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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就過了立冬,院外的樹葉掉得幹幹淨淨的。宜寧在幫著林海如算賬,各房分下去了新的冬衣和臘肉,田莊裡也提前送了些年貨過來。
日子過得清闲,宜寧反倒是長了幾斤肉,個頭也抽高了一些。但長得不多,看樣子她的身高最多過羅慎遠的肩膀,長不出多大造化了。為此宜寧有點發愁,三天兩頭讓廚房燉骨頭湯喝。羊乳之類的也用了不少。
這不,身高不怎麼長了,倒是越發豐腴起來。
林海如捏著宜寧的手腕細看,告訴她:“你這骨架天生小,還是別折騰了。仔細把原先的小胖子再吃回來。”
宜寧也實在是被這些東西給膩到了,這幾天正緊著換口味。
算郭姨娘那邊月例的時候,賬目便有些對不上。宜寧仔細一看是多了羅軒遠房中的開銷,羅成章還是給他多添了兩個丫頭。
“你父親對軒哥兒最是不薄。”林海如聽了宜寧的話,不甚在意地說,“若沒有你三哥在,你父親肯定是要全力培養他的。”
一會兒羅軒遠從外院過來請安。他現在在程家的族學裡讀書,很少過來請安。
林海如就直接問他丫頭的事。
羅軒遠那酷似三哥少年時的臉露出一絲笑意:“母親不用擔心,那兩個小丫頭我已經叫他們去伺候姨娘了,我用不著。若是三哥問起,勞煩母親幫我解釋一聲。”
宜寧看著他總覺得有一絲錯亂,好在跟羅慎遠比,羅軒遠還偏清秀一些,否則就更像了。
“你用多少丫頭幹系也不大,隻要好好讀書就行。”林海如對著羅軒遠也隻能說出這幾句實誠的話來,就讓羅軒遠退下了。
羅軒遠恭敬地應喏告退,清瘦高挑的身影很快就不見了。
宜寧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郭姨娘教導得體,我倒覺得他更懂事,心性厲害了。”
“反正有你三哥在,他難不成能翻過天來。敢出點幺蛾子,你三哥還不弄死他……別看他年紀還不大,精著呢。”林海如是沒文化,又不是真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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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說這個。再過幾日你可要跟我去喝喜酒了。”林海如笑嘻嘻地說,“是程家四少爺,你表兄程琅娶謝蘊。這門親事傳出來半個京城都熱鬧了,皇後娘娘親自賞了嫁妝,皇上還派人給謝蘊賜了整套的鳳冠霞帔。那頭冠上鑲嵌的海珠和寶石不計其數,我都看花了眼。跟嫁公主時候的排場也差不多了,程家的人現在走路都帶風。”
宜寧記得謝蘊出嫁的排場是很大,紅妝十裡,浩浩蕩蕩。
還有不到五天了,沒想到會這麼快。
程琅終歸還是要娶謝蘊。
第146章
十五月圓,的確是個好日子。
羅宜寧備下了給程家的賀禮,她成親的時候,程琅送了五百兩銀子的禮錢。故吩咐管事婆子也包了五百兩銀子。
羅慎遠從衙門回來之後,宜寧就問他去不去參加宴席。
“我就不去了。”他整天忙得跟什麼一樣,就算請假沐休,公文堆在那裡又不會少。
羅慎遠告訴她說:“要多少銀子找賬房支就是了,我讓賬房給你開個賬本,不用走母親那邊過,用多少隨便你。”
“你不怕我把你的銀子支空了?”宜寧問他。
羅慎遠頓了頓,看著她:“人都在我這裡,你還跑得了不成?我讓你還就是了。”
“進了我口袋的錢,可不會再還你了。”宜寧說,“反正是死無對證的!”
羅慎遠又停頓很久,笑了笑。
“宜寧啊,我可不是讓你還錢的。”說罷他整理官服衣袖,出門去了。
宜寧瞧著他高大的背影,總覺得他那個笑容格外意味深長。
馬車吱呀到了程家門口,還未下車就聽到了熱鬧的喧哗聲。程老太爺原是都察院都御史,三個兒子都在京城做官,其中最有出息的是程大爺。而孫輩裡最有出息的當然是如今的都察院儉督御史程琅,今天的新郎官。
宜寧早準備好了喜慶花樣的被褥、蛋米、花雕酒等物。這些是必不可少的,真正的禮是一柄赤金嵌蓮子米大小海珠的祥雲如意,另外封紅五百兩。隨禮過後,宜寧等人被身著暗紅比甲的管事婆子領著進了垂花門。程家跟羅家差不多大小,錯落別致,到處張燈結彩。
搭棚的地方在胡同外面,免費請鄉鄰吃酒席,這次娶謝蘊程家的排場擺得很大,三天有進無出的流水席,花銷最少也是兩千兩銀子。後院的酒席才招待的是貴賓,林海如這次出席也帶了羅宜憐。
“你父親親自吩咐過的,拉她出來溜溜,見見世面,好尋門親事。”林海如低聲說。
被拉出來溜溜的羅宜憐並不喜歡人多的場合,神情淡淡地喝茶。
陳氏帶著大小周氏,還有羅宜秀一起。自從上次宜寧勸過羅宜玉之後,陳氏對她的態度稍微改觀了些。她生辰的時候,陳氏還送了她幾把玉梳幾筐秋梨。
羅宜秀有些好奇地道:“這位謝二姑娘名滿京城,我還沒見過究竟是什麼樣子。”
謝蘊身份太高,尋常世家女都難以與之交結。
“跟你差不多。”羅宜寧就告訴她。
羅宜秀便是興奮,她竟然跟才女差不多:“什麼地方差不多?”
