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道什麼歉,你擔心我有什麼錯?”箜篌瞪大眼睛,覺得桓宗有點傻,幸好她已經答應了與他同行,不然肯定會被人騙得團團轉。
“我的意思是讓你以自己身體為重。”箜篌嘆氣,“外面的世界很兇險,你要多留個心眼。妙筆客的書裡不是寫了麼,好看的女人有可能是要人性命的妖姬,看似天真可愛的小孩,有可能是食人心的邪物,你可長點心吧。”
桓宗看著眼前一臉“真拿你沒辦法”表情的箜篌,勾了勾唇角:“嗯。”
“別光隻是嗯,要記到心裡去。”見桓宗垂著頭,長長的眼睫毛顫啊顫,箜篌也說不出重話,嘆了口氣,轉頭對站在旁邊的長德道:“道友,既然事情已經查清,兇手就交給你們處置吧。”
“多謝箜篌仙子,多謝這位公子。”長德不清楚桓宗的身份,但是對方能比元嬰修士速度還要快,可見修為不低,隻是身體看起來好像不太好,身上的氣息也很微弱,不知道是不是元神有損。
“不用客氣。”桓宗表情有些疏淡,似乎不愛與外人多說話,“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若是公子不嫌棄的話,在下想請公子與箜篌仙子用些茶水點心。”長德並不在意桓宗淡漠的態度,他有意與兩人交好,表現出來的態度十分親和。
桓宗沒有直接拒絕或是答應,而是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箜篌。
箜篌不想落長德的面子,但是她擔心桓宗的身體,還是出言婉拒了。不過她沒有拿桓宗的身體說話,隻是昨晚沒有休息好,今天精力不濟,擔心擾了長德與綾波的興致。
“既然如此,還請仙子與公子先休息一晚。在下明天在摘星樓設宴,請二位與諸位道友飲幾杯淡酒,還請諸位賞臉。”長德知道綾波行事衝動,得罪了不少人,想借著設宴,打消眾人心中的不滿。
在場眾人除了實在不能留下的,其餘的人都欣然答應。平時他們連跟昭晗宗弟子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這次能參加長德設的宴席,回去以後夠他們吹幾百年了。
大宗門的掌派弟子就是不一樣,不僅修為高,氣度不凡,說話做事也讓人心裡舒服。
見長德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箜篌無法再拒絕,隻好答應了下來。
“那麼在下明日在摘星樓恭候諸位。”長德處理好一切,就把綾波跟灰袍修士都帶走了,他怕把綾波留下,又會惹出一堆事情來。
等昭晗宗的人走了,杜京期期艾艾湊到箜篌面前,陪著笑道:“師叔祖,小輩無知,之前多有得罪,還請師叔祖不要介意。你就當我是條狗,眼神兒不太好,日後我絕對不幹這種事兒了。”
“你想當狗,我還不想有個狗孫子呢。”箜篌指了指旁邊的,“坐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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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師叔祖。”杜京狗腿的坐下,還不忘朝桓宗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桓宗低頭給自己倒了杯茶,不去打擾這對“祖孫”之間的談話。
“你是不是猜到昨天晚上有可能出事?”箜篌直截了當道,“昨天晚上你們父子那麼快就調齊護衛,是早有準備?”
“師叔祖,我就是一個上不了牆也不想上牆的紈绔,我哪能猜到這些?”杜京撓著臉笑,像是隻坐不住的猴子,“這不就是一時見色起意,踢到鐵板嘛。”
“真的?”箜篌挑眉。
“真、真的。”杜京有些底氣不足,“這種事無憑無據,誰能確定是真是假?”這事傳出去,會鬧得整個邱城人心惶惶,可若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又擔心真的有邪修作亂,導致更多的人喪命。所以昨天很多客棧都有他安排的人在,唯一沒有安排人的客棧,隻有這一家。
當時他想著這家客棧有昭晗宗的人,邪修膽子再大,也不敢在這裡動手,哪知道人家膽子就是這麼大,還專挑昭晗宗的人動手,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昨天就該留下來,說不定那個婢女還不會死。
箜篌明白了他話裡的未盡之意,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原來外面的世界這麼復雜,人命似乎也不太值錢,說死就死了,連遺言都來不及說一句。
見她臉色不太好,杜京以為她還在計較昨天的事,也不敢再留在這裡礙眼,找個借口連滾帶爬跑走了,離開前還很殷勤的幫箜篌與桓宗訂好了中午與晚上的膳食。
“桓宗公子,你要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嗎?”箜篌見桓宗蒼白的臉色沒有好轉,有些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你放心吧,我沒事。”桓宗放下杯子,對箜篌略笑了笑,“既然你讓我與林斛直呼你名,你也該直呼我們的名字,總是公子公子的叫,就顯得生疏了。”
“其實我也覺得叫著拗口。”箜篌摸了一下茶壺,朝伙計招了招手,“換一壺熱的來。”她拿走桓宗放下的杯子,“身體不好的人,就不要喝涼茶了。”
桓宗笑了笑,任由箜篌給他換上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箜篌仙子,多謝你抓住兇手,還了我們清白。”幾個修士走過來,向箜篌道謝。他們是昨天晚上起過夜,無法洗清嫌疑的那些人。因為不敢得罪昭晗宗,一直忍氣吞聲,若不是箜篌發現灰袍男人不對,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證明自己的清白。
“實際上是我的這位朋友提醒,我才知道那人不對勁。”箜篌指了指桓宗,“所以你們該謝他,不是謝我。”
眾人來向箜篌道謝,一半是因為真心感謝,一半是因為想在箜篌面前混個臉熟,現在聽他這麼說,便又向桓宗道謝。
“不必客氣。”桓宗臉色淡淡,大家說了幾句話以後,就聊不下去了,隻好各自散開。再聊下去,他們所有人都要陷入尷尬氣氛中了。
等這些人都離開,箜篌才小聲問:“桓宗,你是怎麼看出那人不對勁的?”
