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月便將過去那些年發生的所有事,盡皆告知了魏康鳴同魏承典。孫氏如何苛待,父親如何偏心,母親的嫁妝又如何被盤剝。所有的一切,宋尋月全部告知。
說罷,面對魏康鳴同魏承典痛惜的詢問,宋尋月這才回道:“從前之所以不說,實在是不願你們遠在他鄉,還要為我憂心。如今我已跳出火坑,日子過得極好,你們大可放心。還有就是,給孫氏和我爹送禮道謝的打算,便都免了吧,你們大老遠帶來的東西,給他們不值當。”她一根毛都不想給孫氏沾。
魏康鳴神色已經黑得不能看,他沉默良久,忽地道:“不能就這麼算了!”
魏承典同樣眼神堅定:“絕不能就這麼算了!表妹雖與我們不同姓,但真真切切是我們魏家的血脈,那就是魏家的姑娘,斷不能叫人白白欺負!”
宋尋月正欲說算了,舅舅和表哥難得來一趟,委實不想讓他們在宋家的事上耽擱時間,有那功夫,他們一家人好好說說話不好嗎?
怎知尚未來及開口,卻忽見魏康鳴轉頭看向她,問道:“我妹的嫁妝,有多少回到你的手裡?”
宋尋月細細回憶了下,說道:“莊子和鋪子都回來了,孫氏當時作為陪嫁給了宋瑤月,都叫王爺扣下給了我。首飾還剩一些,金銀基本不剩。算起來,娘親當初留下的三萬多兩嫁妝,回來的不過六千多兩。”
宋瑤月那些嫁妝裡的金銀,她也不知道有部分是不是來自母親的嫁妝,金銀上又沒寫名字,認不出來,她就沒算。左右一開始不是給她的,孫氏也沒跟她明賬,她為何要算進去?
魏康鳴聞言一聲冷嗤:“按規矩,出嫁的女兒過世後,嫁妝要歸還娘家。我等當初憐惜你出生既喪母,又見孫氏穩妥,方才沒有收回嫁妝,打算直接留給你傍身。但未成想,這筆錢,終歸是沒到你手裡。既如此……”
魏康鳴看向宋尋月,那雙眼睛仿佛在說,有舅父在,別擔心!他一字一句對宋尋月道:“今天晚上,我就和你哥哥去你娘家,登門要嫁妝。”
宋尋月愣了下,隨後問道:“可我已經有兩萬多兩了,還要什麼?”
魏康鳴無奈伸手,手指凌空點點她,說道:“一看就是還小。舅舅教你,親事既換,送去王府的嫁妝,是屬於宋瑤月的,對不對?”
宋尋月點點頭:“對。”
魏康鳴接著循循善誘:“既然送去王府的嫁妝是宋瑤月的,宋瑤月的嫁妝合該由你父親同孫氏準備,又是王爺做主留下的,那麼那匹嫁妝,同你母親的嫁妝,有何幹系?”
宋尋月:“!”
是啊,有何幹系?雖然她知道那裡面不少都是來自母親的嫁妝,可那些是孫氏算計走的啊,從明面的路子上來看,確實和她娘親的嫁妝全無半點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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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魏承典唇邊掛上笑意,衝宋尋月得意一挑眉:“所以我和爹爹去要姑姑的嫁妝,有問題嗎?沒問題!”
說著,魏承典復又衝她挑一下下巴:“等著瞧,舅舅和哥哥走之前,肯定再給你弄一筆傍身的錢財!”
宋尋月大喜,能從孫氏兜裡挖銀子,這事不幹是傻子!她忙笑道:“那可得多謝舅舅和哥哥,來,吃菜,吃飽了才有力氣搬銀子。”
話音落,滿座笑開,三個人這才繼續愉快的吃吃喝喝。
足足暢聊了一個時辰,三人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因為酒下肚,越聊越開心,魏承典說到高興之處,甚至單腳踩上了椅子。
一旁的栀香看著,見王妃吩咐的時間差不多到了,上前跟宋尋月打了聲招呼,便轉頭離開,回王府去找謝堯臣。
王府中,謝堯臣兩手抱著腦袋,半靠在羅漢床上,一臉的煩悶,辰安垂頭喪氣的站在一邊,一旁的桌上,擺著滿滿一堆裝好的禮盒。
謝堯臣又看了辰安一眼,想起今天上午,越想越氣,再復罵道:“餿主意!瞧你想的法子,半點用都沒有。”
辰安委實無奈,罵了一上午了,想起來就罵兩句,王爺動心,他的日子怎就忽然變得這麼苦?
謝堯臣接著道:“再好好想想!想不出讓王妃吃醋的好法子,這個月扣月俸!”
辰安皺眉,神色間滿是一副人生已不值得留戀的悲涼,還能怎麼辦?想唄……哎……
而就這這時,張立忽然進來,辰安轉頭看去。
張立看了看二人,立時便感覺到屋裡氣氛不對,聲音不自覺都小了不少,頗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回稟王爺,栀香回來了,說有事稟報。”
“傳。”謝堯臣沒好氣道。
張立應聲退下,不多時,栀香走了進來,謝堯臣轉頭看去。
栀香看了看他,神色不是很松快,她行禮道:“回稟王爺,魏家二爺到了,隻是來的不止魏家二爺。”
“還有誰?”謝堯臣放下手,腦袋抬了起來。
栀香抿抿唇道:“還有魏二爺長子,王妃表哥。”
謝堯臣翻身坐了起來,雙手扶膝,蹙眉道:“表哥?”
