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024-11-08 13:25:473187

梅鶴庭蹲下摟過女兒,無顏面對她,“寶鴉對不起,是爹爹糊塗……對不起你娘。”


他抬起破碎的眉峰,望著這個縱使天才也隻有五歲的女孩雙眼,輕而鄭重道:


“即便爹娘分開了,我們依然疼你如舊,寶鴉別哭,寶鴉不怕。”


梅寶鴉果然不哭了,她努力繃住粉淚皴傷的臉,想讓自己看上去乖一點,更乖一點。


她點頭說,我知道啊。


“從前阿爹很愛我,阿娘很愛我,阿爹和阿娘很愛對方。現在隻剩下阿爹很愛我,阿娘很愛我……寶鴉身上的愛,絲毫也沒有減少,可是,”


大顆大顆的淚從她眼裡無聲滾落:“可是爹娘身上的愛都變少了呀,要怎麼辦,寶鴉想把自己的那份補給你們,可是寶鴉做不到,為什麼我這麼笨,就是做不到啊!”


第27章 .大火他有萬罪,罪該萬死


童稚的言語直戳肺腑。


世人都說刑不過大闢,原來還有比尖刀剐肉更苦的苦果。


梅鶴庭抱著小小的人,慢慢道:“寶鴉算錯了,娘親身上的愛沒有少,隻是爹爹從前……做錯太多事。”


寶鴉做錯事會去祠堂抄書。


那麼他呢?


要怎麼做,才能彌補她這些日子、這些年所受的委屈?


“父親。”梅豫內心裡到底是敬重父親的,為長者諱,適時領過寶鴉的手,“聽說母親‘染上風寒’睡著了,我和小妹可否進去探望?”


梅鶴庭點頭松開手,為寶鴉擦去淚,目視少年牽著她消失在門簾後,沉默地挪回雲窗下。

Advertisement


靜靜守她。


火燒般的大片浮雲在空中流卷。


天將暮。


*


梅豫將寶鴉送進屋裡後,自己留在外罩間,向侍女問明太醫怎麼說的,默默守到天黑而後離去。


寶鴉則沒有少男子的那些避忌,早已鑽進绡子帳裡,發現阿娘睡著了,小姑娘抹抹眼,不哭不鬧地爬到榻上,將自己蜷成一個團兒窩在宣明珠身邊,枕著手背陪伴阿娘。


崔嬤嬤是如何心疼長公主,便是如何心疼小小姐,柔聲地哄她說公主睡醒後病就好了,又捧來一個果子盒,裡面全是小小姐平素愛吃卻不讓多吃的點心。


寶鴉連看也沒看。


“阿娘不難受,寶鴉在這呢。”


她輕聲念叨著,小手伸進被子裡,默默牽住那隻溫涼的手掌,不知不覺睡著了。


一牙新月掛上梢頭,庭院兩旁的青石燈龛點起油脂燈,廊檐下的料絲燈也一盞盞掛起來。其中一盞底下,映出一團不動的影子,像塊靜默的頑石。


從星野低垂到月上中天,梅鶴庭一動未動。到了月影沉寂的後半夜,他擔著膝蓋,不覺迷瞪過去,踏進一片無邊無際的茫茫雪地。


他有一種慌悸的預感。


不知會遇見怎樣的她,不知那雙眼再看向自己時,是會帶著不可消解的怨恨,抑或無視的冷漠。


他情願是前者。


然而這次,隻有一個紅衣背影,孑然一身立在幕天席地的大雪中。


她背對他,走得堅決而灑脫,一步比一步飛快,漸漸的竟似要飛起,鮮紅的裙裾張揚如火,將落在周身的冰雪盡皆消融。


哪怕是天地一芥孤舟一粟,這女子也絲毫無懼地逆棘前行,任憑身後如何呼喚,她亦不再回頭。


梅鶴庭猛然醒轉。


殿內有人道:“殿下醒了!”


*


宣明珠好似做了一場離奇大夢。


她夢見自己穿著少年時的大紅猩猩毡鬥篷,一人在雪地發足而奔,不知要去哪裡,心室中唯一的念頭,隻想把兩耳的風雪拋在身後,隻是跑。


她知道燕北冬寒之地有一種動物,叫做狍鹿,當地人親切地稱之為傻狍子,一到下雪天就會狂奔於林間。想當年燕王朝貢時,她還嘗過炙狍子肉呢——這麼一聯想,多少是有些鬱悶。


千嬌萬寵長大的公主,說她心寬也真心寬,吐了那麼一腔子血厥過去,蘇醒後半點不慌,還有闲心去想傻狍不傻狍的。


隻是身上泛起的那股子無力酸疼提醒著她,這並非一場夢,牛頭馬面的鐵鎖鏈離她又近了一步。


女子姝麗的眸色靜下去。動了動身體,才發現旁邊還蜷一個小團子。


這一動彈小家伙也醒了,揉開眼後驚喜地叫了一聲。


“你這丫頭在呀?”宣明珠一剎間眉眼溫煦,勉強撐起身子,輕勾小寶鴉的鼻尖。


笑裡卻有些隱憂。


好在泓兒聽動靜立刻拂簾入內,見殿下轉醒,心道謝天謝地。她知道殿下頭一件擔憂的是什麼,忙解疑道:


“大公子將殿下‘染風寒’的事告訴了小小姐,昨兒一夜都在這裡陪著呢,奴婢們勸也勸不走。可喜殿下醒了,這程子覺得如何,可要叫周太醫再來開劑藥?眼下殿下可有什麼想進的,奴婢這就去叫廚房準備。”


她說得隱晦,宣明珠卻聽明白了,沒等松口氣,寶鴉蹣跚地爬起來站在被衾上,松松環住阿娘脖頸。


她眼睛還有些腫,眨巴軟長的睫毛,輕聲細語道:“阿娘,您好些了嗎?……寶鴉都知道了,阿娘不要爹爹了,不要緊,寶鴉會乖乖跟著阿娘的。”


眼見殿下的目光變得沉鬱,泓兒扶額道:“殿下,這也是大公子說的。”


宣明珠聞言失了脾氣,怪她,那日太過鄭重其事,將豫兒嚇著了,難為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為她周全到這份兒上。


她把寶鴉從一尺三寸帶到這麼大,何嘗看不出這小人兒藏在內心的害怕。孩子的想法往往很簡單,覺得父母親分開了,自己就變成一個不完整的小孩,她並不是真的不想要父親了,隻是與母親更親近,想用這種站隊的方式令母親寬心。


女兒越懂事,宣明珠越是心生愧疚,可日子,還是要笑著往下過的。於是她掩住內心的酸澀,想了兩息,故意蹙眉:


“嗯,我倒不大喜歡乖寶寶,我養的姑娘,會玩會鬧的才好呢。”


寶鴉懵呆片刻,而後眉眼明亮起來,“我我我!”


她好像一下子活了過來,搶著舉手道:“我胡鬧最在行哩,不信娘可以去問大哥哥。”


“大哥哥呀,”宣明珠方從昏睡中轉醒,唇色尚有些發白,不過那口血吐出後,不知為何她反而覺得胸口輕快了許多,轉動眼珠哄女兒玩:“我家寶鴉何時這麼乖啦?”


機靈的小姑娘立刻反應過來,扭著屁股耍賴,“不是不是,是梅大!人家才不叫他大哥哥呢。”


宣明珠莞莞輕笑,她不妨也學一學父皇不講理的寵女經吧,這樣活潑的天性,不要太早懂事,想來也不打緊。


公主有女萬事足,底下人則是公主無恙萬事足。泓兒佩服殿下有法子,昨兒小小姐過來時,眼看著笑模樣都沒了,十分可憐見的,好在今朝,雨過天晴了。


有小小姐插科打渾的笑聲,僕婢們一個個收拾好臉面,有條不亂地伺候公主洗漱,傳膳,伺藥。


宣明珠趁隙問了問司天臺和親王府那邊的後續,得知兩邊尚且一鍋粥地亂著,心情愉悅起來。轉眼瞧見那藥碗,唔了一聲,纖弱的蛾眉又蹙起。


“我聞這味道有些犯哕……好姊姊,我才醒,胃裡頭空,今兒的藥便免了吧。”


生病的人,總是格外喜歡撒嬌耍賴的,何況長公主若認真想同你拿捏,那把柔媚的嗓音便是嬌滴滴的水蜜糖,泓兒險些招架不住。


可她再一想,昨個兒周太醫得知殿下不遵醫囑用藥,氣成那個樣,再不敢拿公主的身體開玩笑,鐵面無私地搖頭。


宣明珠嘆了口氣,遮手在寶鴉耳邊,悄聲與她密謀。


“好咧!”寶鴉聽後當仁不讓,走去朝泓兒眨眨眼,接著,迅雷不及掩耳端起藥盞,澆進觚案上的那盆建蘭春裡。


泓兒整個一目瞪口呆。


寶鴉自己便不愛喝風寒藥,往常偶感風寒,都是靠著喝熱湯、足睡眠調養的,推己及人,她覺得母親少喝一碗藥問題不大,不過煞有介事地囑咐首道:


“阿娘記得多喝熱水哦。”


轉臉,又無比乖巧地對泓兒說:“泓姨千萬別去向嬤嬤告狀呀,不然我和阿娘都得挨罵哩。”


這孩子的心性中仿佛有一種同齡小兒都不及的韌勁,似一張寶弓,縱使遇上摧拉捽折的傷心事,哭一場,睡一覺,很快便能接受現實,恢復如初。


泓兒輕嘆一聲,對這對母女甘敗下風。


有時候,她真不知是小小姐繼承了殿下兒時的靈精,還是殿下學會了小小姐的滑頭。


*


隔窗聽見裡面傳出說笑聲,梅鶴庭枯鎖整夜的眉心微舒。


他撐著僵硬的膝站起,向蒙绡的雲窗望了兩望,轉身走出長廊。


習慣性向自己的書房去,行到半路時,省過神,原地寂立片刻,他踅身向梅豫和梅珩住的清筠軒去,借了淨室沐浴。


待要換衣時,又想起,無換穿的衣裳。


滿府裡有關他的一衫一物,都已銷毀了。


他在這府裡,像一個不速之客,身著一件蒼薄的中單,皮膚益顯冷白,從發梢滴落的水珠將他兩肩的衣布洇透。


失神地盯著搭在屏架上的髒衣。


放在從前,他絕不會重穿換下的衣物。


然他如今,何嘗不形同被人棄敝的衣履。


衣履洗過尚可穿。


“大公子,您在屋嗎?”


外頭隱約傳來一道柔媚的嗓音,梅鶴庭臉色倏爾冷沉下去。


梅豫為父親領路到浴房後,心裡免不得唏噓一陣,坐在外間的小書閣捧了本書,老半天還是那一頁。


他聞聲開門,看見庭下是張浃年,梅大公子的臉當即沉了下去。


“外頭人幹什麼吃的,什麼人都放進我院裡來!”

熱門推薦

狐惑

"夫君摟著新歡,把匕首插入我的小腹。 我現出原形,倒在血泊裡。 「果然是狐狸!皮子不錯!」 「來人,把她活剝了,做個皮領子給靳王爺送去!」 我負傷逃走。"

救了反派後被反派賴上

反派即將下場,而我卻剛好穿來替他擋了一擊。 當場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懵了。 這下好了。 反派活了。 我死了。

破碎微光

從小到大,我身邊的男人都喜歡沈珠。 無論是傲慢恣肆的少爺,還是知節守禮的學長。 後來,一場車禍,少爺瞎了,學長殘疾。 沈珠跑了,託我照顧好他們。 他們卻認為,是我逼走了沈珠,對我百般刁難。 為了巨額的保姆費我沉默隱忍。 實現財務自由的那一天,我把餐桌一掀。 「不受你們這個鳥氣,爺辭職了!」 瞎了的小少爺瞬間睜眼盯緊我。 殘疾的學長健步如飛關上了門。

這豆角真的不熟

"婆婆婚後為了拿捏我,特意給我炒了盤半生不熟的豆角。 於是我趁她去廚房的功夫,對老公說:「這豆角我怎麼嘗著有點老啊?」 反手把豆角塞他嘴裡,他將信將疑地吃起來,突然發出贊嘆,臉上也淨是浮誇的表情。 「老婆,這豆角一點也不老,這豆簡直太棒了,太好吃了!」 我貼心道好吃你就多吃點,這可是「媽媽牌」的愛心豆角。 後半夜,老公開始上吐下瀉,虛弱地反復念叨他媽在飯菜裡下毒了。"

兔女

"我是侯府婢女養的兔精。可她因懷上侯爺的孩子,日日被主母虐待。 我拼命修煉,再過三天就可以修成人形,帶主人離開這個虎狼窩。 倒數第三天,主人回來,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倒數第二天,總有不認識的人深夜進出主人的屋子。最後一天,主母抬回來一個滿是腥臭的大缸。我看到了主人死不瞑目的臉。

恰是枯木逢春

第五次攻略失敗後。系統問我是否要更換攻略對象。我點點頭。 系統:此次攻略對象為「肖璟」。 「肖璟?男的怎麼攻略男的?」我咬牙切齒。 顯眼包系統:尊嘟假嘟?那人家可就不知道了。 後來。 肖璟捏著我的下巴吻我:「沈墨,這才叫接吻。」 系統激動吶喊:尊嘟尊嘟。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
  • 字體樣式
  • 雅黑
  • 宋體
  • 楷書

Copyright © 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This site is protected by reCAPTCHA and the Google Privacy Policy and Terms of Service apply.