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穆行在最前面, 勒住韁繩問:“阿滿去哪了?”
佟穗笑道:“去北市逛了一圈,剛回來。”
蕭穆看眼後面的二孫,朝其他幾個道:“咱們先回去。”
識趣不識趣的都跟著老爺子走了,阿福也機靈地選擇從清化坊的西門進,而不是大家常走的南門。
蕭缜催馬來到佟穗身邊,低頭問:“是你上來,還是我陪你走回去?”
這會兒正是文武官員們回府的時間,佟穗才不想跟蕭缜同乘一匹馬再被人撞見。
蕭缜翻身下馬,左手牽著韁繩,右手去握她的手。
佟穗將手背到後面,再瞪他一眼。
蕭缜往後看看,笑道:“去北市,怎麼沒買東西?”
佟穗:“我是為了打聽一些事才去的。”
因為家裡辦婚宴花的銀子多,才好奇那些商鋪一個月大概能有多少進項,有的伙計收了銀子就肯告訴大概數目,有的伙計嘴巴嚴不肯透露東家的秘密,逛了一圈,還是外祖父講的最細。佟穗知道進項後,又對商稅一事起了興趣。
蕭缜:“你這人,家裡做槍你就能把淬火這種木匠活都學了,現在看個賬本也能琢磨到國庫財政上。”
佟穗:“我是不舒服,有錢的若肯老實交稅,前朝就不會一個勁兒地從農戶手裡摳銀子。”
憑什麼放著有錢有地的大戶富戶不去動,偏盯著窮苦百姓。
蕭缜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再指指旁邊的坊牆,道:“這裡住著的都是達官貴人,你這話被他們聽見,咱們夫妻就該成這坊裡的異類了。”
佟穗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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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缜:“想想皇上賞咱們兩家的兩百頃地,每年按照二十取一收稅,也要交一千兩銀子。現在咱們是免田賦的,如果哪天皇上說國庫缺銀子了,讓功臣、世家們都交稅,咱們為這兩百頃地一下子就要交出去一千兩銀子,你舍得?”
佟穗:“有何不舍的,能交一千就意味著能賺兩萬兩,就算拿出去一半給佃戶也有一萬兩,最開始的田地便是皇上賞賜的,交稅是為國效力,再正常不過。”
蕭缜:“咱們家現在人少,且都節儉慣了,除了婚宴沒有太大花銷,交了稅依然有存的。像那種世代富貴的人家,動輒幾十上百個主子,從小都養成了揮金如土的奢侈做派,一年萬千兩可能都不夠花,一旦家族沒有新的能人掙俸祿賞賜,就隻能靠祖產度日,這個時候你還想從他們手裡摳銀子,他們必然寧死不從。”
佟穗沉默地走了幾步,看看他,問:“你會變成那樣的家主嗎?”
蕭缜:“不會,家裡有一萬兩進項,我能允許族人一年花去五千兩,家裡有一百兩的進項,他們可以花五十兩。所以那些寧可縱容一群廢物貪吃享樂也要跟朝廷國策對著幹的,都該……”
他沒有說出來,佟穗卻從他眼裡看出那層意思了。
知道他並沒有因為自己變成侯爺就站到了魚肉百姓的權貴那邊,佟穗的心情恢復了輕快。
蕭缜拍拍馬背:“在北市逛了那麼久,坐會兒吧。”
佟穗:“我騎馬,你呢?”
蕭缜晃了晃手裡的韁繩。
佟穗:“就不怕被人瞧見,有損你侯爺的威風?”
蕭缜:“隻要你高興,我給你當骡子騎都行。”
佟穗:“……”
.
