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沈寂之:“……”
不是,他家簡歡呢?
緘默片刻,黑衣少年抿了抿唇,提劍,飛快回頭。
在密林的入口,沈寂之看見站在那揉額頭的女孩時,無聲松了口氣。
他閃到她身邊,壓低聲音問:“怎麼了?”
簡歡抬頭,掃了他一眼,劍指白牆,一字一句道:“沈寂之,我眼前看見的,是牆。”
沈寂之蹙眉,望著前方幽幽密林的入口:“牆?”
“嗯。”簡歡頷首,非常體貼地給他詳細描述,“一片雪白的,堅硬的,腦袋磕上去會疼的,牆。”
沈寂之看著簡歡微微紅腫的額頭:“……”
月色下,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沈寂之抬手,溫熱的掌心在她額頭上輕揉,微涼的靈氣從他掌心湧現,熨帖著簡歡的傷。
他垂眸,前因後果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我能看見,應是我體內魔原石的緣故。”
簡歡輕輕抽著涼氣,忙拿出玄天鏡,道:“我和慕兒說一聲。”
此處魔林入口,修士根本就看不見也進不去。
大概隻有魔族之人能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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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般,冉慕兒事後就沒必要為此事大費周章了。
冉慕兒盯著玄天鏡上簡歡發來的消息,回了個好,貓著腰,躲在宴客堂外的牆角。
壽宴已近尾聲,十幾名丫鬟面含笑意,端著最後一道果盤,款款而來。
一股若有若無的淡香夾著風朝她們吹去,丫鬟們的腳步莫名頓了下,很快恢復如常。
桃紅色的裙擺拂動間,丫鬟們扭動著腰肢,入了宴客堂,將果盤悉數送到每一桌客人桌上。
主桌,江巧巧坐在江母旁邊,江巍作為家主,拿了酒去幾位長老在的那一桌,聊天吃酒去了。
江母夾了塊魚片,輕輕放進江巧巧碗裡,聲音虛弱地喊:“巧巧?”
江巧巧忙回過神來:“娘,怎麼了?”
“你今日不太對勁,可是發生了什麼?”江母關心地問,“一整天,你都心神不寧的。”
“沒什麼。”江巧巧搖搖頭,笑容有些蒼白。
她看了看夜色,壽辰已快結束,沈師兄他們果然也沒做什麼破壞壽辰的事,她便可以放心了。
“娘,您現下覺得如何,身子可有好些?接下來幾日我都在家裡陪你,你日後若不舒服,要告訴巧巧,不要再瞞著巧巧了。”
“你爹昨晚和你說了什麼罷?”江母反應過來,輕嘆,手愛撫地摸著江巧巧的發,“娘沒事,娘就是怕你擔心……”
砰地輕輕一聲,黑漆描金纏枝花果盤被放在桌上。
第166節
丫鬟倏然抬起臉來,一雙眼格外空洞地望著江家母女兩人,嫣紅的唇一張一合,聲音刺耳尖銳:“江巧巧非江家女,江巍與魔勾結,偷走了菩提塔!江巧巧非江家女,江巍與魔勾結,偷走了菩提塔!”
“江巧巧非江家女,江巍與魔勾結,偷走了菩提塔!”
“江巧巧非江家女,江巍與魔勾結,偷走了菩提塔!”
“……”
每一桌,每一個丫鬟,都在同時重復著同一句話。
刺耳的聲音匯合在一起,響徹整個宴客堂,驚走四周無數鳥雀!
事發之時,江巧巧下意識將江母護在身後,剛想一個靈力朝面前的丫鬟拍去,聽見那半句‘江巧巧非江家女’時,靈力就是一斷。
“我非江家女……”江巧巧喃喃重復,看向江母,目露疑惑,不解道,“娘……”
江母和往這邊飛奔而來的景赤對視了一眼,一把將江巧巧摟在懷裡,不停地咳:“……咳咳、定是你爹前頭剿魔,又得罪了魔族,咳咳咳,現下趁我壽辰來鬧,來冤枉你爹,想離間我們江家咳咳咳,巧巧,咳咳咳……”
江巧巧焦急地拍著江母的背:“娘,您沒事罷?”
