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第三日入夜,虞辛夷的第二封家書才送到了府中。
虞靈犀拆信拆得太過心急,被鋒利的紙張割破了手指。
上頭隻有大快人心的幾句:【事畢,災糧已順利抵達洛州四縣;生擒東宮黨派內奸二人,不日押解歸京。】
虞靈犀看了幾遍,攥著信的手緩緩垂在膝上,終於長長松了一口氣。
不,現在還不是徹底寬心的時候。
猶記前世,阿姐孤身一人北上查探父兄被害的真相,亦是在帶著證據返京的途中遭遇意外,連人帶馬墜落深淵,屍骨無存。
這輩子,絕對不能再步前世後塵。
思及此,虞靈犀開門喚來庭中當值的親衛:“青嵐,你去將京城通往洛州的地勢圖取來,再集合所有當值的侍衛,聽候調遣。”
安排完,她才察覺指間湿黏,略微疼痛。
垂首一看,原是食指被信紙割破一條血口,血珠凝結在冰雪般的指尖,而後墜落在地。
與此同時,京城以東五十裡地開外,通往洛州的唯一官道蜿蜒延伸至山林深處。
浮雲蔽月,密林是最好的掩護,適合埋伏暗殺。
墨藍的霧靄縈繞,官道盡頭緩緩走來一道修長挺拔的身影,仿佛夜遊觀景般悠闲,不急不慢。
刺客頭目眯了眯眼,抬手示意弓弩手準備射殺。
然而等那條人影走到射程範圍內,他才發現不是押送證人的虞家人,而是一個看不清面容的黑衣少年。
抬起的手頓在半空,刺客頭目的汗水順著鬢角滑下,沁入蒙面的三角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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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卻是站住不動了,霧靄氤氲的夜色中,他負手而立的身影呈現出一種詭譎的寧靜。
片刻,他轉過臉來,冰冷的眸子仿佛刺破黑暗的遮掩,準確對上刺客頭目的視線。
“留兩個活口,”
少年勾著優雅的笑意,“其餘殺光。”
刀刃的寒光乍現,驚起林中飛鳥。
鮮血濺在灌木叢中,在夜色中凝成深紫色,那群刺客死的時候,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叫喊。
隻剩刺客頭目還活著了,他將赤紅的眼睛投向道中的少年。
這哪裡是什麼夜遊的公子,分明是索命的閻王!
擒賊先擒王,刺客頭目提劍衝出密林,朝少年刺去——
這是他身為東宮死士的宿命,不到死的那一刻,絕不退縮屈服!
“呃!”
伴隨著臂骨折斷的脆響,刀劍墜地,刺客被扼住了喉嚨。
他瞪大眼睛,伸手去扳少年鐵鉗般的手臂,卻抓住了他腕上纏著的一圈杏白綢帶。
綢帶絲滑松落,被夜風一吹,飄飄蕩蕩朝空中飛去,被少年及時張嘴咬住,抿在齒間。
刺客看見的最後畫面,便是少年抿著那根杏白的飄帶,墨發隨風微散,俊美如神祗,狠戾若修羅。
刺客頭目的屍首被扔在地上,身下很快暈開一大灘暗紫的稠血。
寧殷擦幹淨手上前,目光落在刺客碰了飄帶的那隻手上,淡淡擰起眉頭。
抬靴踏上那隻手,壓緊,使勁兒碾了碾。
直至骨骼碾碎血肉模糊,他才咬著飄帶的一端纏上左臂,打了個結。
“把還有氣兒的帶回去,處理幹淨。”他吩咐。
立即有下屬應聲跳出,將刺客屍首拖入密林深處。
浮雲散開,圓月倒映在一灘粘稠的淺窪中,被染成瑰麗的紫紅。
京城中一夜平靜。
第二日,虞靈犀派出去的侍衛順利接應到了虞辛夷。
抓到的盜糧證人連同截獲的密信一起送往大理寺,證據直指東宮太子,一時朝堂哗然。
且不說那是救人性命的災糧,三萬石糧食足夠養活一支造反逼宮的軍隊,太子年紀輕輕便結黨營私,這對年邁多疑的皇帝來說無疑是觸了逆鱗。
太子被幽禁東宮,皇後披發跣足,在承德殿外跪了一下午。
朝中局面如何,虞靈犀已經無暇顧及。
阿姐此番調查取證實在太過順利,若非運氣驚人,便隻能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有這個能力和心計的,虞靈犀隻能想到一人。
初夏,蟲鳴陣陣,虞靈犀隻穿著單薄的夏衫襦裙,可依舊覺得燥熱難當。
這種熱不像是暑氣的外熱,更像是從身體裡滋生的躁動不安,哪怕隻是坐著,臉頰亦是一陣一陣發燙。
前幾日兄長運送的災糧出事,她心弦緊繃,顧不上其他,如今松懈下來,才發覺身體有些異樣。
虞靈犀算了下日子,離第三次毒發,隻有最後兩日。
不由怔然,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像上次一樣順從嗎?
可是如此,寧殷算什麼呢?她在寧殷眼裡,又算什麼呢?
