“七娘,阿郎和太子殿下打起來了,阿郎要殺了太子,我們攔不住!”
瑤英臉色驟變,丟下筆,衣裳也沒換,騎馬直奔驛館。
高昌使團住在驛館南面的一處軒館裡,李玄貞受傷,瑤英派了幾個人看著他,等他能騎馬了就送他回高昌,再把他送去涼州,這幾天她的親兵一直守著他,避免他和李仲虔碰面。
瑤英心急如焚,她不是擔心李玄貞,而是怕李仲虔傷了他會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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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策馬疾奔,問:“阿兄為什麼突然要殺太子?”
親兵緊跟著她,道:“昨晚阿郎在宴會上吃醉了,您囑咐我們看著阿郎,我們把阿郎送回住處,阿郎躺下就睡了……原本相安無事,誰知今早阿郎宿醉醒來,忽然想起太子,找來看守太子的親兵問了幾句話,雷霆大怒,提著劍就衝去太子住的地方,又劈又砍的,差點殺了太子……小的們攔著勸著,阿郎不聽……”
“阿郎大罵太子是畜生!”
瑤英心裡一緊。
李仲虔知道什麼了?
她揚鞭催馬,趕到驛館,親兵們正亂成一團,看到她過來,立刻找到主心骨,簇擁著她往裡走。
李玄貞的院子很偏僻,她一路馬不停蹄,快步穿過長廊,喘得拉風箱一樣,衝進最裡面的一間屋子。
滿地狼藉,堅固的門扇被砍得七零八落,泥窗上也一道道劈砍的痕跡,屋中身影騰挪晃動,隔得老遠就能聽到刀劍相擊聲,夾雜著親兵的驚叫和勸阻的聲音。
親兵推開倒塌下來擋住門口的箱櫃,瑤英踏入屋中,還沒看清房中清醒,一道裹挾著冰冷殺氣的劍光朝她掠了過來。
“七娘!當心!”
“阿郎,七娘來了!快停手!”
瑤英還沒反應過來,劍光飛掠而至,眼角餘光裡看到一道身影衝過來,迅若激電。
滿屋激蕩的殺氣掌風陡然凝滯,眾人目瞪口呆,大氣不敢出一聲。
瑤英紋絲不動,眼前寒光閃動。
在離她的鼻尖隻有一指頭距離的地方,一把灌注了內勁的長刀和一柄長劍相擊,火花迸射,勁風湧動。
屋中所有人呆住了。
瑤英捂著眼睛,軟倒在地。
“明月奴!”
“阿月!”
兩道驚恐的聲音同時響起,長刀和長劍從主人手中跌落到地上。
兩人一起撲向瑤英。
瑤英被人抱著翻了個身,眼前一片模糊,什麼都看不清。
“阿兄?”
她輕聲喊道。
李仲虔渾身發抖,狠狠推開李玄貞,鳳眼滿是戾氣,咬牙沉聲道:“畜生,你敢碰一下她的衣角試試?”
李玄貞垂眸,松開了手。
瑤英循聲拽住李仲虔的衣袖:“阿兄,我眼睛疼。”
李仲虔趕緊低頭,心焦如火,輕輕扯開瑤英的手,沒看到血跡,松口氣。
親兵送來熱水巾帕,他手忙腳亂,拿熱帕子蓋在瑤英眼睛上,抱起她,轉身出屋。
第167章 夜探
大殿前設了華麗的毡帳,金毯鋪地,幔帳輕揚,一面面雪白金紋旗幟迎風獵獵。
文武群臣盛裝華服,站在階前,看著身穿鎧甲的莫毗多騎馬入宮。在他身後,以金勃為首的北戎王子手捧降書、珍寶和輿圖,入帳觐見曇摩羅伽。
禮樂畢,金勃獻上降書,禮官接受獻禮,宣讀冊封他們為王的詔書。
前殿歡聲笑語,鼓樂喧天。
大臣們圍著貴族出身的將領談笑風生,莫毗多和他們話不投機,喝了幾杯酒,在親兵的指引下往內殿走去。
內殿燃了水沉香,縷縷青煙浮動。
畢娑和緣覺立在殿前。
莫毗多和他們笑談幾句,走進內殿,單膝跪下行禮。
曇摩羅伽端坐殿前,沒有抬頭,提筆書寫一份詔書,一身袈裟,氣勢雍容。
莫毗多屏息凝神,不敢吱聲。
隨後入殿的畢娑、緣覺斂容靜立,也不敢出聲。
一聲輕響,曇摩羅伽放下筆,抬眸,眼神示意緣覺。
緣覺忙上前,捧起他剛剛寫完的詔書,遞給莫毗多。
莫毗多看完詔書上的內容,眼睛瞪大,掩不住的驚訝。
曇摩羅伽看著他:“你能不能擔此重任?”
