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學生罷了,退了就退了。
眼下正是賓客上門吊喪之時,沒功夫管他,倒是看了一眼對面的錢四,涼涼地道:“好好待在你院子裡,不該來的地方,少來。”
錢四咬了咬牙。
因為他是妾生的,是以,連正房都不能踏入。
心頭即便有怨,此時面對錢大爺時,也還是恭敬地領命,“是。”
剛走了兩步,錢大爺想了起來,又叫住了他,“對了,書院也別去了,就你那麼草包腦袋,讀也讀不出個花樣來。”
一場鬧劇,終於安靜了。
錢大爺對晏長陵拱了一下手,打過招呼,便去接待前來吊喪的賓客。
白星南立在一邊,眾人走了這才跟著出去,還沒來得及出去,晏長陵扯嗓子叫住了他,“小舅子,過來。”
白星南被他當著眾人這麼一叫,頓覺尷尬,四下裡環顧了一圈,趕緊走過去,壓低聲音道:“阿姐,姐夫。”
晏長陵對他招手,待他走到跟前了,胳膊一抬又搭在了他肩膀上,“走吧,姐夫今兒請你喝酒。”
白星南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我還守孝呢,姐夫也別喝了,這錢家大公子剛走……”
晏長陵沒理會他,拖著人往外走,“那就吃橘子。”
“為何是橘子?”
“你阿姐喜歡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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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很快走出了院子,看見前面金公子狼狽離去的背影,晏長陵突然頓步不動了,喟嘆道:“惡人自有惡人報,我還想著哪天替你把那些欺負你的人收拾一頓呢,如今瞧來,老天有眼,這回倒是一網打盡了。”
白星南尷尬地笑了兩聲,“姐夫誤會了,我沒被欺負,真的……”
晏長陵一笑,繼續帶著他往前走,看到迎面進來的沈康後,才放開了他,卻望著他笑了笑,道:“小舅子,你說,當初買金公子那篇文章的人,到底是誰呢,一箭三雕啊……”
第36章
金公子和王公子的反目成仇,無非就在金公子成名之後。
一時的成名看似是一道光亮,實際卻是一道利刃,他為此付出了極高的代價,朋友和名聲都沒了。
且不論他先前心中對王公子是否有怨言,但昔日的好兄弟起碼面子上相互尊敬,學業上相互監督,乃先生眼中的好學生,眾學子羨慕膜拜,前途一片光明,如今兩人卻都離開了書院。
而錢四公子惹出了禍,也被錢家大爺逐出了書院。
誰受利呢?
清晨的人還不多,白明霽沒過來,這一處就隻有他們兩人,晏長陵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這位臉上的稚氣彷佛還未退盡的小舅子,想從他那裡知道答案。
白星南臉色微微一變,目光躲閃,避開了他的視線,磕磕碰碰地答道:“聽,聽說是一位大儒,具,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
晏長陵突然沉默,靜靜地看著他,看得白星南渾身有些不自在了,才出聲問道:“點了沒?”
