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還不是最震驚的。
孟挽又道:“他是當今太子。”
孟弘看著孟挽足足有十來息,突然猛晃了一下頭,站了起來,顫聲道:“你瘋了,你是瘋了……”
說著便要走出去,他要清醒一下。
他是在做夢。
孟挽也不急,起身跟在他身後,待他一路疾步,走到了來時的後院時,才吩咐了一聲,“攔住他。”
黑暗中突然竄出了幾道人影,攔住了孟弘去路。
孟弘沒再動,回頭看著孟挽,一臉的彷徨和抗拒,“二姐,你告訴我,這是夢,這不是真的……”
孟挽卻搖了搖頭,“不是夢。”
“你以為你當真能靠一雙赤手空拳,就能做到東宮禁軍統領?”孟挽也不怕打擊他了,“哪裡有那麼容易。”
孟弘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後,終於從渾噩中認清了現實,可那驚天的真相,卻是他無法承受的,突然指著孟挽,“你就是個瘋子!”
“我是瘋了。”孟挽也不示弱,聲音蓋過了他,“是誰逼瘋的?”
“我隻是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怎麼就不能了?”孟挽紅著眼睛道:“就算不能在一起,他就該死嗎?”
孟弘依舊搖頭,“即便當年是父親所為,他對不起你,可你們,你們這是要謀……”
“對不起?”孟挽冷聲笑道:“對他動用腐刑,再把他扔進臭水溝,將我嫁給一個你們所謂的名門正派的家族,讓我飽受摧殘,一聲對不起,就能掩蓋過去?憑什麼!”即便過去這麼多年,曾經所受的那些屈辱,仍舊讓她心梗,孟挽痛聲吼道:“就因為孟家的門楣?為了不給身為尚書夫人的姐姐蒙羞,為了還未入仕途的弟弟,留出一道青天路,即便是一點瑕疵都不能有,可對你們來說的這點瑕疵,卻是我的命啊,我下嫁怎麼了?嫁給一個馬夫又怎麼了?我得罪你們了!要你們這麼來報復。”
孟挽像是瘋了一般,邊哭邊道:“我知道是為什麼,不就因為他是個馬夫嘛,父親說他不自量力,那他就證明給他看,並非高門大戶裡的公子爺才能平步青雲,身份卑微之人,也能走出一條權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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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以殘疾之身立足。
但他們手裡有了權力,能永遠地在一起了。
孟弘還是頭一回見孟挽崩潰,可他此時卻共情不了,他隻知道,她瘋了。
他們都瘋了。
他不能再與他們呆在一起。
孟弘轉頭就走。
孟挽看著他的背影,也沒追,隻道:“你走吧,出去告訴皇帝,告訴全天下所有的人,太子是你的親外甥,再向他們自證清白,看看他們願不願意相信你。”
果然,孟弘的腳步越來越沉重,直到最後,徹底停了下來。
孟挽又才緩聲道:“如今,也該你們來體會,何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了。”
孟弘臉色蒼白,整個人都無力。
“太子需要你,你去他身邊,好好護著他。”孟挽的語氣也低了下來,哀聲道:“他生下來隻吃了幾日的奶,便被抱走了,朱皇後知道他不是自己親生的,他活了七年,從未感受過一日的母愛。”
漫長的沉默後,孟弘眼睛一閉,突然問:“長姐當年,是不是也知道你們……”
孟挽沒答。
可答案不言而喻。
—
樓裡的燈滅了,沒有了半點動靜,晏長陵才松開了捂在周清光嘴上的手掌,掀起袍子,滿臉嫌棄地擦幹了掌心內被他噴出來的水汽。
周清光呼吸終於通暢了,猛吸了幾口大氣,“主子……”
晏長陵沉聲打斷:“今夜所見所聞,不可與任何人提起,拿你的人格起誓。”
周清光:“……”
他人格不值錢啊。
命值錢,當下豎起二指,無所謂地道:“拿命擔保。”
“誰要你的命?”晏長陵一拳砸在他胸口,起身從屋檐輕輕躍下了後院,沒入了夜色中。
到了外面的巷子,周清光才與他搭話,“主子,這事該怎麼辦。”
知道李高有所圖謀,但沒想到他竟圖謀了天底下最大的東西。
皇帝為了攬回自己的權利,這些年不僅取消了世家的官襲制度,還駁回了建立司禮監的提議,得罪了世家,又罪了宮中的一幫子閹人。
可謂四面楚歌,裡外不是人啊。
皇帝一死,太子登基。
天下,便要握在一幫太監手裡了。
晏長陵沒答。
片刻後,周清光反應了過來。
孟家,不也是少夫人的母族?