“小姐,您的臉怎麼了?”胡桃端了茶水進門,觀摩著她緋紅的臉色。
“無礙。”
虞靈犀拍拍臉頰醒神,起身道,“屋裡太悶,我去院中走走。”
夜風撲面而來,總算稍減燥熱。
“小姐近來,似乎很喜歡後院的風景呢。”胡桃在一旁提燈引路,無意間道。
虞靈犀回神,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後院罩房中來了。
也不知是不是藥性的緣故,她想起寧殷的次數明顯增多,甚至走向公私不分的地步,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虞靈犀抿唇轉身,正欲換條路走,卻聽身後罩房吱呀一聲門開。
寧殷就像是察覺到了她的掙扎似的,於門後抬首,喚了聲:“小姐。”
聽到他清冷低沉的聲音,虞靈犀的腳就像是生根了似的不聽使喚,頓在原地。
半晌,她認命地閉目輕嘆。
屏退侍婢,她轉身望向緩步下階的黑衣少年,輕聲道:“今夜月圓,衛七陪我走走。”
白玉蘭樹花期已過,疏影橫斜,將月光切割成無數斑駁的色塊。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長廊,朝花苑水榭行去。
“阿姐平安歸京,偷換災糧的證人和證據都已移交大理寺。”
虞靈犀率先開口打破安靜,湿潤潋滟的眸子輕輕轉向身側落後一步的寧殷,“一路上都很順利,可見有貴人庇佑。”
寧殷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一副置身事外的冷淡:“小姐不必拐彎抹角,我是為了自己。”
他要讓老混蛋和他兒子自相殘殺,若是虞辛夷死了,證據送不到皇帝面前,這場局便沒意思了。
虞靈犀“噢”了聲,莞爾道:“不管為誰,目的是一樣的。”
她今夜說話與往日不同,嗓音又甜又軟,尾音鉤子似的撩人。
寧殷瞥著她緋紅的耳尖,明白了什麼,問:“難受?”
虞靈犀停住腳步,望著他黑沉幽暗的眸子,燥意夾雜著按捺不住的酸澀湧上,百感交集。
半晌,她垂眸點點頭:“有點兒。”
話音剛落,便覺腕上一緊,寧殷將她拉入假山的陰影,扣住了她的脈象。
微涼的指腹,像是清泉漱過般中和著她的燥熱。
虞靈犀竟生出貪戀,想要勾住他的指尖,索要更多。
她也確實這樣做了,觸碰到他筋絡凸起的手背,方驚醒般蜷起手指。
寧殷挑眉,望著她縮回去的指尖道:“既是難受,為何要忍著?”
想起什麼,他呵笑一聲:“也對,衛七排在貓後面,怕是連給小姐做器物的資格都不夠。”
虞靈犀輕蹙眉頭:“你是活生生的人,我從未拿你當器物看待。”
實在要說的話,大概是她每次想要做出越界的行徑時,總會憶起前不對等的侍弄,以及自己孤零零被封鎖在密室中的屍身。
因為明白做“器物”是什麼感覺,所以她才不願別人成為她的“器物”。
哪怕,那個人是她曾經怕過、怨過的寧殷。
巡邏的侍衛提著燈從遠處走過,月光照得石子路發白,水榭池邊蕩開銀鱗般的碎光。
“今晚的月亮很美。”
虞靈犀抬首望著夜空,竭力不去想兩日後將要面對的難題。
問題是永遠解決不完的,不如享受當下的寧靜美好。
想了想,她問:“衛七,你見過的最美的月亮,是什麼時候?”
寧殷靠著嶙峋的假山,半晌,睨著她道:“第一次殺人的時候吧。”
虞靈犀詫異地扭頭看他。
寧殷像是憶起了遙遠的過去,側顏在清冷的月光下格外岑寂,慢悠悠給她形容:“滾燙的鮮血濺在眼睛裡,月亮便成了紅色。”
他短促地笑了聲,嗓音散漫低沉:“特別美。”
虞靈犀笑不出來。
第一次,她甘願在還清醒的時候屈服於藥性,遲疑著,勾住了寧殷的手。
他的手微涼,比月光還要冷。
他回憶裡那種滾燙的鮮血,並不能溫暖他冰冷的指節。
寧殷慢慢止了笑意,側首看她,手掌隨意垂在身側,任她握著,不回應也不甩開。
許久,他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她的尾指,說的卻是一個毫不相幹的話題。
“明日,小姐去金雲寺一趟。”
一提及金雲寺,虞靈犀便不可控制地想起了那日密室裡的荒唐。
她不無懷疑地想:莫非寧殷知道那日子將近,特意帶她去金雲寺密室裡重溫上回?
“小姐在亂想什麼呢?”
頭頂傳來一聲嗤笑,寧殷極慢眨了眨烏沉沉的眼睛,“小姐讓我查的毒藥,已有眉目了。”
……
翌日,天氣甚好,京城到處都飛著各色紙鳶。
金雲寺香客眾多,寧殷熟稔地將虞靈犀帶去偏殿。
別處佛殿皆是大門敞開,渡四方苦厄,唯有這處是關著門的。
虞靈犀知道,她想要的答案就在裡頭。
虞靈犀讓侍衛和胡桃在庭外等候,朝前走了幾步。
見寧殷負手不動,她頓足回身,好奇道:“你不隨我一起進去麼?”
寧殷目送她,淡淡道:“那是小姐想要的答案,我並無興趣。”
虞靈犀想了想,道:“也好。”
她定神做好準備,深吸一口氣,方推開沉重的殿門。
檀香嫋嫋,殿中昏暗,並無供奉菩薩、佛像,隻站著一位清瘦的藥郎。
那藥郎半邊側顏羸弱清秀,然而當他轉過另外半邊燒毀的臉來時,卻比一旁怒目的金剛石像更要猙獰。
見到虞靈犀,他握拳低咳,啞聲半死不活道:“欲界仙都一別,許久不見。”
殿門關上,隔絕了庭外陽光。
一刻鍾後,禪房下密室。
油燈昏黃,壁上映著兩具吊在半空的屍首影子,秋千似的慢慢打轉。
“官道上埋伏刺殺虞大姑娘的,的確是崔暗麾下豢養的死士,嘴甚為嚴實。屬下用了點手段,該招的都已經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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