白星南一愣,明白他是問自己身上的傷後,忙道:“好,好了。”
沒見他哪裡好,脖子上的大片青紫,顏色比昨日更深了,晏長陵從袖筒內掏出了一瓶金瘡藥遞給他,“拿回去抹上。”
白星南伸手接過,依舊沒去看他,“多謝姐夫。”
晏長陵也沒再為難他,“你說得對,今日不宜飲酒,也不宜慶賀,姐夫不留你了,早些回去吧。”
挨著頭皮的一層發絲,已被悶氣浸湿,袖筒內白星南緊捏著藥瓶,緩緩放松,“成,那姐夫,我先走了。”
腳步往前,頭也沒回。
走到穿堂中央,晏長陵又喚住了他,“白星南。”
白星南腳步一頓,還沒來得及回頭,便聽晏長陵在他身後道:“這世上有很多種自保和生存的本事,不僅限於武力,像你姐姐那般魯莽作風,我也不贊同,雖圖一時的舒坦,但卻吃力不討好,容易遭人記恨,若是有更好的路,你大可以去走,不過……”晏長陵頓了頓才道:“別忘了自己的本心。”
白星南脊梁僵直,立在那兒好半晌才轉過身,雙手舉過頭,對著晏長陵長做了一揖,未說半句,而後退去,匆匆地離開了錢家。
人一走,周清光跟了過來,好奇地張望。
晏長陵面上再無笑意,“跟著他,別驚動他。”
—
上了馬車,白星南後背的綢緞已貼在了皮肉上,晨風從半敞的靈窗外吹進來,吹得背心一陣陣發涼。
白星南閉了一會兒眼睛,再睜開,眸子裡的慌亂不見,已恢復了平靜,此時那眉眼之間瞧不見半點懦弱。
一張與其年齡不符的成熟面孔,這會子一片肅然,淡然地扒開自己的衣襟,打開了晏長陵給他的藥,抹在了身上那些橫七豎八的傷口上。
錢四大人,有多大的怒氣便會使多大的力氣,一塊一塊的傷痕,青紫交疊,一日過去,疼痛更勝。
但比起那些藏在暗處的傷害,這些都算不得什麼。
他天資愚蠢,學什麼都比旁人慢一步,先生看不起,學生更瞧不起。
在書院,一旦他白星南拿起書本讀書了,眾人便像是看怪物一般看著他,無不諷刺,“在這兒裝模作樣呢,真以為自己能考出功名?”
每回見到自己那位長姐對他眼裡的失望,他便嘗試著無視那些聲音,靜下心來學習。
可一個人的名聲實在太重要了。
他永遠都忘不了,前一月他去請教王公子一道題目時,他與金公子面上一瞬閃過的詫異。
在他走後,那位金公子勸解他的兄弟,“王兄與他講了這麼多,他當真能懂?下回王兄有這個功夫,還不如自己多記一些史記,像他這樣的公子哥兒,靠著自個兒的伯父和姐姐,將來混一輩子,也不會愁吃愁穿,他到底想幹嘛……”
王文濤笑笑搖頭,“他來問我便答,世家子弟,豈能是咱們能揣測得透的,不說了,好好看書吧。”
身體上的這些傷,用過上好的金瘡藥,總有一日會消失,但那些無意之間的鄙視和偏見,卻深深在刺進了血液裡,‘廢物’兩個字像是一塊刻在他身上的標記,無論他走到哪兒,都抹不去。
心緒飄散,手上不覺用了力,鑽心地疼痛傳來,白星南才回過神,聽到他輕‘嘶’的聲音,外面的阿吉忙道:“公子是在上藥?需要奴才幫忙嗎。”
“不用。”
慢慢地抹完了藥,白星南拉好了衣襟,在車上閉眼歇息了一陣,一個時辰後馬車才到白家。
剛下車,白家大公子正要出去。
兩人在石階上相遇,白雲文腳步一頓,愣了愣,兩人在同一個書院讀書,自然知道昨日錢四又打了他,也聽說了白明霽帶著他去錢家算了賬,卻遇上錢家的大公子死了,不知道結果如何。見他脖子上有藥膏的痕跡,到底又有些心疼,“二弟,身上的傷可嚴重?”
白星南一笑,搖了搖頭,“兄長放心,都是小傷,無礙。”
大公子偏開目光,“那就好。”
白星南卻道:“兄長這是要出去?能否耽擱一會兒,我有些事想與兄長說。”
白尚書死之前,兩人都還是二房的公子時,作為白府的兩個棒槌,常聚在一起,自從白星南歸於大房後,兩人便很少再聊。
不知道他要與自己說什麼,白雲文有些猶豫。
白星南不容他拒絕,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往裡走,“耽誤不了兄長多久。”
白星南過繼給了大房,早搬出了院子,往日的院子隻剩下了白雲文一人,空蕩了許多,白雲文領他進了屋,讓小廝奉了茶,回頭狐疑地看向他,“你到底有何事?”