“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數量差不多。”羅宜寧繼續嗑自己的瓜子。羅宜秀才反應過來被她戲弄,撲過去擰她的手。
花廳裡非常熱鬧,瓜果絡繹不絕地端上來。程家的女眷們也緊著招待客人。羅宜寧又抓了把松子糖慢慢嚼,程家幾個少奶奶輩的都在伺候,程二奶奶一言一行最為出挑,八面玲瓏。程大奶奶最為貴氣,對人就愛理不理的。
結果兩邊介紹的時候才知道,這位程大奶奶的祖母原是先皇的胞姐,她是在太後膝下長大的,所以她一出生就被先皇封了‘丹陽縣主’。若隻算身份,比謝蘊還要貴重一些。
眾人才多看了幾眼。難怪這麼貴氣,送上來的龍眼,丫頭剝了,她隻吃最外面的一點。進來了客人,都是先給她請安,程二奶奶才去招待的。更打眼了一些。
到傍晚接親的隊伍才回來,大家都圍到外面去看。裡三層外三層的都是人,敲鑼打鼓,浩浩蕩蕩。非常的熱鬧,拜堂禮看的人就更多,前廳被擠得滿滿當當。宜寧遠遠地看程琅,隻看得他大紅吉服的背影挺拔俊雅,心想不過去看也好。她回了酒席上吃菜,別人忙著看,她正好多吃點,沒得人爭。
這剛吃了兩口,那邊就禮成了。程二奶奶卻過來找人了:“三少奶奶,你可願意去鬧房?葛家的葛太太有事,突然就回去了,咱們這兒就缺了人。”
“……這一定要湊夠這麼多人嗎?”想到要眼看到程琅和謝蘊成親,宜寧覺得她還是別去的好。
程二奶奶就笑了:“一定要湊夠十二人,大吉大利。十一人是絕對不行的。羅三太太就跟我去一趟吧,花不了多少工夫的。相熟的我都請了,現在隻能靠羅三太太幫幫忙了。”
羅宜寧還在想要怎麼拒絕,程二奶奶已經拉她站了起來:“再不去可就來不及了。”
宜寧被她拉著就走,心裡復雜。一會兒程琅看到她,還不知道要作何想!
新房安置在西園,燈火明亮。正是熱鬧喧囂的時候。程二奶奶帶著宜寧進去,路上都是細碎的紅紙,屋內布置著紅綢、喜字、喜秤等物,整套的金絲楠家具,光滑如新的楠木地板。一身大紅嫁衣的謝蘊蓋了銷金蓋頭端坐在床上,屋內的嫂嫂們與新娘子笑語歡聲不斷。宜寧默默站到了林海如身邊。
新房非常的熱鬧。隻是怎麼沒看到程琅,他不是應該和謝蘊一起進來的嗎?
正在這時,外頭有人高喊道:“新郎來了——”
眾人都看向門口,隨後一身大紅吉服的程琅走了進來,正是如玉俊雅的翩翩公子,大紅吉服的確喜慶,他嘴唇微抿。目光一掃落到了就落到了羅宜寧身上,頓時神色有些復雜,片刻沒有動作。
“新郎官該揭蓋頭了!”全福人笑眯眯地說。
程琅遲疑了片刻走上前,沒有理會羅宜寧。從丫頭遞過來的託盤上拿了喜秤,挑開了謝蘊的蓋頭。
謝蘊一張明豔的臉露出來,鳳冠霞帔,燭火深深。傍晚的夜色裡有種別樣動人的美。
謝蘊的嘴角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也是一掃屋內,看到了羅宜寧。
那一絲的笑意就淡了。
羅宜寧也不想來,程大奶奶一時找不到人充數,有什麼辦法。她隻能默念謝蘊姑娘就當她不存在吧。
“行合卺禮。”全福人繼續說。
一對紅線牽著的小酒盅送上來,大家熱烈的起哄。程琅把酒杯端起來,與謝蘊雙臂交纏。然後他笑了笑,謝蘊幾乎是被他的笑容所迷惑了,程琅卻抬起酒杯一飲而盡,露出幹淨雋雅的下颌。放下酒杯的片刻,他低垂著眼睛,周圍的喧哗聲都變得非常遠,自從看見那人站在屋內之後他就被這種奇怪的情緒籠罩著。
五味陳雜,心火俱焚。
有的時候一個人太容易得到某些東西,對於那些他得不到的東西就變得格外執著。年少在她面前發誓的樣子,登上殿前的樣子,一步步長大的樣子。執著而偏激的深情。
羅宜寧怔忪地看著這個孩子,她很難說清楚自己是什麼感受。但是片刻就沒有了,他又笑著揚手,舉起了空酒杯,仍然目中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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