孟挽一旦落網,少夫人也會受到牽連。
這可難辦了。
—
回到侯府,白明霽還沒睡,坐在軟塌上,撐著腦袋沉思,晏長陵到了跟前,她也沒反應。
晏長陵一屁股擠在她身旁,問道:“想什麼?”
張婆子說的那些話,再加上金秋姑姑留著自己的那一個裝著嬰兒服飾的包袱,已經很明了了,白明霽道:“孟挽應當有個孩子。”
“嗯,我也想到了。”晏長陵拍了拍她的肩膀,“先睡,既然已經知道了,便不急,隻要孟挽人還在京城,遲早會得知答案。”
白明霽往邊上讓了讓,替他騰出了位子,腦子裡的疑惑,始終沒有解開。
若婆子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孟挽必然與那位叫做顧玠的馬夫,有一段感情。
而在她出嫁之前,生下了他們的孩子。
母親的死,隻怕也是同那個孩子有關。
到底是什麼原因,孟挽要毒|死她們。
因為那個包袱?
她怕她們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
可外祖父都已經走了,她也被夫家趕了出來,即便有個孩子,帶回來便是,有何可怕的。
除非這個孩子的身份特殊。
第79章
孟挽的事情,白明霽還未想明白,翌日一早,宮中便傳來了消息。
眾臣在朝會上,批判皇帝與太後有染,就差將道德經與皇帝念了一遍。
皇帝卻死不承認,反而怒極,說臣子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風言風語,荒謬至極,竟還敢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公然侮辱他,汙了太後的清白,質問他們到底是何居心。
不待對方拿出證據,更沒給他們撞柱子表忠心的機會,皇帝便以謀反,侮辱皇室之罪,當場讓禁軍把人押送到了地牢。
早朝一散,消息便傳到了太後耳裡。
榮嬤嬤這回倒也沒有再諷刺太後,隻問她:“娘娘,該怎麼收場,可想好了?”
太後皺眉。
問她,她怎麼知道。
原本她好端端地做著她的太後,本該安穩地度過晚年,如今竟然懷孕了。
種還是她那位皇帝兒子的。
這幾日太後沒少想過後路。
最好的路,便是把孩子拿掉,兩人從此回歸到各自的位子,井水不犯河水。
可此路明顯行不通。
如今的寧壽宮,就是皇帝的眼珠子,尤其是她的肚皮,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劉太醫每日都會過來替她請一回脈,她稍微有個什麼動靜,都會傳到皇帝那裡。
且,肚子裡的孩子,並非皇帝一人的,也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先前跟了先帝好些年,她卻一無所出。
先帝一去,她本以為這輩子再也與孩子無緣。
可如今,她又有了孩子。
老來得子,極不容易。
要她把孩子拿掉,太後也有些舍不得。
但孩子若是生下來,又以什麼身份立足?
太後一個頭兩個大。
早上皇帝曾派人過來傳信,說讓太後安心養著身子,其他的,他來想辦法。想起皇帝那日得知孩子的到來,喜極而泣,再想著,自從兩人滾在一起,皇帝從來都是一人承擔著後果,沒給她帶來任何麻煩,太後心頭還微微感動了一番。
如今他卻又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否認了與她的關系。
皇帝到底什麼意思?
太後摸不透他的想法,但自己長了皇帝幾歲,並非虛長,自己的路自己掌控,絕不會把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
孩子是她的第一個孩子,活生生的一條命,憑什麼她要拿掉。
太後給了榮嬤嬤答案,“你去清點下,咱倆這些年存下來了多少銀子,趕緊的,跑路吧。”
她被關在宮中這麼多年,也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榮嬤嬤長嘆了一聲,一改往日的諷刺,應了一聲是,“娘娘可算是明白過來了。”
這頭還沒等太後把細軟盤清楚,皇帝便來了,打著‘安撫’的旗號,一進屋,便跪坐在太後的腳邊,一雙胳膊抱住太她的腰問道:“母後,今日覺得怎麼樣?”
太後不答反問:“皇帝呢,今日怎麼樣,是不是被臣子逼急了?”
皇帝搖頭,“為了與母後……不對,為了與阿苓在一起,朕挨這點罵,算得了什麼。”
太後不明白他想說什麼,但也不怪他,隻不耐煩地推他,“行了,皇帝回去吧,往後就不要來了,你好好做你的皇帝,哀家好好做我的太後,別再犯錯了。”
皇帝如同一塊牛皮糖,怎麼也甩不掉,推開了又湊上來,強行把人摟在了懷裡,“阿苓休得瞥開朕,朕的孩子已在阿苓的肚子裡了,如今才來說別犯錯,隻怕是晚了,朕犯的錯都犯了,從不後悔。阿苓放心,朕已經想好了出路。”
太後被他抱得緊緊的,曾不止一次意外,當年的那個毛頭小子,胸膛竟然挺寬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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