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寒暄以後,便有親傳弟子帶雲華門與元吉門弟子到院子休息。在殿上眾人紛紛離開之時,箜篌與桓宗偷偷躲在角落裡拉小手。
“我先去拜見師父與各位長輩,等下晚膳的時候,我過來找你。”桓宗幫著箜篌扶了一下鬢邊的垂流蘇步搖,“在這裡不要拘束,當成自己的家就好。”
“嗯嗯。”箜篌點頭,小聲道,“那你等會兒早點過來。”
“好。”不舍的走了兩步,桓宗又走了回去,“我還是先送你回院子。”
“仲……”金嶽見賓客已經散去大半,準備喚一聲徒弟,哪知轉頭見他跟那位箜篌小姑娘躲在角落裡咬耳朵說悄悄話。頓時也不急了,扭頭捋著胡須假裝自己什麼也沒看見。
“你可別,我跟師兄師姐們一起過去便是。”箜篌趁著周圍的人沒注意,伸手快速勾了勾桓宗的腰帶,“你與同門們多日不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你了。”說完小跑著追上已經走出大殿的同門,背影看起來十分歡快。
桓宗摸了摸有些隱隱酥麻的腰,忍不住露出笑來。
“仲璽。”見小姑娘跑走了,自家徒弟還呆呆站著,金嶽裝傻是裝不下去了。他搖了搖頭,這可真是老房子著火,來勢洶洶啊。
“師父。”桓宗轉身面相金嶽,沉穩挺拔,仍舊是當年的模樣。
“看來師父這張老臉,到底不如小姑娘有意思。”金嶽摸了摸臉,心情很好的跟桓宗說笑,“你說是不是?”
桓宗:“……”
看來師父修為大進,連心態也跟著年輕了起來。
見徒弟紅著臉不反駁,金嶽就猜到,自家徒兒跟雲華門的小徒弟有點什麼,他起身走到桓宗身邊,拍著他的肩道:“為師很高興,你終於有了迫切想要擁有的。”
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活得太寡淡了。方才與箜篌小姑娘偷偷拉手的模樣,倒有幾分快活的樣子。
“師父……”桓宗朝金嶽拜道,“徒兒讓您失望了。”
“不,師父很高興。”金嶽搖頭,“我不會因為你對小姑娘產生了情愫而不高興。除非你對人家小姑娘坑蒙拐騙,巧取豪奪,那你就算再有天分,為師也隻能把你逐出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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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桓宗小聲喃喃道,“那般好的姑娘,哪裡舍得她受半分委屈。”
“什麼?”金嶽裝作沒聽清,免得徒弟面皮薄,等下緩過勁兒來臉上過不去。
“沒什麼。”桓宗反應過來,這話不適合在金嶽面前說,“師父,我學會第九道劍意了。”
聽到這話,金嶽沉默許久很久,他扭頭看向殿門外翻滾的天空,長嘆一聲:“為師既希望你早些明白,又不想你明白得太早。”
心有所護,便會變得強大,強大都會付出代價。
為師為父,既希望孩子站得高,望得遠,又怕孩子在攀登的途中吃苦受累。
“但是,為師終究是欣慰的。”金嶽對桓宗露出了笑意。
“秋霜長老,諸位雲華門道友,請往這邊走。”引路的弟子穿著白袍,對雲華門上下十分恭敬。他帶著雲華門眾人來到了一座靈氣四溢,雲霧飄渺的山峰。山峰很高,峰頂的建築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琉璃瓦反射著太陽的金光。
“這座山峰的峰主是仲璽師叔,因他名下沒有弟子,所以山峰上的內務是由晚輩與幾名管事負責。貴客們若是有什麼需要,隻需告訴殿內的隨僕一聲便是。”引路的弟子介紹著峰上的建築,半路上見一個人過來,忙停下腳步行禮。
“林前輩。”箜篌見到來人,臉上露出笑,行禮道,“好久不見。”
“箜篌姑娘。”林斛回禮,跟雲華門眾人寒暄一番,與引路弟子一起送他們去安排好的宮殿裡,“我們峰裡的弟子並不多,真人與諸位道友在此處不要拘束,隻當做自己家裡便是。”
說完這話,宮殿中門打開,殿後整整齊齊站著一排男女僕從,垂首行禮:“見過諸位仙長、仙子。”
殿上仙樂飄飄,霞光閃爍,紅霞緞鋪地,給足了雲華門的排場與顏面。
秋霜回頭瞧去,箜篌還在無知無覺的打量宮殿屋檐上掛著的琉璃燈。
她也曾來琉光宗做過好幾次客,還從未感受過如此的熱情,難道她以前算不得琉光宗的貴客?