桓宗伸手拿起茶杯,遮住自己的嘴角:“就是發現他情緒有些不對勁,像是在看大家的熱鬧。”神情掩飾得再好,身上的血氣卻無法完全掩飾。更何況無緣無故的,何必掩飾修為。
“而且妙筆客的書裡也有這種情節,看似不可能的人,卻是最壞的。”桓宗抿了口茶,“幸好我沒有猜錯,不然會給你帶來麻煩。”
“妙筆客的書有寫嗎?”箜篌驚訝,“是哪一本?”
“就是修仙記夜宿狐山的那一冊。”
“啊,那一冊啊。”箜篌情緒瞬間變得低落,捧著臉道,“原本我也買了這一冊的,可是沒有機會看。我買書回去那天,半路遇上一位其他宗派的師叔,被他發現我在看話本,他就把話本收走了。”
剛說完,她聽到桓宗又咳了起來,忙起身拍了拍他的背:“等明日參加了長德辦的宴席,我們就去水月門,早點把藥取到,對你身體也有好處。”
“不急。”桓宗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我這次出來,主要是為了散心,若是匆匆去水月門,反而本末倒置了。我的身體本就這樣,就算吃了藥也隻是補充元氣,病狀也無法減輕多少。”
“怎麼會這樣?”箜篌眉頭緊皺,“沒有治療的方法嗎?”
桓宗低頭看著手中的茶杯,茶水冒出的熱氣,燻進了他的眼中。他眨了眨眼睛,語氣淡淡:“隨緣吧。”
見他這樣,箜篌咬了咬唇角,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中午吃飯的時候,桓宗照舊隻用了幾筷子,箜篌塞給他一瓶補氣丹,就讓他回房間休息。
在床上打了一會坐,讓靈氣在體內循環了兩個周天,箜篌聽到了敲門聲。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林斛,他手裡還拿著一本線訂書。
“箜篌姑娘,這是我家公子讓我交給你的。”林斛不說話的時候,像是沒有感情的石頭,開口說話像是硬邦邦的木頭。
箜篌接過話本,一看書封,竟然是修仙記裡夜宿狐山那一冊,頓時高興道:“多謝桓宗贈書,整套修仙記,我就差這一冊了。”她小心翼翼的把書放進收納戒裡,自從那次把書塞在袖子裡被松河峰主發現以後,她就再也不把書往袖子裡塞了,“桓宗身體怎麼樣了,有沒有大礙?”
林斛面無表情搖頭:“公子的身體是老毛病,沒有什麼大礙。公子還說,等下您去用晚飯時,叫他一聲,他與你同去。”
“好。”箜篌連連點頭,對於這個慷慨贈書的好友,箜篌是好感十足,別說讓她叫他一起去吃飯,就算讓她幫他帶飯,她也沒有半點意見。
林斛回到桓宗的房間,見公子還在打坐,安靜坐在一旁,不欲打擾。哪知道他剛盤腿坐下,桓宗就睜開了眼睛,“書送過去了?”
林斛點頭,見桓宗還盯著自己,他隻好補充了一句:“箜篌姑娘很喜歡公子送她的這本書。”
“嗯。”桓宗閉上眼,整個人像是玉雕的人偶,完美精致卻沒有絲毫活氣。
一個時辰後,箜篌敲響桓宗的房間門,開門的是林斛。箜篌見桓宗在打坐,做了一個她先離開,不打擾桓宗的手勢,林斛木訥的點頭。
“是箜篌來了嗎?”桓宗在此刻睜開眼,起身走到箜篌面前,“到用晚飯的時間了?”
箜篌點頭:“我打擾到你了?”
“沒有。”桓宗隨意道,“我正想著你什麼時候過來,你就來了。”
“那就好。”箜篌笑了笑,“好多築基以上的修士就算不閉關,也沒有用膳食的習慣。”她今天就發現,好多修士並不愛用飯食。與這些人比,他們雲華門在吃食方面,就講究多了。好在桓宗雖然每頓飯都用得少,但還是會吃幾口,讓她不用單獨一個人吃飯,旁邊桌還要坐幾個偷偷打量他的人。
“能夠享受美味,也是一種修行體驗,這沒什麼不好的。”桓宗跟在箜篌身後,看著少女鮮活的背影,淡漠的臉似乎也被傳染了一絲活氣。
“你說的對,吃也是修行嘛。”箜篌跳下最後一級臺階,鬢邊的步搖跟著晃了晃。
桓宗看著她略有些孩子氣的動作,忍不住笑了笑。
“對了,還不知你是宗門弟子,還是散修?”箜篌轉身看桓宗,眼裡是單純的疑惑,再無其他的含義。
桓宗微微一怔:“我是……琉光宗的弟子,不過因為身體不太好,並不常與外人接觸。”
“琉光宗?”箜篌瞪大眼睛,閃身靠近桓宗,小聲道,“你真的是琉光宗弟子?”
看到她眼中的好奇與興奮,桓宗眼睑微微垂下:“嗯。”
“那我問你一個小小的問題哦,你千萬別說出去。”箜篌音量變得更低,“你們宗門裡那個仲璽真人,真的身高九尺,雙目如電嗎?”
“嗯?”
在這個瞬間,桓宗的表情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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