九月初,興平帝要分別去三營觀武,檢閱三營的練兵情況。
每營的觀武都將持續一日,按照東營、西營、南營的順序來,興平帝觀武的時候,三營的高階軍官都將陪同。
興平帝邀請郭皇後陪他一起去,因為他知道將門出身的郭皇後一直都很重視軍隊。
郭皇後雖然身體大不如年輕時候,卻也喜歡去軍營看看,隻是興平帝身邊都是男人,就她一個皇後,連個能從容聊天的伴都沒有。
所以,郭皇後叫上了佟穗,大裕朝的開國功臣之一。
天未亮,佟穗就跟著老爺子、蕭缜一起在皇城端門外候著了。
馮籍、魯恭、範釗、齊恆、羅霄、趙瑾這幾個熟悉的功臣武將都在。
其中馮籍、魯恭、範釗、羅霄都是從蓟州就開始跟隨興平帝的心腹武將,趙瑾是晉州總兵趙良臣的次子,興平帝南下時趙良臣又給山河輿圖又給五千騎兵又給兒子的,再加上趙瑾立過頗多戰功,興平帝對趙瑾這個年輕將領也很器重。
齊恆與蕭穆都是半路效忠興平帝的,蕭家這邊的戰功自不必說,齊恆、齊凌父子也都是猛將,除了數次攻城先登之功,齊恆在興平帝對付長安的十萬援軍時也殺敵無數,戰功幾乎不輸馮籍、範釗,興平帝封他為忠勇侯,乃是實至名歸。
範釗領的是正一品御前軍統領,齊恆便是從一品的御前軍副統領。
隻是這些武將再驍勇,此時都是一家一個,蕭家一來卻是祖孫倆,還有一個同樣戰功赫赫的安國夫人孫媳婦。
蕭穆最年長,馮籍、魯恭見了他也得行禮。
四個年長的站在一塊兒,範釗瞅瞅佟穗,疑惑道:“你怎麼也來了?”
佟穗道:“奉娘娘口諭,特來陪娘娘觀武。”
範釗了然,再看向蕭缜,問:“聽說前陣子你給你家夫人牽馬進的清化坊?”
蕭缜笑:“這等小事居然還傳開了。”
範釗:“這可不是小事,你貴為侯爺都肯在夫人面前當個牽馬的,消息一傳開,別家夫人便會拿你為例要求她們的男人當牛做馬,長此以往,我等爺們如何振夫綱?羅霄你說是不是?”
羅霄:“……我隻羨慕蕭兄夫妻恩愛,沒想那麼多。”
範釗:“得,差點忘了,你也是個寵媳婦的。”
前面緊閉的宮門突然緩緩打開了。
範釗立即站好,朝前望去。
興平帝、郭皇後以及太子韓保出現在了眾人面前。
行過禮後,郭皇後朝佟穗道:“我現在騎不了太久的馬,阿滿隨我同車吧。”
佟穗謝恩應下。
皇後的車駕奢華氣派,裡面竟然還有一張鋪了錦褥的床榻,宮女服侍郭皇後靠好,再把佟穗請了進來。
佟穗脫了鞋,跪坐在榻前的緞面團墊上。
車裡漸漸多了一絲藥味兒,那是從郭皇後身上散開來的,趁郭皇後與自己說話時,佟穗悄然觀察了一下,發現郭皇後比上次見面更清瘦了,臉上塗了一層胭脂,饒是如此也難掩憔悴。
她憂心郭皇後的鳳體,郭皇後則羨慕佟穗白裡透紅的好氣色,柔聲問:“最近還在練箭嗎?”