景赤過來,一劍就想將丫鬟捅個對穿,但視線掃過堂中眾人,換為將丫鬟拍暈:“小姐,您先帶著夫人到內室一避,這裡交給屬下便好。”
“景赤哥哥……”江巧巧猶豫了一下,見她娘咳個不停,忙點了點頭,應了聲好,攙扶著江母就進了內室。
景赤眼神在席間一掃,丫鬟們就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頭一歪,倒在地上,沒了音。
席間稍稍恢復安靜,可下一瞬,堂廳中其他丫鬟侍從,身子一僵,忽而也大聲喊了起來。
“江巧巧非江家女,江巍與魔勾結,偷走了菩提塔!”
“江巧巧非江家女……”
此次參宴,不少長老帶了幾個剛踏入煉氣期的修士。
他們比沒有修為的丫鬟侍從要好一些,但也克制不住,面容驚恐地聽著自己說話,聲線發抖:“江巧巧非江家女……”
自己府裡的丫鬟侍從還可以沒有顧忌的下手,其他門派的弟子,景赤便要權衡了。
他忙快步來到江巍面前,抱劍,單膝一跪:“請家主恕罪,屬下未找到暗中賊人!”
江巍面色還算平靜,他坐在峰主長老雲集的客桌裡,聞言長嘆一聲:“真是不得安生啊。”
江巍這些年來,幾乎月月都有人說他是魔,與魔勾結,九州眾人都習慣了。
一旁風刃門的二峰主笑道:“剿魔之事你是主力,魔族恨不得食你血肉,讓你與九州正道離心。”
佛門長老阿彌陀佛一聲:“江家主不必擔憂,大家自然都信你。”
其他人紛紛點頭。
合歡宗的梅尼峰主跟著一笑,垂下的眼中,帶著些許異樣之色。
江巍掀袍而起,朝席間眾人抱拳作揖:“江某承各位信任,實在惶恐。我當年就說過,若九州疑我,隨時都可抄了我江家一查,我江某定不反抗!”
“但眼下,賊人居然趁我夫人壽辰來鬧,實在欺人太甚,江某就不得不出手了!”話音一落,江巍的鷹眼一沉,鼻一嗅,順著異香的源頭,手一抓,直接將隱在堂外暗處的冉慕兒抓了出來。
冉慕兒心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
化神期大能的靈力一閃,噗呲一聲,她一口鮮血瞬間湧了出來,丹田搖搖欲墜,眼前一黑,冉慕兒便徹底暈了過去。
“江家主且慢!”
合歡宗梅尼峰主霍然起身,手中靈力一閃,幫著冉慕兒擋下一擊。
眾人紛紛看向她。
梅尼峰主媚眼如絲。
她手一拂,拂開冉慕兒的靈額,指尖隔空輕點了下氣若遊絲,隻剩下最後一口氣的冉慕兒,嗓音說不出的柔媚:“這女子是我合歡宗弟子冉慕兒,我師弟的小徒弟,江家主可不能這般就輕易殺了。”
冉慕兒這小妮子實在有些厲害,居然敢不要命地覬覦她那個師弟,睡了她師弟不說,還腳底抹油跑出合歡宗,一跑就是三、四年。
她師弟礙於臉面,也不敢說,隻私底下偷偷找。
找到剛有蹤跡,人家便又跑沒影了,唉,反正她師弟可還一直在找呢。
冉慕兒死了的話,她師弟,怕是要生心魔了。
梅尼峰主輕輕搖頭,暗中傳喚了師弟趕緊過來。
“冉慕兒可不止是你合歡宗弟子。”江巍望著地上沒有任何魔族氣息的女子,不動聲色地掃了眼景赤,景赤面色惶恐地低下頭。
他明明確定冉慕兒已染上了魔氣!