白雲文等小廝出去後,白星南方才開口,曼聲道:“兄長放心,錢四以後不會再為難我了。”
白雲文一愣,適才在門口遇到他的那份緊張再次冒了出來。
白星南看了一眼他緊緊握住的茶盞,平靜地道:“兄長不必感到愧疚,我都能理解的。”
不顧白雲文臉色的變化,白星南兀自挑明道:“那日兄長事先答應了替錢四抄書,最後卻故意不抄,對其說,是我阻攔了你,不讓你抄,將他的怒火引到我身上,這些我都知道,但我並不怪兄長,因為你也害怕,他不打我,便是打你,我能理解的。”
白雲文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握住茶盞的手無力地松開,垂下搭在木幾上。
白星南沒往下說,等著他的反應。
死一般地沉默後,白雲文的面色已經不能再看了,唇瓣艱難地一動,“為何……”
為何什麼。
為何知道了沒去怪他?
為何沒與錢四揭穿他?
白星南沒回答,卻是問道:“兄長,我白家的公子,當真就立不起來了嗎?”
白雲文一怔,詫異地看向他。
這樣的話,以往都是出自府上那位長姐口中。
白星南與他一道時,說的都是如何騙過自己的父母,如何躲過耳目,如何避開欺負他們的那些公子爺們。
白星南沒去在意他的震驚,神色嚴肅地同他討論起了正事,“兄長應該知道,翰林院以陸家為首推行了官職改革,其中一條,便是廢除了世襲官職,可此舉動,便是將陛下推向了風尖浪口,陛下能坐上今日的皇位,在外靠晏家定邊關,在內憑的是各世家的鼎力支持,想要過河拆橋,難免會被人詬病,這事,錢首輔的反對恰好給了他證明自己真心的機會,他乃一代明君,並非忘恩負義的君主。”
白星南輕輕一笑,“可兄長以為,陛下當真不願意同意嗎?自古以來,哪個皇帝,喜歡被世家的勢利所左右?”
白雲文已經愣得說不出話來,他哪裡見過這樣的白星南。
事情已經暴露,白星南知道自己藏不了多久了,不顧他的呆愣,繼續把話說完,“陛下不過是在等一個時機,利用錢首輔來代表自個兒的態度,暗裡卻又鼎力維護那些支持改革的官員,你以為陸家那位陸少主,真是個草包?可別忘了,他當初是怎麼回到的陸家,掘了自己父親的墓,將他的姨娘同其合葬,逼著陸家的族長承認他是陸家大公子的身份。”白星南淡然地道:“大家不過是都在藏拙罷了。”
“一個靠著竊取他人功名的主子,即便坐上了高位,又能辦好什麼書院?”
說得太多,白星南端起茶盞,潤了潤喉,臉上的稚氣未脫,眸色和言語卻極為老辣,這種反差,讓白雲文看得陌生,又有些滑稽。
待他飲完了半盞茶,又聽他道:“我說這些,便是想告訴兄長,錢家的命數該盡了,之前的事兄長不必介懷,往後兄長也不必再害怕有人能欺負我們,書籍不分貧窮富貴,同樣也不該分聰慧與愚笨,愚鈍的人讀書,不可恥,隻不過比旁人晚一些成就罷了。”
自從白星南搬走後,院子裡就安靜了,白雲文時常覺得往日的熱鬧,彷佛就在昨日。
可此時,卻覺得突然很遙遠,且那段時光再也不會回來了。
漫長的沉默,耳邊寂靜,唯有幾聲鳥鳴。
白星南起身。
離開前對著白雲文跪下,磕了一個頭,“兄長為父,除了父親,兄長便是我最尊敬的人,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
時間不多了,無論那害錢家背後的人是誰,他都要乘著這一股東風,點上一把火,將鎖在他身上的第一道枷鎖,燃燼,化成灰。
白星南管不著白雲文會怎麼想,留著他一人慢慢消化,離開他的院子後,便去了二娘子白明槿那。
白明槿今日似乎也要出門。
門扇一打開,突然見到白星南,愣了愣,下意識攥緊了抱在懷裡的木匣子,“弟弟怎麼來了,有事嗎?”
白明霽雖說冷臉脾氣爆,但情緒都寫在臉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一眼便能看出來。
白明槿不同,她嘴角時常含著笑,看似溫柔,卻在與人相處時,在自己面前豎一層盾牌,很難讓人走近她。
白星南從袖筒內取出了一個荷包遞給她,“上月借了二姐姐的銀錢,今日先還上這些,日後有了再給二姐姐。”
白明槿抿唇笑了笑,“拿去用吧,不必著急還,不還也成,就當是二姐姐給你的見面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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