莫毗多挺起胸膛,大聲道:“能!”
“好。”曇摩羅伽微微頷首,深邃的碧眸俯視著他,“從今天起,你升任節度衙大將軍,遙領薩州。”
莫毗多熱血上湧,叩首道:“臣必當盡忠職守,不會辜負王的信任!”
他是烏吉裡部人,不是貴族出身,不信奉佛教,按規矩不能入節度衙,也就不能長期留在聖城,始終隻是外族部落王子。他率軍凱旋,同行的貴族出身的將領被沿途官員吹捧討好,而他受到冷落。現在王破格提拔他,以後他也可以留在聖城!
畢娑和緣覺相視一笑,恭賀莫毗多,他站起身,粲然一笑,雙眼閃閃發亮。
曇摩羅伽垂眸繼續翻看奏本。
幾人告退出來,莫毗多忽地撓撓腦袋,轉身進殿,小聲道:“王,臣有一件私事要稟。”
“說。”
莫毗多道:“臣此前請婚文昭公主,求王允許……文昭公主已經拒絕臣了。”
曇摩羅伽眼簾抬起。
莫毗多接著說:“就在臣請婚的第二天,文昭公主就寫信拒絕了臣的請婚,當時臣沒有收到信,臣奔赴高昌的第二天,公主當面和臣說明緣由,公主已心有所屬,不能接受臣的心意。”
曇摩羅伽握緊奏本。
和李仲虔一起離開聖城的時候,她也同時拒絕莫毗多了。
莫毗多說完,退了出去。
曇摩羅伽坐著出了一會兒神。
片刻後,畢娑入殿,“王任命莫毗多為節度衙大將軍,可能會招來非議。”
曇摩羅伽淡淡地道:“不破不立。莫毗多非貴族出身,非世家子弟,軍部需要他這樣的人。你是公主之孫,和世家牽扯太多,莫毗多入軍部,你統領禁衛軍,一明一暗,一內一外。”
“亂世用亂世之法,彼一時,此一時,北戎已滅,隻剩下海都阿陵,該為以後做打算了。”
畢娑心頭凜然,恭敬應是。
當初曇摩羅伽年紀小,被世家囚禁,北戎又在一旁虎視眈眈,他必須借助佛子的身份來壓制世家,再以蘇丹古的狠辣手段震懾群臣,現在北戎投降,最大的威脅已除,確實得為以後做打算。
畢竟誰也不知道曇摩羅伽還能活幾年……他早就在暗中準備,以確保他死後權力可以順利更迭,不至於引發動亂,外敵趁虛而入。
殿前腳步咚咚響,緣覺飛跑入殿。
“王,文昭公主的親兵過來說,今天公主有事,不回來了。”
曇摩羅伽問:“公主去哪裡了?”
“公主去驛館了,親兵說公主和衛國公要商議事情,今晚不回院子,明天可能也回不來。”
曇摩羅伽皺眉。
……
驛館裡,李仲虔五內俱焚,坐立不安。
醫者為瑤英的眼睛塗了藥,包了布條,叮囑道:“每隔兩個時辰換一次藥,一個月內不能食用油膩腥臊之物。”
李仲虔送醫者出去,轉身,看著眼睛上蒙了布條的瑤英,面色陰沉如水。
瑤英什麼都看不見,有些不安,伸手摸了摸榻邊:“阿兄?”
李仲虔握拳,深吸一口氣,把滿腹怒火硬按下去,握住她的手,“眼睛還疼嗎?”
瑤英道:“擦了藥,好些了……”
李仲虔拔高嗓音:“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和李玄貞收手慢一點,你可能連命都沒了?你闖進來幹什麼?”
瑤英仰著頭,小聲說:“阿兄,李玄貞是太子,你不能在王庭殺了他……”
“他不顧人倫,對你有那種齷齪心思!”
李仲虔忍耐不住,怒吼出聲,“我不能讓他活在這個世上!”
隻要一想到李玄貞每次看著瑤英的時候在想什麼,他氣得毛發直豎,恨不能把李玄貞碎屍萬段。李玄貞居然有臉追來王庭!
瑤英松口氣,看來李玄貞寧願被李仲虔誤會,也沒有說出她的身世。
她的信應該還沒送到杜思南手上,在收到杜思南的回信、確認自己的身世之前,她不想讓李仲虔知道這事。
“阿兄,他不敢對我做什麼,李德也不敢,先把他送回去,眼不見為淨。”
李仲虔攥緊案幾一角,臉色愈發黑沉,鳳眸發紅,像是要燒起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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