可眼下,對方身上怎麼會毫無魔氣?
景赤咬牙,握緊了拳。
江巍心中冷哼一聲,別開視線,看向梅尼:“冉慕兒還是穆家之女,魔族之後,我們江家近日來便在追捕她。梅峰主此言,可是要包庇魔族後人?”
“江家主說笑了,梅某自然不敢。”梅尼輕笑,“一來,我見她身上並無魔氣,便沒有當面誅殺的道理,按律應關押鎮撫司審訊,不是麼?二來,她還偷走了我師弟的無上秘寶,總得問出她秘寶在哪才好,江家主以為呢?”
江巍唇一撇,笑道:“自是如此。”
“來人。”他喊道,對景赤拋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把冉慕兒關押鎮撫司!”
景赤恭敬應道:“是!”
梅尼朝一旁的兩個徒弟掃了眼,特地吩咐道:“你們和景侍衛一起去,此事事關我合歡宗大事,萬萬不可疏忽。”
兩人異口同聲:“是,師父。”
梅尼朝江巍行了一禮:“有勞江家主了。”
江巍的面色裂開了一道縫隙,但又按壓下來,抱拳:“梅峰主客氣。”
參天古樹將此處罩得密不透風,月光被隔絕在外,四下一片漆黑。
沈寂之背著簡歡,手輕勾住她的腿彎,輕盈地在此地行走,猶如鬼魅。
越往裡,墨色愈濃。
過了片刻,沈寂之停下腳步,回過頭,對上簡歡的眸。
他無聲示意:到了。
簡歡輕輕頷首,松開摟著他脖子的手,跳了下來。
兩人藏在樹叢間,小心翼翼地往前方幽林看去。
四周靜悄悄的,偶爾有風吹過,樹影亂舞。
一顆千年古樹旁,有一磚瓦斑駁的枯井,四處藤蔓纏繞,顯得格外陰森詭譎。
簡歡和沈寂之對視一眼。
冉慕兒能拖住的時間必定不會很長,他們要抓緊布置了。
她抬頭望了望看不見天的樹幕,和沈寂之用手勢溝通片刻,兩人各自隱去。
夜,愈來愈深。
忽然間,一陣微風吹過,無數枯葉被風卷起,朝前方飛滾而去,四散開來。
安靜半晌,又是一陣微風,一大片枯葉再次被卷過來。
微翹微焦的枯葉,似乎與地上那些落葉沒什麼不同。
風中傳來幾聲幽幽低語。
“起風了?”
“嗯。”
“都留心些,尊上囑咐過,近日要格外注意。”
“知道。”
沈寂之聽在耳裡,望著樹下放著的那一堆用靈布包著,黑乎乎的東西,唇輕輕勾了下。
借著風起之時,他身形一晃,回到簡歡旁邊。
簡歡蹲在叢林間放風,仰頭看他,眉一挑,眼中帶著點詢問。
沈寂之頷首。
簡歡比了個‘ok’的手勢。
沈寂之彎下腰,簡歡站起來,人一躍,像貓一般,落在他背上。
簡歡一手摟著沈寂之的脖頸,一手懸在空中,打了個響指。
砰地一聲輕響,原先被風吹過去的一茬茬枯葉,突然間迸發出刺眼明亮的光,宛若暴雨天天際劃過的閃電,砰地一聲響,炸了起來,電花四濺!
幽黑如墨的密林中,四下瞬間被照亮,隱在暗處的魔們紛紛現出黑影!
雷電光劈到他們身上,瞬間燒焦一片,四處溢滿一股極其難聞的氣味,讓人作嘔。
有魔發出痛呼聲:“啊啊啊——”
“此地怎麼會有雷電!”
“是雷電符!!”
“有人闖入!戒嚴!戒嚴!陣形!保持陣形!”
“……”
魔影群大亂,像是被炸了窩的蟑螂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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