栀香點點頭,按照宋尋月教的,接著道:“魏家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與軍中淬了一身錚然之氣,甚是出色,同王妃多年未見,相談甚歡,奴婢不放心,緊著回來通報您。”
謝堯臣:“!”
他蹭一下從羅漢床上坐起來,腦海中滿是栀香描繪的畫面。一個相貌出眾,上過戰場風姿卓然的將領,正在和他的王妃相談甚歡!
這便也罷了,還多年未見?那便是幼時魏家尚在京中時,常常見到!謝堯臣立時便勾勒出一副青梅竹馬,赤子玩伴的畫面!
謝堯臣心間的邪火蹭一下竄了上來!
莫名又想起初一宋家的顧希文,胸膛都開始跟著起伏,怒道:“帶上表禮,隨本王去找王妃!”
說罷,謝堯臣大步往外走去,辰安、張立、栀香三人連忙去桌上,將那一堆提前備好的禮物七手八腳的拿了起來。
怎知謝堯臣才走幾步,連門口都沒到,便忽地止步。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常服,轉身又往臥室裡走去,對辰安道:“換蟒袍!取金冠!”
辰安哭喪著臉,不得已,又將手裡剛拿起的禮物放下,隨謝堯臣進屋,去伺候他更衣。
謝堯臣特意選了那套瞧起來最有威嚴的玄金蟒袍,簪冠亦是選了赤金鏤空雕花鳳尾冠,其上花樣繁復,七寶點綴,五條鳳尾蜿蜒高聳,最邊兩條鳳尾尾部,還墜著兩條細金鏈子,垂在他腦後,長至後背。
整個人望之愈發金貴奢華,再兼廣袖蟒袍大氣,令他更顯氣度威嚴。
謝堯臣特意照了照鏡子,對今日這身行頭甚是滿意。相貌堂堂是吧?一表人才是吧?於軍中淬煉一身崢然之氣是吧?他有錚然之氣,他有龍章鳳姿,論樣貌,他還能輸了不成?
謝堯臣含著怒意的眸,從鏡中的自己臉上掃過,大步出門。
宋尋月這邊宅子裡,三人聊了好多積年舊事,幼時的趣事,這些年分開後,魏家在靜江府的生活,海邊軍營裡發生的奇聞異事等等。
三人邊吃菜,邊喝酒,邊暢聊,愣是把三個人一桌的席面,吃出了三十個人的熱鬧,歡聲笑語,嬉笑打趣,開心極了!
謝堯臣來的時候,屋裡氣氛便是這般。他尚未走近,已將一切歡聲笑語盡收耳中。
裹挾在這派和樂融融的氣氛中,謝堯臣不禁緩了腳步,側耳聽著緩緩往前走,臉色愈發的暗沉。
萬沒想到,他第一次來王妃自己買的宅子,居然是懷著這般沉痛的心情。關鍵這宅子還是用他錢買的,更沉痛了……
栀香看看屋裡,又看看他們王爺,想笑又不敢笑,隻能蹙著眉,裝作一副很替王妃著急的模樣,關懷問道:“王爺,若不然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不必。”謝堯臣盯著那廳門看了半晌,隨後換上一副看似和善的神色,闊步走了過去。
宋尋月正在給魏康鳴添酒,忽見門被推開,正見謝堯臣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外。
魏康鳴和魏承典愣住,不解的同時,亦因眼前青年卓越的風姿眼前一亮。當二人目光落在謝堯臣胸前蟒紋上的瞬間,即刻便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父子二人放下酒杯,走出桌後,上前行禮:
“臣魏康鳴,拜見王爺。”
“臣魏承典,拜見王爺。”
宋尋月亦陪著出來,行禮道:“見過王爺。”宋尋月行過禮起身,含笑看向謝堯臣,正見他也看著自己,眼底一片淡漠,便知自己再次成功氣到了這紈绔,心情跟著好起來。
謝堯臣轉而看向魏康鳴同魏承典,含笑道:“舅父遠道而來,免禮吧。”
聽謝堯臣喚他舅父,魏康鳴便知小夫妻二人感情想來不錯。畢竟以謝堯臣的身份,這聲舅舅,叫與不叫,全看他是否願意給妻子臉面。
謝堯臣進屋,走過去在桌邊落座,其餘三人這才重新入座。
辰安將手裡的東西交給星兒寄春等人,上前幫他們王爺斟酒,星兒、寄春、張立、栀香四人,以及其餘小婢,抱著一大堆禮品,分開一排,站在謝堯臣身後,乍看起來陣仗龐大。
謝堯臣目光有意無意從魏承典面上掃過,舉杯道:“本王先敬舅父和魏副尉一杯。”
魏承典聞言不解,父親是舅父,他就是魏副尉?怎麼還能區別對待?
但不解歸不解,魏承典還是舉杯,同與謝堯臣喝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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