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是好奇問問。羅家的進項一年也不過五六千兩,怎麼到你手上就豪奢了起來……你若是有什麼致富的法子,我也想聽聽。”宜寧自己手裡有六萬兩,對於錢生錢很感興趣。
“你賺不了這個錢,都是刀尖舔血的買賣。”羅慎遠打消她的念頭道。與虎謀皮不適合她。她看上去百折不撓,實際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太單純了。並不是說她不諳世事,而是有的時候人與人太不一樣了,內宅夫人跟他們的世界怎麼會一樣。
羅慎遠從不覺得這些多厲害,這些錢雖然來得輕松,但沒幾個人敢做,心理負擔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你放心,我還記得成親那日說的話。你要是真的想管,我就叫管家把賬簿給你。”他又一笑說道。
宜寧對於管他的錢並沒什麼興趣,但也笑眯眯應道:“那你把賬本給我就成。”
兩人說著走到了門口。門外守著幾個護衛,看到羅慎遠出來就恭敬行禮道:“大人。”
這些護衛稱呼他為大人,而不是三少爺,想必是他培植的,隻聽從於他。
羅慎遠隻是淡淡嗯了聲。他對著下屬的樣子冰冷淡漠,相比之下,跟她說話的語氣算是非常柔和了。
他帶她一起去了正房。
林海如帶著楠哥兒和乳母住在正房,羅成章的院子就在林海如旁邊。喬姨娘帶著羅宜憐住在後面的遍植桃林的韶光閣裡。大房舉家到京城之後就住府學胡同,今天認親,陳氏也過來了。
林海如穿得平整簇新,端坐在正房之中,慈祥地微笑著看著宜寧,宜寧總覺得她看得自己發毛。羅成章坐在林海如身邊,接了宜寧敬的茶,面色僵硬的應了她一聲父親。按說改口之後就要給紅包了,羅成章沒有心思,隨便給了個封紅。
跟在宜寧身後的樓媽媽都看著那封紅就是普通紅紙一裹,心裡明鏡似的。
林海如卻很高興:“眉姐兒你快過來!”她讓婆子們把旁側的屏風打開,給她看自己要送給她的東西。
那是一張紅木嵌純金浮雕的拔步床,金光閃閃。宜寧走近了看發現雕的是多子多福。嬰孩的腰帶上嵌的都是紅寶石。
羅成章看到林海如這份禮臉色就更不好看,接連低咳了幾聲讓林海如注意點。
林海如一向對丈夫的不滿比較遲鈍。她繼續說:“宜寧,你看喜不喜歡,我特意讓工匠趕出來的。你要是喜歡,現在就可以搬到你們的屋子裡面去!你看這上面的多子多福雕得多好,我特意找了最好的木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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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林海如非常欣賞那些純金的浮雕的目光,大有下一刻就要給她搬到房裡去的架勢,宜寧咳得滿臉通紅:“母親,實在是不必了!我的床挺好的。”
難怪羅慎遠說是厚禮!
她回頭看了羅慎遠一眼,他已經坐下喝茶了。林海如可不敢這麼跟他說話。
“你不喜歡這個樣式?”林海如看宜寧的樣子似乎不滿意,就遲疑一下說,“其實我是不太喜歡觀音送子的花紋,不過你要是想改成雕這個也可以。”
宜寧很清楚地看到羅慎遠嘴角浮出一絲笑容。
“不必換了,我挺喜歡這個花紋的……”宜寧淡笑著說,“不過新婚動床是大忌,您看先搬去庫房裡成不成?”
林海如對各種禁忌不太了解,商賈家沒得這些忌諱。最多就是忌祖墳風水不好影響發財。
既然宜寧說有就有吧!她想了想,還是讓婆子給宜寧搬回庫房去了。
羅成章聽到這裡想說什麼,卻看到羅慎遠向他看過來的眼神,有幾分警告在裡面。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的確如今……他不敢逆自己兒子的意思。
他當然不喜歡宜寧!沒見過哪家嫁女兒陪嫁護衛的,看到沈練等人他臉都綠了,這來的是什麼派頭。他喝茶的時候都沉著臉。
等宜寧請安奉了茶,其他人才陸續地進來了。
在場的都是女眷,羅慎遠呆下去不太合適。他跟林海如告退,先去了書房處理他的事情。
林海如讓婆子端了些瓜果點心上來。宜寧可是好久沒看到過這些人了,她環視了一眼。
可能是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陳氏看上去比原來老了不少,人也疲懶得很,不怎麼跟羅宜寧說話。羅宜玉梳著婦人發髻,與幾年前差不多模樣,對誰都冷冰冰的。羅宜秀慢騰騰地剝葡萄。
林海如則把她的兩個嫂嫂介紹給宜寧認識。說來也巧,兩個嫂嫂雖然不是同宗但是都姓周。就稱了大周氏和小周氏。大周氏是通州周氏人家,祖上出過閣老,父親是進士。小周氏是京城人士,身份不如大周氏顯赫,家中卻比大周氏富庶。兩人出身不同,彼此不太融洽。
宜寧屈身喊了大嫂二嫂。看看羅宜玉姐妹,再看大小周氏彼此臭著臉,也隻能感嘆大房家宅不寧,風水不好。
羅宜憐來見過了宜寧,屈身淡淡地喊:“三嫂。”宜寧含笑點頭,給了她一個玉镯子做禮。
羅宜憐看著她。她似乎有點明白羅慎遠為什麼違背家中之意,甚至違背兄妹之情都要娶她了。
這才兩年不到,羅宜寧也隻有十四歲。但是那長相誰看了都會色授魂與,竟然已經超過了她去。年紀再小又如何。
都說羅慎遠娶羅宜寧是為了幫她,那必然是沒有親眼見過羅宜寧的人。
宜寧看她又比十四五的時候漂亮許多,一身杭綢粉紫長身褙子,月白湘群,身姿曼妙。聽說喬姨娘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讓人驚豔極了,否則怎的伺候了羅成章不久,就被他收了房。
羅宜憐比羅宜寧大兩歲,十六歲該是定人家的時候了。隻是喬姨娘為羅宜憐的姻緣挑花了眼,還沒有挑出一個好的來。
眼下還沒有定親事,也不知道究竟會嫁個怎麼樣的。
一會兒婆子領著穿直裰的軒哥兒進來。
已經是少年的羅軒遠對羅宜寧就更陌生了,他現在跟著羅成章讀書,長得居然已經比羅宜憐高了。雖然是郭姨娘養大的,總歸因是同胞的姐弟,對羅宜憐還是比別的兄弟姐妹親近,站在他姐姐旁邊跟羅宜憐說話。宜寧看他越長大,樣貌竟和三哥有幾分像,覺得很奇異。
宜寧看著這一家子的表面風平浪靜,又喝了口杯中茶。
*
到晌午女眷們在花廳休息,下人送了盤香瓜上來,羅宜秀先接過來就叉了塊。
羅宜玉看了就冷冷道:“你當是被寵慣了,沒得長幼尊卑了,這滿屋子最不該就是你先吃。”
羅宜秀聽了一拍桌子,好像被點了火藥桶:“羅宜玉,你陰陽怪氣做什麼?我吃了怎麼的!在人家家裡不能耀武揚威,回來你威風了!”