佟穗點頭:“業精於勤荒於嬉,臣婦不敢疏忽。”
郭皇後笑道:“是該如此,哪怕以後不用上戰場,練練箭跑跑馬對身體也有好處。除了練箭,平時都在家裡做什麼?我聽馮夫人說,你這孩子很少出門走動。”
佟穗羞慚道:“不瞞娘娘,臣婦生在偏僻山溝,因為前些年的戰亂隻斷斷續續讀了幾年書,好些字都還不認識,去別人家裡做客也常恐有失言失禮之處,進京後便為自己請了位先生,想把以前沒機會學的學問補一補,再把字練好。”
郭皇後贊許道:“不錯,你是個女將才,皇上封你安國夫人便是期許你將來能繼續為朝廷效力,書讀得越多眼界便越開闊,於你自己有利,於朝廷也有利。至於夫人間的應酬,有空你就去坐坐,沒空也不用放在心上,無非喝茶賞花闲聊罷了,錯過了也沒什麼損失。”
佟穗笑道:“娘娘真是和善。”
郭皇後:“那是我喜歡你,換個人,大概隻會說我嚴厲。”
二十多裡路就在這樣的闲聊中過去了,到了東營,佟穗扶郭皇後下車再上馬,之後隻要興平帝沒在郭皇後身邊,佟穗都寸步不離地守著郭皇後悉心照顧,甚至突然起風吹來一片沙土,佟穗都能及時將郭皇後護在身後。
東營、西營都是步兵,目前都擴招至了十五萬。
最後一天去的蕭家掌管的南營,隻有騎兵五萬,但論戰力,五萬騎兵運用得當,能抵二十五萬步軍。
可蕭家練兵之初,隻有五萬步軍,營地都是現選地方現建的,戰馬更是這八個多月幾匹十匹慢慢採購湊齊的,在缺少大量戰馬的情況下把五萬步兵都訓練成騎兵,蕭穆蕭缜祖孫倆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
南營的營地幾乎就是一片山野,興平帝一行人站在一片矮山上,看著五萬騎兵分列馳騁於平地、山間,時而縱馬越過高高的柵欄,時而拉弓射箭,展現騎射功夫。
骡馬所過之處,團團塵埃如煙。
興平帝龍顏大悅,握著蕭穆的手腕道:“有這五萬騎兵,朕北可馳援邊軍抵御草原外敵,南可直下東陵,利如神兵天降,蕭穆,你為朕立了大功啊!”
蕭穆道:“皇上讓老臣領南營時,老臣不甚惶恐,時常去與鎮國公、成國公請教騎兵練兵之法,甚至為此叨擾皇上數次,總算沒有辜負皇上所託。”
興平帝笑道:“我們隻是動動嘴,兵都是你練出來的,朕要重重地賞你。”
蕭穆聞言,單膝跪了下去:“老臣確實有一事相求,還請皇上應允。”
帝後與眾人都看了過來,好奇這位素來謙遜恭謹的老將會求什麼。
蕭穆苦笑道:“老臣年邁,數月以來每日早晚騎馬奔波三十裡實屬煎熬,今日練成騎兵交給皇上檢閱,老臣緊繃的這口氣終於可以松下來了,還請皇上準許老臣辭官養老。今後若有戰事,老臣定當請纓出徵,如今太平,往返軍營的日常差事還是交給年輕人吧,老臣真的堅持不住了。”
帝後:“……”
馮籍、範釗等將領:“……”
蕭缜跪到老爺子身邊,為老爺子作證道:“皇上,年初那段時間還好,後來臣祖父每晚回府,都得叫人按揉兩三刻鍾的筋骨才行,您就恩準了吧!”
興平帝雙手扶起銀絲愈多的蕭穆,道:“是朕疏忽了,這樣,你繼續領著南營都指揮使的職,平時營中瑣事讓蕭缜去做,你就隻管上朝議事,如何?”
蕭穆紅著眼眶道:“光領俸祿不做事,老臣慚愧啊。”
興平帝:“您老之才,幾百幾千的年輕人加起來也比不上,朕需要您老輔佐,您老安安心心地繼續為朕效力便可。”
蕭穆:“老臣,老臣領旨!”
第211章
觀武結束, 在南營吃了一頓便飯,帝後、太子就要回城了,一眾武將繼續跟隨護駕。
郭皇後依然將佟穗叫進了車駕。
隻是郭皇後精神不濟, 與佟穗說了會兒話便撐不住那股子疲憊, 怕佟穗無趣, 她把自己帶來的一本書遞給佟穗, 這才躺進柔軟舒適的錦被中睡了。
佟穗待郭皇後睡下, 又拿帕子擦擦手, 輕輕翻開了手裡的《齊民要術》。
馬車走的官路, 道路平坦, 車身規律地搖晃著, 讓郭皇後睡了一個時辰的好覺。
郭皇後一旦入睡後基本不會變換睡姿, 所以她隻是睜開眼睛時,佟穗也沒有察覺。
郭皇後緩了會兒才徹底清醒過來, 發現佟穗依然保持著她歇晌之前的跪坐姿勢,雙手捧著書, 擰著眉頭, 好似專心在讀, 又好像在努力忍著什麼。
郭皇後看了看佟穗讀過的頁面的厚度, 笑道:“什麼時辰了, 你居然看了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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