第123章 抱抱
“諸位請。”
雲華門眾人踏進殿內,發現裡面有很多雍城風格的擺件,僕從們溫言軟語,溫柔得都不像是琉光宗的修士了。
後殿林斛沒有進去,他站在九曲回廊的入口處道:“請諸位貴客好好休息,在下就不進去打擾了。”
“有勞。”秋霜不得不承認,在接待方面琉光宗十分熱情認真,甚至考慮到了每棵花草樹木,所謂“賓至如歸”也就是這般了。
箜篌朝林斛眨眼笑了笑,跟在秋霜後面進了內殿,林斛站在回廊上,目送著他們走遠。
也不知公子與箜篌姑娘在一起單獨相處這麼久,有沒有互明心意?現在人這麼多,他就算有心想問,也不好開這個口。
主殿這邊,桓宗與金嶽簡略說起這一年多以來,在外面的所見所聞,提到雲華門時,他神情溫柔了起來:“這個宗門看似懶散,行事也無章法,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的。”
金嶽見他僅僅提到雲華門,都會露出溫柔的模樣,忍不住在心裡直嘆氣,所謂愛屋及烏,他徒弟是愛上一個人,就愛上了一整個門派。
“他們教弟子是寬松卻不縱容,護短卻不胡攪蠻纏,是一個……懶散中帶著清醒的宗門。”桓宗道,“最可怕的是,世人總會覺得這個門派最好說話,最好欺負。但是事實上,得罪雲華門的人,都沒有什麼好下場。這麼多年,雲華門從來這幅樣子,沒有再上進一步,但也沒有倒下。”
金嶽緩緩點頭,他從不敢看清雲華門這個宗門,這麼多年以來,總有大宗門異軍突起,但又會在短短兩百年內隕落,雲華門卻不一樣,看似沒有哪樣拍在頂尖之位,但偏偏不容忍小覷。
這是一個看似邪門,被天道庇佑的宗門,實際一切好運,都來源於他們自身。若把雲華門得到的一切,歸功於天道,隻能說明這個人眼界與心境還不夠。
這是一個聰明而又理智的宗門,同樣有著博大的胸懷。
金嶽到現在還記得,在他還年輕的時候,聽到外面有人拿雲華門開玩笑說事,與他同坐的雲華門弟子卻跟著諸多百姓一起笑,拍著大腿講一些無足輕重的宗門笑話。
那時候他不懂,問那位雲華門道友為何要這麼做。
那位道友說,普通凡人壽命隻有短短幾十載,修行在他們心中是一個遙遠又無法觸及的夢,私下裡拿他們開個玩笑,尋些開心,並不是大事。又不是說他們雲華門壞事做盡,人品敗壞,其他的就隨他們去吧。
當年的他,隻覺得那位道友太過隨意,連宗門的名譽都不在乎。後來他也常聽到百姓說雲華門的事情,雖然拿他們調侃,但語氣裡卻帶著幾分親近,若是雲華門與哪個宗門發生衝突,那些普通百姓不自覺就偏向了雲華門。
雲華門對百姓的縱容與尊重,讓壽命短暫的百姓對他們多了幾分天然的維護。
從那以後,他突然就明白過來了,雲華門其實沒有錯,做錯的是他,他太“高傲”了,因為自己能夠修行,能夠擁有漫長的壽命,所以不自覺便把百姓放在了低等的位置上,而且毫無憐憫。
想明白這個道理以後,他突破金丹大圓滿修為,一躍成為了元嬰修士。所以盡管他後來做了琉光宗宗主,琉光宗與雲華門相隔甚遠,他對雲華門還抱著天然的好感。
聽聞徒弟與雲華門的弟子有男女之情時,金嶽從未擔心過,甚至為他感到高興,雲華門弟子的身上,有著琉光宗弟子身上不能擁有的一股精氣神。
“你與箜篌姑娘,如何了?”金嶽道,“身為兒郎,你又比她年長三百來歲,行事上要寬厚,要懂得哄女孩子開心。”
桓宗用戲謔的眼神看金嶽,師父一生不近女色,在這事上竟然還有經驗?
“這是什麼眼神?”金嶽瞪大眼睛,“出去一段時間,竟然也學會了跟為師開玩笑?”
桓宗單手握拳放在唇邊輕咳一聲:“師父,您看錯了,徒兒這是仰慕的眼神。”
金嶽一臉驚駭,他這個連話都不愛說的徒弟,竟然能說出這種俏皮的話?看來以前的傳聞沒有錯,雍城是個有著神奇魔咒的地方,進去的人就不想再出來,就算出來了,也會染上一些雍城的習慣。
“沒大沒小。”金嶽笑罵一句,“知道你跟小姑娘約好等會見面,去吧去吧,為師這張老臉,可比不上小姑娘鮮嫩。”
桓宗淡笑,後退兩步,朝金嶽跪了下來:“徒兒祝師父修為大漲,這些年徒兒不爭氣,讓您擔心了。”
光芒撒進大門,投在桓宗的背上,拉出一條黑色的影子。
金嶽背著手站著,神情一點點溫和起來:“起來吧。”
“是。”桓宗拱手退出大殿,衣袍輕輕晃動,踏上一隻仙鶴的後背,穿雲而去。金嶽仰頭看著厚厚的雲層,突然笑出了聲。
來得比較早的昭晗宗,聽說雲華門的弟子已經到了,並且被安排在仲璽真人管轄的山峰上時,有些弟子忍不住感慨,看來琉光宗與雲華門的關系是真的很親密,聽說以前仲璽真人住的山峰,是從不安排外客進入的。
劍修們喜靜,仲璽真人沉迷修行,所以不喜外人打擾。這次竟然把喜歡玩樂的雲華門安排在此峰,可見其中的親近味道。
“師兄,你說會不會是琉光宗與雲華門要聯姻?”綾波小聲對長德道,“上次九鳳門想與琉光宗搭上關系,結果慘被拒絕,丟了不大不小的臉。說不定是因為琉光宗沒有看上他們,看上雲華門了?”
九鳳門想與琉光宗聯姻的事情,外面那些人隻當是流言,但她卻知道那是真的,隻是九鳳門未能願望成真而已。
“不知九鳳門什麼時候來,我都想親自去迎接他們了。”綾波端著茶杯笑得十分得意,知道他們過得不太順心,她就高興了。
“不要胡鬧。”長德失笑,“我們是來交流大會的,不是來參加比鬥大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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