宜寧沒想到兩姐妹已經到了一點就著的地步,回頭看林海如面色如常,肯定是已經習慣了。陳氏隻是臉色鐵青,但也沒管兩人。
羅宜玉反唇相譏:“你倒是想吃,人家讓你吃嗎?一個丫頭都要踩你頭上了,你也好意思。”
兩姐妹說著都要吵起來了,好歹昨夜賓客還沒走完,下午要繼續認親,否則還勸不下來。
羅宜秀氣呼呼,吵又吵不過羅宜玉。把羅宜寧拉到西次間去喝茶。宜寧就跟她說:“都兩年了,怎麼你還跟你嫡親的姐合不來,跟鬥雞似的。”
羅宜秀氣道:“我跟她合不來?你看誰跟她合得來了?她跟自己的婆婆也鬧得不可開交。還不就是仗著別人的喜歡,劉姐夫來找她三次她都不回去……”
宜寧看她有些不甘的表情突然有點明白了,低聲道:“五姐夫他沒來找過你?”
羅宜秀搖頭道:“沒有……就派了婆子給我帶信,讓我不要學人家似的胡鬧。宜寧,我嫁給他是真的喜歡他,我為他操持家務,讓自己溫婉可人。但他都沒覺得這些有什麼……”她的眼神有些迷茫,“你說為什麼有些人,她生來就有人迷戀,再怎麼作賤別人人家也還是喜歡她。而有的人做得再好也沒用,我就是弄不明白。”
宜寧心裡也感嘆,隻能安慰她:“個人有個人的命數,今日河東明日河西的,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的。”
羅宜秀聽了她的話似乎稍微好了些,也沒有真的去計較,她眼睛一轉,又有幾分少女的狡黠。“我還有話問你,你怎麼嫁給羅慎遠了!我聽人家說……你三哥似乎是那方面天賦異稟,你覺得如何?我怎麼看你今天精神挺好的。”
宜寧反應過來她說什麼,簡直想擰死她,哭笑不得地道:“你聽誰說的!”
“你三哥的丫頭唄……伺候他沐浴的時候見過。”
羅宜秀小姐從小熱衷各種八卦,更小的時候,她母親說什麼壞話都要轉述給宜寧聽。
宜寧隻好說:“我年紀不夠,故還沒有行房。以後你別打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沒有圓房?”羅宜秀很驚訝地看著宜寧,繼續說,“你三哥是工部侍郎,還長得這麼好看,想嫁給他的人從城東排到城西。雖然我聽說他娶你是想幫你,但你要趁機把他定下來啊,否則不是浪費這大好機會了?”
宜寧打了一下她的額頭,把眼前的姜棗泡茶一飲而盡,說:“我們還是去外面說話吧,我聽說你家的四姑奶奶這次也過來了。你不想去看看?”
羅家的外家親戚不多,宜寧下午挨個認親。姑奶奶,表嬸,表妹妹什麼的。都是京城住的,以前沒見過。幾個小孩跑來跑去的玩,要看她這個新娘子。宜寧得了一匣子禮,送出去幾袋金豆子。
隨後林海如叫了兩個新嫂嫂和陳氏打牌九,羅宜秀拿骨牌逗楠哥兒玩,惹得楠哥兒笑得露出新長的牙去搶:“五姐姐……要!”
宜寧拿糖逗她,楠哥兒許久不見她,竟沒有原來跟她親近了。這孩子羞怯,躲羅宜秀身後不敢跟宜寧玩。宜寧哭笑不得,林海如的性子竟然生出個這樣的楠哥兒來。她逗他:“楠哥兒,我是宜寧姐姐啊?”
楠哥兒啃著香瓜,還是躲在羅宜秀身後,不時地偷偷探出頭看她一眼。
宜寧隻得去外面指導林海如打骨牌,陪家裡幾個表嬸打了兩個時辰,昨天睡得晚累得很。外頭還有賓客喧哗,她幹脆林海如屋子裡眯了會兒。
她是被人拍醒的,有人輕輕地拍她的肩:“宜寧,起來,我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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